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水滾滾,蒼涼歌聲融入到了落下日光的吉縣黃河岸邊;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四麵無人居,高墳正嶕嶢。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幽室一已閉,千年不複朝。”


    這是陶淵明《擬挽歌詞》,此時在喬書楷口中唱開,風蕭蕭易水寒的悲壯也油然而生。


    喬書楷所部流民是沿著黃河岸邊向北奔跑,混亂中竟然又多出了兩千多人,但皆為婦孺。


    都是向雁安排所部手下帶出的流民,婦孺病弱之輩。


    “書生,別唱了,繼續向前,有村舍,將流民安頓下來,有吃的”一名麵色黝黑的男子從人群中走了過來說道。


    喬書楷看著男子,“為什麽他們都是向東?我們向北?你是什麽人?有何目的?村舍為什麽有吃的?對了,是不是朝廷王師平賊匪?”


    麵色黝黑的男子內心想著,“難怪隨在喬書楷身側的陳七要沉默寡言,要是我,直接裝扮為啞巴”


    瞪眼,男子說道:“向東朝廷大軍會和建賊蠱惑的匪兵交手,你去不去”


    “不去!”喬書楷搖頭。


    “不去就向北走,想要他們活著,還要快一點走,否則會被波及進去”男子說道。


    “好”


    喬書楷奔跑了起來,瘦弱的身材、破舊的衣衫隨著身體動作飛揚著。


    人群隨了上去,奔跑中喬書楷想著:“這個男子一點都不爽快,說話磨磨唧唧,不過卻也算是雪中送炭,給了婦孺病弱民眾一條活路,村舍有食物,不知道多不多,如何分配,體力尚可的是不能吃的,要尊老愛幼”


    距離喬書楷東南區域;


    文無忌看著手中情報,文字內容是流民大軍中婦孺最多一支隊伍被引導向了北麵,安全脫身的信息,其中也詳細說明了領導這支流民大軍的書生喬書楷性格和學識。


    反複閱讀,文無忌抬頭時臉上有笑意。


    “有情況?”莫胭問,藍燕子也是一臉好奇。


    將情報遞了過去,文無忌說道:“喬書楷,很有趣味的一個人,才高八鬥,培養一下,很適合當外交談判人員,這個人,四門寨要預定,不能給皇上”


    文無忌最真實的想法。


    四門寨有精兵悍將,也有數十萬的工匠和各種育人的學士,但卻缺少適合的外交人員,隨著四門寨實力的不斷擴充,談判人員更加急缺。


    文無忌眼中一個優秀的談判人員學識之外還有脾性,意誌。


    學識可以培養,後者卻要非同尋常的磨礪才能鑄造,喬楷則是三者合一,文無忌隻需要引導。


    大明少師這樣思索著,奔行的喬書楷也懊悔的拍了拍腦袋,“忘了了解對方主事之人,不然如何交談?”


    迴頭,喬書楷大漢:“請問壯士……?”


    麵色黝黑的琮記好手頭也不迴的消失在反方向人潮當中。


    另外方向,戰事一觸即發。


    神機營士兵火炮上膛,看著前方發力奔來的匪軍士兵,擺正火銃槍口,有人在大口大口地吐出氣息,穩定視野,一旁傳出命令的聲音:“一隊準備!”


    擺開的虎蹲炮邊炮手在等待毛文龍射擊指令。


    距離已經拉近到百丈,完全的進入了虎蹲炮射程,但命令沒有下達。


    毛文龍的領軍作戰經驗多豐富,百丈距離,這是見血準備的開始,但在這個距離,雙方依舊有調整的可能,諸如騎兵分散,步兵猛然前壓或者鋒線收縮,讓對手首先做出反應。


    所以毛文龍鎮定,等待著對手在調整時間內的應變與否。


    對向;


    舉著望遠鏡的褚庫心冷了下來,百丈的距離,明軍戰陣在視線內擴大,鋒線排成長列,手中拿著的是火器。


    這在晉地之前所有的戰事中不曾遇到的。


    也就是說出現在眼前的明軍並非晉地大明衛所兵力,而是來自大明京師。


    隨後褚庫想到了通州、喜峰口之戰,想到了嶽托兵敗。


    毛文龍已經放下了望遠鏡,嘴角有笑意。


    絕對性質的確定前衝而來的是匪軍不過是試探軍陣強度的……


    “炮灰”,毛文龍想到了香河大營同文無忌相處商談戰術時少師形容過的一個詞語。


    扭頭,毛文龍看到炮兵方隊呲牙咧嘴的副將;


    副將是真的心急了。


    鄭重其事的揚起小旗,毛文龍說道:“騎炮兵一發、二發射擊轉移向側翼,火槍兵一隊射擊準備,二隊、三隊預備,作戰計劃,給你穿小鞋,正式開始”


    “轟,轟”間隔部署的42門虎蹲炮打出了第一輪齊射。


    霰彈在空中拉出一道規則的曲線落向了前衝而來匪軍。


    呈現的爆炸猶如地動山搖,煙塵、湧起的衝擊波、嗆人而幹燥的氣味迅速擴充膨脹將爆炸點範圍內的匪軍拍打了進去,空氣被細碎的鐵砂、鐵塊切割拉出尖銳唿嘯,暗紅色火焰裏,大小不一的人體組織迸濺四射。


