偌大的寢宮內寂靜無聲。


    空氣仿佛凝結了般,靜謐無聲。


    倏爾,楚宏支著上半身的手臂一軟,待他的身子倒在龍床上的同時,福祿公公‘咚’的一聲跪倒在地。


    “秦大人,您......”


    秦鬆墨平日裏在朝堂上就是一副冷肅模樣,今日卻換了副麵孔,在福祿公公跪下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己時,他的唇角微微上揚。


    隨即,就見他衝福祿公公微微頷首,“公公放心,臣與陛下無冤無仇。”


    想要讓秦鬆墨帶著孟久安二人離開,告誡三人此乃大逆不道之舉的福祿公公瞬間無言。


    撲了白粉的麵上,那雙沾了口脂如鮮血般殷紅的唇瓣嚅囁許久,臨到最後,他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你說你是安寧的孩兒,安寧她,可還好?”


    終於在寢宮內又要陷入沉寂中的時候,躺在龍床上,身體打著輕顫的楚宏忽然開口問向沈望塵。


    他那雙渾濁的眼眸,此刻竟然生出了幾分亮光來。


    然這抹亮光落在沈望塵眼中,內心隻有譏諷。


    “好?陛下是以什麽心境問出這個問題的?當年陛下親手為母親送上那碗補藥的時候,為的不就是讓母親死去,陛下你也能順利登基?”


    “為了不留下我母親那個後患,想必那碗湯藥都是陛下親手煎的吧?陛下用了什麽藥,自己心裏應該明白。”


    “如此一番迴憶下來,陛下還覺得我母親還好嗎?”


    沈望塵自幼在江南長大,哪怕後來入京跟在了秦鬆墨身後多年,這些年說話口音也仍舊帶著幾分吳儂軟語。


    可就是這樣的吳儂軟語,字字句句中卻如同帶了尖刀般,紮在了楚宏心頭。


    唇瓣顫抖,楚宏的眼眶驀然泛起紅來,“朕,是朕對不起你的母親,對不起我與安寧的孩兒,朕、朕......”


    “陛下說不出來嗎?需要草民替陛下說嗎?”


    不等楚宏把話說完,就聽沈望塵開口打斷了他始終沒有說下去的話,“陛下拋妻殺子,罪該萬死。”


    鏗鏘有力的話語落在寢宮內所有人耳中。


    福祿公公在聽完這番話後,兩眼一翻,險些就這麽昏倒當場。


    “禦林軍呢?護衛呢?來人啊!護駕,護駕!!!”


    指甲嵌入掌心肉中的尖銳痛感讓福祿公公從震驚中稍稍緩過神來。


    頭頂一頭冷汗,就見他作勢要起身跑去寢宮外搬救兵。


    也就是在他的說話聲剛落下時,寢宮外忽然傳來一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


    盔甲摩擦的聲音讓他稍稍安下心來,不敢迴頭去看身邊的秦鬆墨三人,生怕自己一迴頭,孟久安手中長劍的劍尖就會刺破自己的喉嚨。


    他踉踉蹌蹌的想要起身,就見寢宮外一抹熟悉的身影緩緩朝殿內走來。


    因為背著光的緣故,待對方走近了,福祿公公方才徹底看清對方的麵容。


    剛一看清對方的容貌,福祿公公臉上表情一會兒變得好看,一會兒又變得絕望起來。


    隻是現下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他隻是個貼身伺候陛下的宦官,隻比普通太監高幾等罷了。


    麵對眼前這些人,他就是那蜉蝣,撼動不了大樹。


    唇角揚起一抹苦笑,他跪著爬到了來人腳邊,伸出手去抓住了對方的衣角,“太子殿下,您救救陛下吧。”


    “這些亂臣賊子,他們要造反啊,他們要刺殺陛下,還說陛下、陛下該死.......”


    “您是儲君,求您救救陛下吧。”


    楚懷淵身著一襲白衣站在秦鬆墨三人身後。


    麵對福祿公公跪在自己腳邊,卑微懇求自己救人的場景,他的臉上始終帶著那副溫潤笑意。


    “福祿公公,父皇年歲已高,如今更是舊疾複發,本宮並非神仙,怕也是沒有辦法啊。”


    帶著笑意的說話聲在所有人耳邊響起。


    楚宏原本落在沈望塵身上的目光,在聽到大兒子說的話後,他當即偏過頭去,與對方帶笑的雙眸四目相對。


    福祿公公更是傻眼了。


    他跪在冰涼的地板上,直愣愣地看著眼前人,“殿下在說什麽胡話,陛下身子骨好著呢。”


    “哦?父皇的身子好?本宮看是未必。”


    “這些年父皇荒淫無道,成日與酒色相伴,全然不顧大楚百姓,不顧天下蒼生,我瞧著父皇倒像是得了眼盲心盲之症。”


    “否則怎會連二弟成日裏在府中幹那樣傷天害理的事都看不到?”


    楚懷煜出宮後自立府邸,在府中幹的那些醃臢事,楚宏自然是知曉的。


    有其父便有其子。


    早年楚宏還不是皇上,隻是儲君的事,也幹過不少出格的事。


    其中鬧得最大的,便是與安寧公主偷偷在一塊兒。


    如今的他也在沈望塵口中得知,當年的安寧公主在被關入天牢之前,腹中就已經有了他的孩兒。


    先帝罵他罰他,卻因為他是儲君,又是發妻所出,事後隻是罰他在護國寺帶發修行了大半年。


    之後他再迴宮,也是因為先帝身子每況愈下,大楚需要新帝,才將他召迴。


    而今二皇子楚懷煜幹的那些事,不過都是在走楚宏以前走過的路。


    是以楚宏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管教。


    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後果,竟是現下這番光景。


    喉頭仿佛有什麽東西堵住,楚宏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


    楚懷淵把他麵露痛苦的神色收入眼底,嘴角溫潤的笑意緩緩收斂,楚懷淵緩緩開口,“父皇在位這麽多年,心中可還記得自己的亡妻,可還記得安寧公主?”


    “若是記不得......”


    目光落在了孟久安與沈望塵身上,後者心領神會,雙雙拔出長劍。


    閃著淩冽寒光的劍身直直對著龍床上的楚宏,後者見狀瞳孔驟縮的瞬間,原本燒著龍涎香的寢宮中,忽然傳出了一股子尿騷味。


    “朕記得,朕當然都記得!”


    倏地,楚宏大聲驚叫起來。


    他看了眼麵前的兩把長劍,用力咽了口口水後,目光再次落在了大兒子身上。


    “朕都記得!”


    帶著輕顫的嗓音落入孟久安二人耳中後,二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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