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六、難念的經


    “這話說得好!這個天打五雷轟的都是缺德的人,不隻是說瞎話的。你從今天出門就要注意了,看哪天老天爺睜開眼,收拾你這個不仁不義不敬不孝的東西!你別拉上我們,頭頂三尺有神靈,你最好不要給老天爺天打五雷轟了。”三娃譏諷道。


    “你以為老天爺是你們家的,也像你跟栓那麽聽話?還天打五雷轟?我看要是老天爺那麽靈驗,你早該去報銷了!”三娃媳婦也這樣說。


    “十娃,你看看,他們都是一夥的,他們合起夥來欺負我,我是沒法活了。”五閨女哭天搶地起來。


    “你不是走了嗎?怎麽還迴來受這氣?”十娃反問。


    “我走不了哇,鐵蛋兒攔住我,打了我個半死,我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你要不跟姐去一趟旗醫院,拍個片子看看,是不是肋肢骨斷了,姐這會兒喘氣都難了。”五閨女故意深喘氣。


    “真的,假的?鐵蛋兒真把你打成這樣?”十娃問道。


    “真的,姐不騙你。”


    “那這樣,你在這兒呆著,我去接我五姐夫來,你們把這事兒說說清楚,不管咋樣,我們兄弟姐妹的事還輪不到他鐵蛋兒插手。”十娃火冒三丈,跳下地就要去找五閨女的女婿。


    “你等等,如果我告訴你是你五姐個人撞牆把個人撞壞,想訛人家鐵蛋兒,你還去找你五姐夫嗎?”三娃喊住十娃說道。


    “到底咋迴事兒?你們誰說的是真的?”十娃一頭霧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急得直撓頭。


    “她說鐵蛋兒打了她,證據呢?她就拿她的傷就想訛人家鐵蛋兒?沒有證人對不對?那我說她個人撞了牆,我也沒有證人,是不是一個道理,都說不通。你剛剛也看到了,你五姐是咋樣抓了我的臉?不想出錢、不想出力,還想在老媽媽生病這件事上撈一筆?真是黑心肝!”三娃罵道。


    “不能哇!”十娃狐疑地看向五閨女。


    “你不要聽他們胡編亂扯,姐就是給鐵蛋兒打了,你看姐的臉,是不是腫了?就是鐵蛋兒打的。”五閨女還想掙紮說明。


    “鐵蛋兒不是跟大姐在一起的嗎?怎麽就打了你?”十娃開始懷疑五閨女在說謊。


    “我說了,他們是一夥的,人家合起套子給我們鑽,我傻就鑽進去了。”五閨女“嗚嗚嗚”地哭起來。


    “你越說我越糊塗,你不想伺候媽趕著迴家,鐵蛋兒跟大姐又不在場,他咋能打了你,你真不該是想訛人哇?”十娃疑惑的口氣。


    “咋還連你也不信姐了?姐是不想伺候媽嗎?姐都答應了先伺候媽半個月,是這些人打罵我,不給我留下呀!我擔心在這兒受氣,我才走的呀,對不對?”五閨女委屈地哭著。


    “那你說這會兒咋辦?去醫院?”十娃問五閨女。


    “想去就去,我鐵蛋兒連一毛錢的醫藥費都不會出,我鐵蛋兒有錢,寧可買成燒紙給他姥姥燒了,也不會給你訛去一分!”鐵蛋兒媽盤起腿,四平八穩地坐在大炕上說道。


    十娃聽大姐這麽說,一向寬容、厚道,疼愛弟弟妹妹的大姐今天一反往日形象,這麽嚴厲地說,十娃也不敢再多言語。


    五閨女氣急敗壞:“鐵蛋兒要是真把我肋肢骨踢斷了,我叫你賠塌了鍋,不信你試試。”


    “你去哇,我奉陪到底。就你那點黑心肝還敢拿到台麵上來晾曬?狗見了都繞道走!”坐得四平八穩的鐵蛋兒媽拉開架勢開始罵人了,並且準備長期作戰。


    “大姐、大姐,咱不吵了,咱們做咱們的飯吃,誰愛去哪去哪,跟咱們都沒關係。”三娃媳婦可是領教夠了婆婆的罵人,大姑子的罵人本事那是得婆婆真傳,要是大姑子開罵,那可是羅一套、沙一套地沒完,罵不死人決不罷休。於是趕緊岔開話題,使個眼色給十娃,十娃心領神會,扶起五閨女,拉著就走。


    “這事兒沒完!”五閨女不甘心,一邊出門一邊指著大姐說道。


    “就你!我不是門縫裏瞧你我早就看扁了你!”鐵蛋兒媽嗤之以鼻。


    鐵蛋兒媽就像護仔的老母雞,兇巴巴得叫人害怕。


    等十娃跟五閨女走後,小勇大夫悄悄地問:“鐵蛋兒真的發毛了?打了五閨女?”


