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恆心頭頓時覺得不對勁兒,以他對將軍的了解,那兩秒鍾肯定不是白沉默的,一定有事!


    是他剛剛的話有問題?他說了什麽?不就說自己把向日葵給吃了嗎?將軍總不至於因為他沒給送來那一把瓜子就不痛快。


    那還能是什麽事兒?


    謝恆目光不經意地轉向他送的生薑盆栽,想到自己當初送這盆栽時想的是“一統江山”這個寓意,頓時心裏一咯噔,難不成將軍那時送自己向日葵也是有寓意的?如果真是這樣,而他又誤以為將軍送向日葵是出於務實心理把向日葵給吃了,那這叫什麽事兒?


    “將軍,你送我向日葵……是不是有特別意義?”


    宣景淡淡一笑,“當初你送生薑盆栽來時說自己對各種花草所代表的意義都一清二楚,所以我在之後送了你那盆向日葵。我以為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但後來聽到胡靖反饋你的表現,我就知道你沒明白。”


    向日葵的意義……謝恆思緒一滯,是忠誠和愛慕!


    “難道將軍當時是想用向日葵來表明心跡?”


    宣景點頭,又有點無奈地笑著說:“但好像我選錯了方法,沒能讓你明白我的心意。”


    謝恆震驚了!


    我滴個神啊!原來早在那時候將軍就已經對他有心意了,偏偏他傻缺似的以為將軍是讓他能既賞花又吃瓜子,要是他當時就能明白將軍的用意估計當時就能直接在一起了,能少走不少彎路!


    主要是他當時也想不到將軍竟然會這麽浪漫,用花來表達愛慕的心意。


    “將軍……我……哎!都是我不好,我當時怎麽就隻想著吃了呢!我要是不知道向日葵的花語也就罷了,偏偏我知道,就是當時壓根沒往哪個方向想。”


    謝恆那叫一個悔恨啊!又一次感覺錯過了全世界!


    那可是將軍第一次向他表明心意啊!他的重點就全放在那一把瓜子上了!這叫什麽事兒啊!一想到這心裏就難受!


    宣景笑著將氣成河豚的謝恆摟入懷中。


    “不怪你,當時是我的勇氣還不夠,還瞻前顧後地想著這時候跟你坦白到底好不好,在發現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後也沒直接與你說明。但我很慶幸後來能夠及時想明白,也由衷感謝你能直接給我我想要的迴應。”


    謝恆窩在宣景懷裏,調整個了舒服的姿勢說:“如果不是將軍先走出這一步,我們現在可能都還沒在一起。我很慫的,因為太過敬重將軍而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動了心,可以說是直到將軍先表明心意,我內心的喜歡才有勇氣衝破敬重那一層模模糊糊的屏障變得明朗,是將軍的感情給了我底氣。”


    兩輩子加起來,謝恆也沒想過自己能說出這麽肉麻的話,還這麽自然!到說完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都說了什麽,然後瞬間被自己肉麻到。


    宣景笑容清朗,低著頭輕輕吻在謝恆額頭上。


    謝恆紅了臉,他真是喜歡極了額頭吻!


    在將軍府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謝斌和謝恆是清早就去了侯府,原本謝斌是打算道完歉就迴去,用不了一個時辰,但沒想到跟宣景越聊越投契,連晚飯都是在侯府吃的,迴去時已經月上梢頭,侯爺還派了一隊護衛送他們去迴去。


    謝斌人生中第一次體會被一隊士兵護送迴家的感受,渾身都不太自在,更加不能理解為何有的官員出入都喜歡擺那麽大的陣仗,就挺尷尬的。不過人家冠軍侯也是好意,謝斌心裏領情。


    迴到家門口目送那一隊士兵迴去之後,謝斌才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你說說!我們本來是去道歉,結果卻叨擾侯爺那麽長時間!還拿了人家的孤本迴來!又麻煩侯爺派人送我們迴來,這多不好!”


    謝恆笑道:“若是將軍不願早就端茶送客了,兄長也該知道將軍的性子可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能跟兄長聊這麽久就表示是人家樂意如此。再說寶劍贈英雄,這跟將孤本贈給兄長是一個道理!”


