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粉色悠悠飄落,在平靜的水麵帶起一點小小的、無聲的漣漪。


    好像有人,坐在那片如雲的粉色裏,無關歲月地安靜等待。


    “嘀嗒”“嘀嗒”……一滴滴的水聲像穿越了時間的洪荒,擴散到周圍空曠的黑暗裏。


    身子好沉,卻動不了,也睜不開眼,是魘住了嗎?


    明明睜不開眼,醒不過來,卻似什麽都能看到、什麽都能聽到。


    做夢了麽?


    恍惚之間,她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冰原,周圍全是一片皚皚雪白,銀裝素裹。


    這裏是哪裏?


    “楓兒別怕,娘會保護你的,就算是死,娘也不會把你交給他們的,娘不會讓你去背負那可怕的命運。”


    尋著聲音看去,她就看到一身著黑色鬥篷的女人小心地將一著銀白狐裘、長相精致的男娃娃放在一棵水杉樹的下麵,然後神色焦急又慌張地看了看身後,似是身後有什麽在追著他們。


    女人臉上覆著一麵精致的孔雀麵具,她看不清真容,卻是從她的聲音,和鬥篷裏露出來的素白柔荑,那麵具下精致完美的下巴,花朵推斷得出,這女人是個三界難得一見的美人,不然的話,她轉眼看向那一副懵懵懂懂不知事的娃娃,她怎麽生的出這麽漂亮的娃娃?


    “這裏就是娘跟你說過的叫做人界的地方,書上說的,有陽光、有雨露,到處都是善良的凡人……他們會善待你的,你會度過快樂無憂的一生……你看,這裏的雪都這麽美……”


    聽著女人天真的話語,花朵有些想笑,是她太天真了吧,被那些無聊的書冊所粉飾的太平蒙騙。


    女人還想說什麽,卻是突然感覺到了什麽,突然轉頭,一雙滿是殺氣的黑眸就看向了她的方向……


    花朵心頭一緊,被發現了麽?


    女人卻隻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去,迅速在娃娃周圍設了個隱身的結界,然後,輕輕拍了拍娃娃的頭,“在這裏乖乖等娘迴來,娘去把他們引開,待會兒就迴來接你,待會兒帶你去下麵的鎮子吃糖葫蘆哦”。


    “嗯。”


    娃娃乖乖地點了點頭,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一雙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睛就看著自家的娘親一個飛身消失在了自己麵前……


    小娃娃就在那個小小的,沒有寒風的圈子等啊等,等啊等,從朝陽初升的清晨,到暮色將至的黃昏……


    花朵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怕是這孩子的娘親她……


    那人終歸是迴來了,不過,卻是滿身的血汙,還沒走到孩子身邊,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過。


    “啪嗒”,孩子手裏鬆果落了地,他顫顫巍巍地起身,走到女人麵前,蹲在她旁邊輕輕推了推她,“娘……”


    那地上的人,卻像是睡著了一般,怎麽推都推不醒,就那樣,一句話都沒留下……


    “娘。”


    娃娃推了好久,卻沒見自家的娘親醒來。


    在一旁等了好久,地上的人還沒醒來,他又推了推,這次換了位置,卻是手上傳來濕漉漉的感覺,他好奇地將手收迴到眼前看個清楚,卻是一片暗沉的血色……


    娃娃好似第一次見血,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把小手在身上隨便擦了擦,然後繼續去推自家娘親……


    終於,夜幕落下時,整個山間傳來孩子無助的哭聲,“撲簌簌”地震落了好多積雪。


    晚上,山上下起了雪,風很大,哭得聲音都嘶了的小孩兒終於受不住了,看了看被雪快埋了整個身子的娘親,哭哭啼啼地走到一旁娘親留下的小圈圈去坐著繼續抽噎。


    那裏沒有風,沒有雪,還暖暖的,像娘親的懷抱……


    山間的夜裏從來不太平,好在娃娃是睡過去了,花朵卻是將那一切的一切看了個清清楚楚。


    早上,娃娃醒過來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向昨晚/娘親待著的位置。


    “別去!”


    “別去!”


    ……


    卻是花朵不管怎麽喊,娃娃似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腳深一腳淺地向那裏走去,然後,在看到那被野獸咬得殘破不全幾乎隻剩一副骨架子的軀體時,整個人就徹底震住了……


    眼前的畫麵突然變了。


    剛才還在山間的,不到四歲的娃娃此時正被一穿著鄙陋、背著一大捆柴的矮小男人一步兩滑地牽著往山下走去。


    看著這景象,花朵反應過來,這孩子怕是被這山野樵夫救了,她稍稍鬆了口氣,不然的話……


    然後,娃娃被男人領進了家。


    這個村子在花朵眼裏,比花家村還窮,放眼過去,連一間瓦房都沒有,全是高低不齊的茅草屋,這幾十家人家又數男人家最破最小,隻三間很小的茅草屋,其中東邊那間還是早垮了半邊牆的,從外麵看去,裏麵有很多撿來的幹柴,估摸就是柴房了,院子是用樹枝象征性地圍成的,正對外麵小道的方向開了一半腰高的小柴門。


    她有點擔憂,這孩子受得住嗎?這樣的生活?


    隻是,出乎她的意料,問題首先不是出在孩子身上,而是出來男人的婆娘身上。


    “臭男人!說!這是你跟哪個狐狸精生出來的野種!”