    成片的匪軍栽倒在地麵,有的匪軍士兵耳際盡是爆炸產生的轟鳴,身上沾染著飛灑而來的鮮血,身體還在沒有消退的興奮感中機械的前行。


    渠德義是呂梁賊匪頭目劉思九手下,如今則是匪軍核心人物之一,帶隊前衝最為兇狠的便是渠德義。


    炮擊產生時人衝入煙塵當中隨即就被高高的拋了起來,重重砸落在地麵時痛苦和麻木並存的感覺同時產生,這個時候渠德義適才看清楚自己身上的傷勢,火焰燎黑了殘破的右半個身軀,鐵片破壞了手、腳、腰、腹,渠德義叫喊著,用手不斷握著傷口阻止鮮血的流出,然而內髒卻被自腹部另外一側傷口處被衝了出來。冰涼和死亡的感觸瞬間攥緊了渠德義,更多的人在周圍慘叫著。


    神機營軍陣方向;


    “放,放”


    沉穩中帶有興奮的指令響起,數百支寒鴉箭在“嗤”的一片割裂聲中飛了出去,沒入自地麵騰起的煙塵當中。


    大量或茫然,或者還在衝鋒,或已經產生了退卻想法的匪軍士兵被寒鴉箭帶起,身體倒飛了出去。


    渠德義先是看到前方一名士兵後飛了起來,視線一暗,人影壓迫而來,貼近的時候才看到閃著寒光直接穿透了士兵身體的寒鴉箭箭鏃。


    “噗”箭鏃插入頭部,兩具屍體交疊在一起。


    “轟,轟,轟”緊隨其後響起虎蹲炮第二輪的射擊聲。


    兩輪炮擊結束,騎炮兵快速轉移,毛文龍判斷了對手在利用一部的匪軍充當炮灰試探軍陣強度,既然如此,對手最為精銳的力量便不會從正麵強攻。


    憑借同女真長年累月交手積累的經驗,毛文龍判斷對手突破口在側翼。


    神機營要馳援。


    應對正麵烏合之眾,軍陣足夠應對。


    神機營騎兵炮快速搬運火炮準備轉移,貼著神機營的崇明師箭陣方向將官舉著望遠鏡觀察,發出了射擊指令。


    鏡頭中密密匝匝的箭矢飛了出去,曹紋耀放下望遠鏡。


    這樣的戰事何其相似朝廷軍隊和女真對壘的一幕。


    此戰之後崇明師凱旋而歸,不僅僅是香河大營會轟動,也會更進一步的驗證皇上在軍事層麵大刀闊斧改製的正確、成功,此戰被激勵的還有成千上萬揮汗如雨訓練的軍士。


    這場剿匪戰事來的恰是時候。


    然後人又想到了文無忌。


    這個幕後操控了一切,已經在方方麵麵影響朝堂的少師又如若之前一樣退居到了幕後,深藏功與名,境界超凡。


    也或許隻有少師這樣境界的人適才能協助血氣方剛的皇上將大明王朝推上複興之路。


    箭矢密度非火炮和寒鴉箭所能比較,外加精準度的提升,對前衝匪軍鋒線造成了滅絕性的打擊。


    以往對壘巡檢司或者衛所明軍兵力,多數的戰事都在流民大軍衝擊下秋風掃落葉一樣結束,絕大多數的匪軍哪裏經曆過這樣慘烈一幕和對手兇猛打擊。


    鋒線已經完全的扭曲混亂了起來,瞬間就處在了崩潰的邊緣。距離也被拉近著,二十丈距離,手持火銃的神機營士兵近乎已經能看到匪軍絕望、猙獰、害怕的神情。


    “一列,準備!”


    指令聲中蘊含著血的、壓抑的味道。


    令旗終於落下,“射擊”


    槍口的火焰伴隨著煙霧升騰而起,第一列400士兵,彈丸衝出槍膛飛向迎麵而來的匪軍士兵。


    沒有盾牌的有效保護,也缺乏甲胄,鮮血綻放開來,主動奔跑的,被同伴帶動被動前行的,不計其數匪軍士兵都在奔行中栽倒在地麵。後續匪軍士兵衝出彈幕,完成射擊的第一列士兵下蹲,第二列士兵舉起火銃。此起彼伏的射擊聲下彈幕推進向了匪軍。


    黑壓壓的一片匪軍稀疏了下來,第三列射擊。


    一名自汾陽大牢而出的悍匪被彈丸擊中腹部後身體猛然一晃,人仰麵栽倒。


    嚐試掙紮了一下,身體的無力感讓悍匪停止了動作,失神的目光渙散著看著蒼穹流雲,悍匪咒了一聲:“老子不甘心”


    軍陣方向,最先完成射擊的第一列神機營士兵彈藥填充,第二列、第三列神機營士兵則拿出了**,身後區域,崇明師軍士拔刀、持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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