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弓鳴山,一路舟車勞頓,天統帝有些許疲累,在狩獵開場儀式結束後就先迴殿裏休息去了。本來是麗妃陪著,但在天統帝入睡後,麗妃打了個哈欠,邊上的常總管立即說:“娘娘若是疲倦了不如也先迴去休息,等陛下醒了老奴一定立即去告訴娘娘。”


    麗妃笑了笑,“那就有勞常總管了。”


    “不敢!”


    陳皇後、莊妃和麗妃都被分配了臨時宮室,按照規矩,陛下沒有召見的時候她們就在自己宮室中休息即可。


    秋獵已經開始,朝臣們大都去狩獵了。也安排了不少侍衛在獵場巡邏,以保證安全。


    去狩獵的朝臣不隻有武將,文官也不少。


    玄天帝國推崇君子六藝,即便是讀書人,隻要有條件的也要學習騎射,哪怕之前沒條件,當了官之後也要補上,因此玄天帝國大部分官員都對騎射略通一二。平日裏本來也沒什麽機會,但秋獵這樣三五年才一次的盛事倒是都想親身參與。


    皇子們在秋獵上的表現總是最受關注的,這也本就是該他們表現的時候。


    往年風頭最盛的都是宣囂,他的騎射確實精湛,而且他也不會刻意讓著宣承。宣承的騎射一般,而且這眾目睽睽的也不好造假。


    再說天統帝也反感他們在這種事情上動手腳,所以即使有其他皇子讓著,但宣承還是萬年老二。


    不過今天不一樣了,有宣景在,宣承的位置終於可以動動了,他可以從萬年老二變成老三。


    獵場上很是熱鬧,也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獵宮這邊就安靜許多。


    麗妃迴到自己的宮殿,進來後腳步頓了下,淡淡說:“你們都下去,本宮要小睡一會,不用你們伺候。”


    “是。”


    幾個宮女退下,關上殿門。


    麗妃站在原地沒動,片刻後謝恆從隱身的角落走出來。


    麗妃的臉上不見絲毫麵對天統帝和旁人時那種蠱惑人心的笑,恭恭敬敬地屈身行禮,“公子。”


    最開始麗妃一直叫謝恆主人,謝恆總聽不慣,還不如“主子”,就讓她換個稱唿,她猶豫著改口叫“公子”,這讓謝恆一下子想起了石竹,也認下了這個稱唿。


    “皇帝最近精神如何?”


    “不算好也不算差,總的來說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好。”


    謝恆:“禦醫那邊怎麽說?”


    從天統帝不再裝病重開始,禦醫那邊的口風就很一致,都說陛下隻是操勞過度,會感染風寒也是因為忙於政事導致的日常休息不夠,好好調理多注意休息就是了。


    但謝恆不完全相信,他在禦醫院安插的人也說給天統帝請脈的幾個醫修平日裏都神神秘秘的,皇帝的脈案要保密很正常,但那幾個醫修還是表現得過了頭,如果不是有問題哪裏用得著這樣?


    麗妃:“現在屬下知道的就是禦醫對外的說法,每次禦醫為皇帝診脈,身邊除了常總管外不留任何人。屬下常在皇帝身邊,才能感覺到他實際的身體狀況沒有禦醫說得那麽好。”


    謝恆:“繼續盯著。”


    麗妃:“是。”


    謝恆停頓半晌,又說:“你可後悔進宮?”


    麗妃笑著搖搖頭,入宮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慶幸自己的決定,她說。


    謝恆:“可莊妃並不認識現在的你。她不知道你就是跟她一起長大的珠兒。在她眼裏你就隻是天統帝的寵妃。”


    麗妃笑得更加明媚,“沒關係,我隻要能像以前一樣守著她就好。欣然一向善良,容易相信別人,隻要我一直對她好,對她心懷善意,她很快就會接受我這個”姐妹”,我就能護著她,絕對不會讓她再被陳皇後所害!”


    謝恆:“你不打算告訴她實情?”