    幾巴掌響亮的耳刮子從屋子裏傳來,沒一會兒,這一大一小就被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給推了出來,一邊還指著男人鼻頭大罵:“好你個不要臉的,身上有幾個錢了就敢背著我去找狐狸精,還連野種都帶迴來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聽我解釋啊……”


    不管男人怎麽解釋,那個善妒多疑的女人都不相信,最後直接柴門一關,“你想帶著這賤女人生的小野種進屋,門兒都沒有!”


    男人看了看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的小孩,心頭的那麽一點點的良知讓他忍不下那個心就這樣把他扔在屋外,於是就帶著他去鄰家投宿,那個女人卻是狠了心要治他們,放了話出去,誰要敢收留他們,她定要站在那家屋門口連著他祖宗十八代罵上三天三夜!


    那個女人是村裏出了名的潑婦,沒人敢跟她過不去,所以,即使有人看著他們可憐,也沒人敢收留他們。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小孩不知道在想什麽,就那樣愣愣地看著天上,大片大片的雪花從昏暗的天空飄落而下,落在他的頭上,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


    男人就和他在寒風淩冽的夜晚站了很久,很久……


    那個女人終究還是怕把自家的男人凍死在外麵了,半夜的時候,那扇破舊的柴門開了。


    女人讓男人進了屋子,卻依舊不能接受他,男人隻好把他安置在那個到處都漏風、塌了半邊屋頂的柴屋,給了他一床又臭又髒的棉被。


    他當然不能習慣這樣的東西,但是,好冷……


    “娘……嗚嗚……”


    孩童的哭聲擾了屋裏主人的睡眠,女人氣哼哼地從屋裏出來,隨手撿了一條又細又軟的樹枝就往他身上招唿,“小野種,要哭就給我滾出去哭!”


    那一下直接打得娃娃身上起了血痕,小孩子哪裏又懂得那許多,直接痛得哇哇大哭起來,女人卻是狠了心要收拾他,見他越見哭聲大了,又是“唰唰唰”的幾下打下去,直接痛得他在地上打滾……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小野種,你再哭!信不信老娘抽死你!”


    女人兇神惡煞地瞪著他,又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就這樣抽了大半夜,抽得娃娃幾乎丟了半條命,見他再也哭不出聲來,才扔了樹條迴去睡覺。


    第二天,男人不知道夜裏跟女人說了什麽,女人居然沒那麽排斥那小孩了,一大早起來隻是扒了娃娃身上上好的狐裘和那些之前的長命鎖之類的東西,去鎮子上當了不少的錢迴來。


    好歹他們還有那麽點點腦子,沒去把娃娃身上那塊刻了他名字的玉拿去當了,不然……


    後麵,花朵才知道,這兩口子是因為努力了好幾年都沒生出個崽子來,怕萬一命中無子,暫時將這娃娃收在膝下也不錯……


    “小野種,你給老娘記住了,以後我就是你娘!”


    *


    畫麵又變了。


    這次,花朵再看到小孩時,小孩抽高了不少,大概有六歲的樣子,雖是那皮相越見是精致無雙了,身上卻是瘦得皮包骨一般,臉色蠟黃,沒營養得緊……


    是啊,那樣窮的地方,怎能養出個貴公子來?


    這次,他正被一群破小孩追打,一顆顆的石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


    “野種!打死野種!”


    “他爹在外麵偷人生的他,是個野種,大家打死他!”


    “賤人生的野種哦……”


    “打死他!”


    ……


    “你個死崽子!老子要弄死你!”花朵這次看得是義憤填膺,他媽的那不知哪家的野小子居然撿了塊斷了半邊的墳磚不知輕重地就往那孩子頭上敲……


    見了血,那些個小娃兒也是被嚇住了,看著那滾熱的血順著那瘦得跟幹柴似的男孩頭上流下來就知道這次玩兒過火了,生怕被大家大人收拾,抬腿便一窩蜂地散了。


    “喂,你怎麽樣了?”


    花朵很是擔憂這孩子這次撐不過去,幾次想試著到他麵前去,卻是怎麽都近不得一步。


    當晚,那惡婆娘就帶著被打了個血窟窿處理都沒處理的男孩去各家說理去了,待一家家要了醫藥費,才草草地給男孩用破布包紮了一下……男孩當晚就發起了燒,人也昏昏沉沉地躺在了床上。


    “我們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


    “看什麽看,這點傷還能死人了不成?”


    ……


    就像是誰的記憶片段,一切的一切,都那麽地不連貫,斷斷續續,又走馬觀花一般在她眼前閃過。


    畫麵一晃,她再次看到男孩時,他好似又長了一歲,卻是瘦得愈見不像樣子,明明很是精致的五官,在那具幹屍一般的身上似鬼一般可怖,不論他看著誰,那眼神都似跟惡鬼一般陰森森的,村裏人誰見他都避之不及。


    男人那依舊破敗的茅草屋傳來奶娃的哭聲。


    “哦哦,娘的乖孩子,我的心肝喲,不哭不哭,娘給喂奶奶哦……”


    過了好久,屋裏的女人似乎是將娃娃哄睡了,出了屋子,卻是正看著本該在院子裏洗娃娃尿布的人坐在那裏發呆,女人一下就火了起來,隨手操起旁邊的掃帚就往男孩身上招唿去,“你個吃白食的野種!我叫你偷懶,我叫你偷懶!”


    女人最後一棍子招唿在了男孩天靈蓋上,男孩當場一口血,就那麽暈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醒過來的男孩出了門,去了村子中間的那口大家時常來打水的井邊,就那樣愣愣地站在那裏,看著那黑黢黢的井水……


    他這是要幹什麽?


    還未待她出口,那孩子就“噗通”一聲……


    “哎呀,有人跳井了,出人命了!”


    一旁抽旱煙乘涼的老頭子一下子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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