    “沒!你聽她瞎說。我鐵蛋兒你還聽說跟人打過架?鐵蛋兒那脾氣那是最好的了,不會的。”鐵蛋兒媽說道。


    “絕對沒打,我們就在鐵蛋兒身後,打沒打我們還看不見?”二閨女也這麽說。


    “我看是五閨女等不到班車,今天迴不來家,又沒臉迴來,就隻好找了這個借口,迴來找麻煩,你們說是不是?”三娃媳婦分析道。


    “也有可能,那也別拿我鐵蛋兒說事兒,你迴來我們還能把你推出門?作來作去也是她個人作賤個人,我們招她惹她了?”鐵蛋兒說道。


    “就是個人沒臉迴來蹭飯,還找了這麽個借口,惡人先告狀,好在大姐厲害,不吃她這一套,她也沒轍兒。”三娃媳婦說道。


    “這亂得!亂得我們半天沒做熟一頓飯,小勇大夫今兒可是看大戲了,還沒給票錢了。”二閨女笑道。


    “我是腸將軍和肚將軍打起來了,得趕緊拿飯來平衡平衡,快做飯哇,這一天這個折騰!”小勇大夫笑道。


    “唉!真是不到緊要關頭,你就不知道那人心的紅黑!”鐵蛋兒媽感歎。


    “快算了哇,我早就知道她的黑骨頭,連心肝五髒都是黑的,還不知道?隻不過是不知道黑成這樣,黑得叫人心都寒了!”三娃媳婦說。


    “你說,從小我們都讓著她,就慣出這麽個玩意兒?早知道,用爛蓋窩爛被子捂死,多好?看著真鬧心!”三娃說道。


    “哈哈哈!他三舅這話!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她可能也不由她,她要是不瞎折騰,咱們就不要招惹她,她想做就做不想做就我們做,不要再這麽雞飛狗叫的叫人笑話,再這麽折騰,老媽媽沒死,我先給你們折騰死了。”鐵蛋兒媽這一天第一次笑起來,說道。


    聊著天,說說話,熱騰騰的手擀麵已經出鍋了。


    就在大家端碗吃飯的當兒,就聽見“噗嚕嚕”的聲音,接著是屎臭味慢慢彌漫開來,大家麵麵相覷老太太又拉褲子裏了。


    鐵蛋兒媽麻利,趕緊把麵盆端出院裏,喊:“你們都出來,把碗都拿上,去三娃那兒吃,我來照料我媽。”


    小勇大夫不慌不忙地拿著飯碗下地,三娃媳婦說:“實在不好意思,這老太太連噸好飯都不讓我們吃,你快跟三娃去我那廂吃哇,我們先把這兒處理了。”


    “沒啥關係的,病人就是這個樣子,她也由不得她,不過,這一拉,病情估計應該能有些緩解。”小勇大夫還是不慌不忙地下地穿鞋、端著剛剛吃了幾口的麵條出門,笑道:“老太太這調料給和的,這叫一個絕!”


    “唉!真是對不住了。忙了一天,一頓好飯都不讓人吃,這老太太!”鐵蛋兒媽不好意思地說。


    “沒事兒,我一個大夫,啥惡心的東西沒見過,早就煉就了看著屎都能吃飯的本事,我腑髒硬著呢,你們快去弄哇,我們端著麵到隔壁吃去了。”小勇大夫端著碗,繞過大門外的豬圈、羊糞坑,走向三娃家。


    一路走一路還“吸溜唿哧”地吃麵,還一邊說笑:“今天這麵吃得!那叫一個五味俱全!”


    突然迎麵刮來一個旋風,塵土落入碗中,小勇大夫大叫:“到底這飯還讓不讓人吃了呀?各種味兒就算了,連土都進來了!”


    好在三娃端著一大盆的麵,鐵蛋兒媽蓋了個鍋蓋,否則這飛起來的羊糞末、沙土到盆裏,這麵還能吃嗎?