    麗妃搖頭,“她那麽敬愛莊國公這個父親,若是讓她知道莊國公是為了讓她死心同意進宮才對我下殺手,她心裏如何接受得了?到底莊國公也是愛女心切,以為做妃子對女兒來說就是個好歸宿,至少比磨鏡之好強。”


    麗妃摸摸自己的臉,她現在這張臉與從前沒有半分相似之處,當時謝恆恰巧經過救她於國公府的侍衛刀下,但她的臉卻是毀了。索性徹底改頭換麵。


    為了換一張臉,她受了太多罪,痛苦到幾度昏厥,可現如今她能憑著一張完全陌生的美豔麵孔迴到心愛之人的身邊,哪怕是同為帝王妃的身份,她也無比感激給了她這次機會的謝恆。


    謝恆想到莊妃自失去孩子之後的種種情況,說:“你該知道,人心易變,你不是從前的你,莊欣然也可能不是從前的莊欣然,你記憶中的那個單純善良的國公府小姐已經成為能在陳皇後寵冠六宮時也可分得一分帝王寵愛的莊妃。”


    “那又如何?人本來就都是會變的不是嗎?”麗妃坦然,“不管她如何變化,她還是那個人,還是我的小姐。公子你也不是從一開始就能像現在這樣運籌帷幄、手段狠厲的吧?你也變了,但愛你的人可有改變?”


    謝恆笑起來,“你說的對。”


    麗妃:“公子,等來日皇帝去了……”


    “我會成全你。”


    麗妃激動地再度行禮,“多謝公子!”


    謝恆擺手,“你為我做事,這是我答應給你的。後宮也並不一定比前朝安全,你要小心。”


    麗妃:“多謝公子關心,屬下一定會注意。”


    “晚些時候我會安排兩個自己人到你這做宮女,她們會跟你對接暗號,身邊有可信的人辦事才方便。陳皇後那邊你要多加小心,那女人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麽蠢。任何時候都不要輕敵。”


    麗妃點頭,“屬下明白。”


    “傳信還是用雀鳥,倒時候我會安排人給你送一隻經過特訓的鳥過來,你要傳遞給我什麽消息隻要對那隻鳥說出來即可,不需寫字條。”


    麗妃很是驚訝:“不用字條?可一隻鳥又聽不懂人話。”


    謝恆:“鳥是經過特訓的,能夠準確傳達你表達的內容。沒有字條也會更加安全,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麗妃頓時讚同點頭,以為謝恆到時候找來的鳥是那種會學舌的,能把她的話原原本本轉達。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就算被人攔下也不會發現任何不利的證據。隻要保證那鳥隻對特定的人開口即可。


    謝恆交代完麗妃就離開了。


    高文隨駕出行,負責獵宮外圍西側宮門附近的安全。除了安排人把守城門之外,還安排了小隊人在附近巡邏。


    不多時,就近的林中響起一聲有些怪異的聲音,聽著像是鳥叫,卻又不是尋常聽到的那種,有種特別的穿透力。


    正在附近巡視的高文頓了一下,囑咐對身邊的副將說讓其先看著,他去林子裏方便。


    進了林子,尋著聲音往前走,到絕對不會被外麵看到的地方。


    謝恆撤掉隱身符。


    高文抱拳行禮:“主子。”


    謝恆:“今天宣承可有找你?”


    高文:“狩獵開始前送過信來,說是要獵一頭白狐給屬下做披風。”


    謝恆:“他倒是惦記你。”


    高文這次沒接話,隻靜靜聽著謝恆說。


    謝恆轉頭看著高文,神色認真:“你可看出來宣承現在是真心實意心悅於你?”


    從高文錯愕的表情中謝恆就知道這人根本沒發現。


    謝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算不上微笑的表情:“當初他以身份強迫你,我還當他對你不是真心,可現在看來,他不是沒有付出真心,隻是不知道要建立一段真正健康、美滿的感情關係應該怎麽做。他不是個好人,也不聰明,脾性的形成除了天生的之外就是身邊人的影響和引導。所以他即使真心喜歡你,也隻會用強取豪奪的手段,隻會以權壓人,他也不覺得這麽做有什麽不對,因為以往他想要什麽都是這樣得到的。”


    高文還是不明白謝恆說這些的理由,“恕屬下愚鈍,主子的意思是……”


    謝恆認真地看著高文:“你的道德感比一般人強,讓你算計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你會不會有心理上的負擔?”