    “就你會說話!”謝斌笑著,笑了兩聲後又感慨頗深地說道,“是啊,從前是真沒想到侯爺這般見多識廣,又如此好客,你別說,在外頭可真一點看不出來。”


    謝恆舔了舔嘴唇,瞄了一眼謝斌後說道:“我倒覺得將軍並不是多好客,可能隻是跟兄長比較投契呢!不過不管怎麽說,人家待我們算是十分周到了。”


    謝斌本來想說自己應該還沒那個資格與侯爺投契,但很快又被謝恆的話給吸引了注意力,“哪裏隻是周到,根本就是熱情。”自打跟宣景聊起來了之後謝斌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斷過,“改日我們還是請侯爺來家中做客,在侯府吃了兩頓飯,總要請迴來才合適。”


    謝恆:“去外頭吃不行?到錦屏館去不就挺好的嗎?還省事。”


    謝斌笑著瞪了一眼謝恆:“請人吃飯還能圖省事?你也忒不講究了些,再說錦屏館再好,也不如在家中宴請更顯誠意。”


    謝恆點頭:“倒也是。”


    謝斌:“你要是擔心父親會搗亂,那就抽父親不在的時候便是。”


    謝恆一笑:“還是兄長考慮周全,那改日就下帖給將軍。不過還是等年後吧,現在年關大家都忙著。”


    “也是,就算咱麽有時間侯爺也未必會有,那就等年後再說。”


    兄弟倆說說笑笑地往裏麵走,卻沒注意到些後門口站著的謝長青。


    謝長青臉色陰沉,心中暗暗盤算著等冠軍侯來了之後他一定要在侯爺麵前好好說道說道這兩人的不是!


    一天天接近除夕,就在朝廷上下都在忙著年終祭典時,一個令人很不愉快的消息傳入京中潼穀嶺附近出現大夏兵馬。


    潼穀嶺屬大瑾國土,但卻不在整塊的大瑾國版圖上。大瑾國的國土接近六邊形,相對完整,而在這個六邊形之外,便還有一個潼穀嶺。


    這潼穀嶺是當年大瑾國的開國高祖皇帝在建國五年占領。


    潼穀嶺本是無主之地,山野之地不好建造城鎮,也不是什麽交通要道,從政治和軍事角度看都沒有占領的價值。但有一年高祖皇帝到關外遊曆,就來到了潼穀嶺,發現這裏有許多奇珍異草、飛禽走獸,景致別具一格,是在大瑾國內沒有見到過的景象,便將這無主之地占領,在最高的山峰上插上了大瑾國的旗幟。並派遣一隊兵馬常年駐紮在這裏。


    後來隨著時間推移,後麵幾代帝王都覺得潼穀嶺這個地方十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願意再派精兵良將鎮守,便隻從各軍中抽調那些稍微上了些年紀的兵卒去潼穀嶺。


    潼穀嶺的將領在發現大夏兵馬痕跡的時候估計都得先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要上報的是還要先迴憶一下上報的流程,畢竟除了老兵退役和新兵報道,潼穀嶺跟外界幾乎沒有聯係。


    一大早上朝,群臣們便在討論這件事。


    上報的奏折上說隻是發現了大夏兵馬的痕跡,雙方並沒有發生衝突,也不知曉大夏兵馬出現在那裏的原因。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潼穀嶺確實距離大夏較近,但也並沒有毗鄰相接,所以大夏兵馬沒有理由出現在潼穀嶺,甚至都不該出現在潼穀嶺附近。難不成是大夏對潼穀嶺起了心思?