    “你快倒掉你碗裏的,別吃了。”三娃加快腳步迴屋,迴頭對小勇大夫說道。


    “沒幹沒淨吃了沒病,這會兒有東西吃了就這麽浪費?我們小時候餓得巴不得連土都吃了,這麽點兒塵土就倒掉,舍不得!”說著一碗麵條和著羊糞、屎臭、塵土,進了小勇大夫的肚子。


    “你還真能幹,就這麽吃了?”三娃看著空空的碗問小勇大夫。


    “那不吃還真倒掉?浪費糧食是最可恥的行為,想想我們小時候,哪有這麽幹淨地吃過東西?掉在豬屎上的窩頭拿起來吹一吹也吃了。沒受過苦、沒餓過肚子的都不懂餓肚子是什麽滋味的。”小勇大夫說道。


    “你這年歲,也餓過肚子?”三娃有點不相信。


    “那有啥不信的,我比你差不了幾歲,那時候大集體,我們家沒勞力,掙不上工分,可不就得餓肚子?”小勇大夫伸手再從大盆裏舀一碗麵吃。


    “快吃哇,待會兒麵坨了就不好吃了。你媳婦兒這手藝還真不錯,這麵做得好吃。”小勇大夫看來真是餓了。


    鐵蛋兒媽放下碗,爬上大炕,把母親的褲子脫下來,稀黃的屎粑粑糊滿了一身,頓時一股惡臭嗆在人嗓子眼兒,鐵蛋媽幹嘔起來。


    三娃媳婦一把推開鐵蛋兒媽:“來,大姐,你起開這裏,我來。”


    隻見三娃媳婦一雙小手,麻利地把剛換上的被弄髒的幹淨褲子脫下去,拿幾張衛生紙把婆婆的身體擦幹淨。二閨女幫忙翻身、護住輸液的針眼,兩個人幾分鍾就搞幹淨了。二閨女再端來一盆熱水,三娃媳婦擺濕一塊毛巾,幫婆婆再仔細地清洗幹淨。


    其時,鐵蛋兒媽在院子裏吐得一塌糊塗,鼻涕眼淚都在流。自己心裏在罵自己:“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這還不知道要伺候到什麽時候了,這怎麽行?”


    摸一把臉上的鼻涕眼淚,鐵蛋兒媽賭氣一樣迴到屋裏,拿起髒褲子就去洗。


    可是那股惡臭還是刺激到她的感官,她又一次丟下褲子,蹲在東牆角嘔起來。


    二閨女端著髒水出來,看到大姐嘔得黃膽水都出來了,一把拿過丟在她身邊的髒褲子,丟出去老遠。


    “大姐,你不能端屎送尿的,你的腑髒太軟,受不了這個味兒,以後媽的髒衣裳都我來清洗,你就管做飯好了。”二閨女說道。


    “不打事兒的,我習慣幾天就好了,這個也得慢慢兒習慣了,這個不爭氣的,還吐上沒完了?”鐵蛋兒媽拍拍蹲酸麻了的腿,站起來抹抹臉說道。


    “我還是跟你一起伺候哇,要不沒等老太太怎麽樣,你就先耗倒了。”二閨女心疼地說。


    “沒啥事兒,就是這個沒出息的,伺候病人還不就是這麽端屎送尿的,不做這些事兒還叫伺候病人?吐一吐習慣就好了。”鐵蛋兒媽用力挺直腰杆站起來。


    六十多歲的人了,身體大體上還沒啥毛病,但也架不住這鑼一場、鼓一場的這一天啊,這一天的折騰讓她感覺頭像泰山壓頂一樣的重,不管有錢沒錢、不管出力不出,都不要吵鬧,這種雞飛狗跳的日子太折磨人了。


    “你不能做就不做了,這麽多人,又不是非要你做不可?你也六十多歲的人了,你自個兒的身體也要緊啊。要是把你再累垮了,那可怎麽辦呀?”二閨女帶著哭腔說。


    “沒事兒的!哪兒那麽容易就垮了?”鐵蛋兒媽試圖又去拿髒褲子,二閨女一把拉住大姐:“你這又不是跟誰置氣了?還非要折磨個人幹啥?這褲子又不是非得你洗,我們洗了就不行?”


    “唉!這不爭氣的!叫人還以為是為偷懶了。”鐵蛋兒媽無奈地說。


    “沒人說你!你快迴家歇一歇哇,看看這吐得臉都灰了。”二閨女扶住大姐進門。


    炕上,三娃媳婦已經清理幹淨,老太太還是眼睛緊閉,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反應。


    “大姐,你咋樣?不要緊哇?以後媽的屙屎送尿我來管了,你管其他。我腑髒硬,沒問題。”三娃媳婦說。


    “哦,我就是個人不爭氣,你看看這?”鐵蛋兒媽順勢躺在後炕休息一下,這一天的勞心勞肺加上這頓吐已經令她筋疲力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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