    盡管高文在這之前並不知道宣承的心意,但謝恆還是覺得有主動挑明的必要。他需要清楚地知道高文的態度,不然若是日後在關鍵時候高文發現了宣承的愛意,導致不能對宣承下手,那很可能會影響他的全盤計劃。


    所以謝恆在這裏跟高文攤牌,也是給高文做出選擇的機會。


    高文跟宣承不算有真正的深仇大恨,他若是想收手謝恆也不會勉強,換人就是了。找個人易容成高文的模樣繼續潛伏在宣承身邊又不困難。


    然而高文隻是短暫地怔了一會,隨即搖頭:“不,屬下不會有影響。”


    謝恆:“你確定?”


    高文:“他對我是否真心是他的事,喜歡一個人是每個人的權利,但被喜歡的人並不需要因此負責。他喜歡我,跟我要算計他,並不存在衝突關係。而且,他對我真心,也依舊改變不了我與他敵對的立場,更不能改變他為了黨爭而做下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還有縱容手下的官員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事實。”


    第八百二十四章 賣個人情


    謝恆很滿意,高文比他想象得更有理智。


    壞人也可以有愛人,就像窮兇極惡的殺人犯也可以是孝子賢孫,但這依然不能改變他們是惡人的事實。宣承或許算不上罪大惡極,但他本身也確實不是良善之人,他會為了一己私利行惡事,道德感低下還沒有主見,容易親小人遠賢臣,經不住底下人的誘惑,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當皇帝。因為這種人擁有的權利越大就會越危險。造成的傷害就有可能越大。


    獵場上,宣景率先獵得一頭麋鹿,贏得不少喝彩,後麵又看到一隻野兔,隻瞟了一眼並未打算動手,而下一刻就有一隻箭矢嗖的一下射過來將野兔釘在草地上。


    “皇兄,承讓啊!”


    宣囂驅馬走到宣景身邊,笑得一臉得意。


    宣景隻是對他微微頷首,並沒說什麽。


    宣囂挑眉,心想他這皇兄還真是大度,要是換成宣承,肯定早就跟他瞪上眼恨不得幹一架了。


    很快後麵追上來一個年輕官員,手裏提著一隻雪白的狐狸,興衝衝地驅馬走到宣景身邊,“王爺,請問墨三這次可有跟隨王爺前來?”


    開口就是墨三,不是溫嘉毅又是誰?


    宣景微微皺眉,他沒想到溫嘉毅還沒死心。


    謝恆確實跟他一起來了,為了方便也的確用了護衛身份。


    溫嘉毅追隨宣景也算時日不短,雖然不明白王爺為何沉默,但也知道既然沒否認那說就是肯定,想到墨三也在,溫嘉毅就很高興。


    “墨三在獵宮嗎?還是也出來狩獵了?”


    宣景神色淡淡:“有事?”


    溫嘉毅提了提手裏的狐狸,笑道:“我獵了一隻白狐,這狐狸皮毛極好,我想給墨三做披風毛領。等冬日裏穿著肯定暖和。”


    宣景擰眉:“他用不著。”


    溫嘉毅一愣,剛想說什麽,邊上宣囂笑著開口:“我好歹一個大活人在這,這位大人是真看不到我啊!”


    溫嘉毅頓時一驚,趕忙拱手行禮:“囂殿下!請恕罪,是下官無禮。”


    別看溫嘉毅是文官,這換上一身騎射裝扮,頭發高高豎起,背後背著箭簍,還真有點少年將軍的模樣。


    宣囂也沒真的跟溫嘉毅計較,看著溫嘉毅這頂頂認真的表情反而笑了起來。


    他太清楚自己在朝臣心中是個什麽形象,大多數人對他都是表麵恭敬背地裏不屑,這個小大人還是第一個對他表現出真正的尊重之意的,倒是難能可貴的直接和真誠。


    宣囂都記不清楚自己有多長時間沒見到這樣純粹坦蕩的人了。


    “大人怎麽稱唿?”


    溫嘉毅趕緊迴道:“下官溫嘉毅,現任工部侍郎。”


    宣囂點頭:“溫大人真是年輕有為。”


    溫嘉毅紅了臉:“殿下過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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