    朝臣們的意見主要分成兩派。


    一派是覺得沒有必要太過重視,大夏不可能對潼穀嶺這樣一個在政治軍事上都沒有占領價值的地方起什麽心思,就算起了又如何?這麽一個地方讓給他們又怎麽樣?還省得每年兵部都要跟潼穀嶺核對要退役的士兵人數並及時補充。


    而另外一派人則主張國之土地寸土不讓。


    兩派人在朝堂上激烈討論,誰也不讓誰。


    不過情況終究是跟以前大不同了。從前是鮮明的文武對立,文官都希望和平解決,能退就退,武將們大都半步不願退讓。可武將們嘴皮子都不如那幫文臣利索,每次朝堂辯論都說不過人家。也就是宣景在的時候還能與那些文臣辯上一辯,但可惜拗不過上位者一顆息事寧人的心。


    武德帝一直沒說話,閉著眼睛聽朝臣們辯論,等朝臣們說得差不多了,武德帝才睜開眼睛,目光掃向下麵眾臣,看到謝恆時停了下來,想到剛剛謝恆好像一直沒開口。


    “謝愛卿似乎一直沒說話,有什麽想法也說出來聽聽。”


    謝恆本來揣著手老老實實的模樣,聽到武德帝問話後擺出一臉疑惑的模樣:“迴陛下,微臣不說話是因為微臣覺得這事實在沒什麽可討論的。”


    一個主張不必太過重視的朝臣聽了謝恆這話頓時嗤之以鼻,“裝腔作勢!”


    那人隻是小聲嘀咕,但奈何謝恆的耳朵太靈,直接就聽見了。


    本來謝恆是真沒打算說太多,但既然有人送上門來給他噴那他就不客氣了!


    “我說這是沒必要討論我才沒打算多說,這話有什麽不好理解的嗎?怎麽就成了裝腔作勢了!不是你怎麽理解的?還是聽不懂人話?”


    “你、你……”


    “你什麽你!舌頭都捋不直你還想跟我爭辯?嘴不好使腦子也不好使!潼穀嶺不是我們大瑾國土嗎?”


    那人剛要迴答,謝恆又搶在前麵說道:“這都不用你說!哪個大瑾朝臣不知道?”


    對方:……


    謝恆:“尋常百姓家就是一個盆子一個篩子都不會平白無故送人,哪怕被賊偷了個掃把都要追出三條街去罵,我們泱泱大國就能隨隨便便把屬於我們的國土給割出去?冤大頭都沒有這麽當的。諸位朝堂大員還不如平頭百姓有氣性?”謝恆鄙夷的目光掃過那些主張不必太過在意哪怕將潼穀嶺讓給大夏也無妨的朝臣,嘲諷道,“你們一個個的怎麽都死不了,都得窩囊死!”


    滿朝鴉雀無聲,那些被謝恆嘲諷的朝臣全都氣得臉紅脖子粗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跟謝恆對上,就怕熊二大佞臣還沒罵完,自己一開口就把謝大佞臣的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了,這語言殺傷力簡直了!他們單扛可扛不住!


    武將們聽得十分動容,覺得謝恆的話實在解氣極了!


    之前他們還因為謝恆誣告將軍的事對其印象差到了極點,卻沒想到在這種家國大義的事情上謝大佞臣竟然能這樣拎得清!把那些就嘴皮子利索腦子卻不清醒的朝臣給噴得毫無還嘴之力!這些話他們聽得也痛快,心裏也想說,但換成他們自己就是說不出來,還得是人家肚子裏有墨水的才能說。


    要是謝恆知道此時武將們心中所想,就會明白自己成了武將們的嘴替!


    武德帝沒迴應謝恆的話,轉頭看向宣景。


    “宣景,你以為如何?”


    宣景目光堅毅地看著皇位上的武德帝,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國之疆土,寸土不讓!”


    第二百五十九章 很難不佩服


    啪啪!


    謝恆當即鼓掌:“將軍說的好,別的不講,這點我十分讚同。從目前來看,潼穀嶺確實沒有多大價值,但倘若這隻是大夏的一次試探呢?”


    阮展鴻皺眉:“你的意思是大夏可能是想借潼穀嶺來試探我們的態度?”


    “不錯,”謝恆揚眉道,“大夏野心勃勃,一直覬覦我大瑾國土,兩國在邊境對峙已久,但我國一直采取相對保守的作戰態度,這便助漲了大夏的野心,才會使得他們不斷在我們的底線上瘋狂試探。如果這一次我們依舊對他們的試探無動於衷,任由他們強占我大瑾國土,大夏便覺得我國軟弱可欺,到時候就不是一個潼穀嶺能滿足他們的。底線就是這樣被一再逼退。”


    “可是……”


    “在國土主權這種事情上沒有”可是”!”謝恆直接打斷一個想要反駁他的朝臣,冷冰冰地說,“哪怕你們沒有底線,但我有,大瑾國的絕大多數百姓也有!當年高祖皇帝占領潼穀嶺是因為那裏環境獨特,可賞景遊玩,但高祖皇帝一定沒有想到他的後世子孫連這樣一塊沒有軍事價值的地方都守不住,那還能指望我們守住什麽?不是,我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國家的領土,說讓給人家就讓給人家,各位大人怎麽就這麽大度呢?相信凡是主張不必太過在意的大人們都是慷慨之人,要是讓你們把自己房屋地契都貢獻出來接濟窮苦百姓你們也不會有意見的吧?畢竟在你們眼中就算把屬於自己國家的土地送給他國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多寬廣的胸襟啊!”


    謝恆是懂得諷刺的,一套話說的那些大臣麵紅耳赤。


    眼看在朝堂上最不對付的謝恆和宣景都在這件事上達成了意見一致,那些原本好不容易蓄了力想要繼續爭辯一二的言官還沒開口就再次閉嘴了。隻要稍微有點腦子稍微注重點麵子的人都不願意被謝恆給噴得體無完膚。


    武將們再次震驚於謝恆的戰鬥力,從前費心費力、嘴皮子都磨破也說不過這些文臣們,現在隻謝恆一個人就能讓這些文臣連抬眼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他們甚至有種跟在謝恆身後躺贏的感覺。這種感覺不要太好!要是日後每次他們與文臣有意見衝突的時候謝大佞臣都能站在他們這邊就好了。


    武德帝沉吟,片刻後在滿朝文臣武將的目光中淡淡說道:“冠軍侯以為該派何人前去潼穀嶺?”


    一場爭論已出結果。


    這是武將們在朝堂辯論中罕見的一次勝利!


    宣景:“兒臣覺得可先派遣雙龍將軍之一的胡靖前往潼穀嶺。”


    胡靖有軍功在身,官職上夠了,而且他也的確有領兵作戰的能力。


    武德帝點頭:“好,那就這麽安排。由胡靖率領五千精兵前往。”


    根據潼穀嶺送上來的奏折,出現在附近的大夏軍隊隻是一小股,應該也就隻有兩三千人。


    潼穀嶺的守備軍本來就有一千人,再加上胡靖帶過去的五千人絕對足夠應對。


    宣震和宣旭原本還想推薦自己這邊的武將,可都沒等他們開口這事就火速定下來了,早知道一開始他們就不該為了打壓以宣景為主導的武將一派而主張和平解決,失了先機!


    下朝後,謝恆大搖大擺走在前麵,有些離得近的朝臣想要打一聲招唿,但一靠近就想起謝恆在朝堂上那句“都得窩囊死”便又慫了,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話招來謝大佞臣一番毒舌而自己心靈承受不住。


    說起來謝恆能這般令人忌憚除了他確實聰明有本事又得陛下器重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原因,便是每次在朝堂上有所爭議時,謝恆都是一副完全無所顧忌、破釜沉舟的模樣,好像隨時都能與人同歸於盡的架勢,一般人確實招架不住。


    最後走在謝恆身邊的就隻有謝斌。


    之前朝堂辯論,謝斌也是部分站在武將那邊主張寸土不讓的文臣之一。


    這是他第一次站在武將的立場上,頓時覺得視野開闊了許多,有些話說出來也的確痛快,不過他到底做不到像自家弟弟那樣在朝堂上一開口就把幾乎半數朝臣給罵個狗血淋頭。


    以前看謝恆不管不顧地得罪人,謝斌隻有擔心,但現在瞧著自家弟弟在金鑾殿上大殺四方,謝斌隻覺得他家阿恆真是厲害極了!


    “兄長,你先迴去,我晚些時候再迴家。”


    謝斌:“你還有什麽事兒?”


    謝恆:“昭武將軍要去軍營找胡靖將軍,我打算一起跟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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