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的太快,朝臣們差點都沒反應過來,等腦子裏明白厲王的話是什麽意思後,朝臣們才都紛紛換上一副十分悲傷的麵孔,有那戲足的已經開始攥著袖子抹眼角。


    謝恆:“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三皇子和太子失德,就請厲王登基,重振朝綱!”


    眾大臣:……靠!被這家夥搶先表忠心了!真雞賊!


    厲王搖頭:“皇兄又不是隻有太子和三皇子兩個兒子,還有其他皇子在,本王如何能越俎代庖?此番清君側是為了皇兄,為了大瑾江山社稷,如今亂黨已除,本王也該功成身退了!”


    “王爺殿下對陛下其心可表,對朝廷忠心可鑒,如今也全仰仗王爺才能順利鏟除亂臣賊子,王爺就不要推辭了!”


    “先帝餘下皇子中已並無德才兼備可繼承大統之人,為大瑾江山考慮,還請王爺登基!”


    ……


    已經錯失了表忠心先機的朝臣們這會都開始可勁兒地發揮自己的口才,把厲王給誇的天上有地下無,仿佛厲王繼承皇位就是順承天意。


    然而不管朝臣們怎麽說,厲王還是一口拒絕,背著手率兵離開皇宮,那背影頗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意味。


    謝恆心中冷笑,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明明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登上那至高之位,但在已經把成功攥在手中之際,卻還能壓得住性子,表現一番自己絕無覬覦帝位之心,率兵進宮真就隻是為了清君側而已。


    如今朝中無主,雖然厲王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但這時候也絕對沒有人敢跳出來表示要主持大局,否則就是等於在跟厲王叫板。


    朝廷上每天都有大小事宜需要主事之人做主,不然曆史上那些勤政愛民的皇帝也不會每天都要批六七個時辰的折子,諸事繁多,沒個做主的人怎麽成?那各方運作不是都要出問題?


    所以最後朝臣們還是會求到厲王跟前,好話說盡地請求厲王登基。


    而這時候厲王便可以裝作推脫不過的模樣,“順應”朝臣們的請求登基為帝。


    果然,未來三日朝中大臣們和皇室宗親們都聚集在厲王府的門口,跪請厲王登基主持大局。


    最終厲王被朝臣和宗親們的“誠心”所感動,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


    謝恆對這場演講做了一個大概提煉本王是忠心朝廷忠心先帝的,清君側不是為了本王自己,是為了避免大瑾江山落入歹人手中。陛下的死是意外,要怪就怪太子和三皇子,跟本王沒有半毛錢關係。本王沒有覬覦帝位,是你們非要本王登基的,可不是本王謀朝篡位,史官們你們下筆的時候都給本王掂量著點!


    朝臣們麵上笑嘻嘻心裏媽賣批,這種“陽謀”誰看不明白?誰不清楚厲王也不過是在假意推辭走個過場而已?但偏偏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麵上還是得裝著,圓一個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麽迴事的謊言,真是“你忽悠我我忽悠你”,大家一起忽悠。


    謝恆不禁想到曆史中記載的這場由昭武將軍發動的宮變。


    當時因為惠承帝已經病重許久,太子和三皇子忙著各自的算計,政務已經堆積如山,各地都有亟待解決的問題。將軍沒有任何拖延,也未像厲王這般做足鋪墊,處置了太子和三皇子之後便直接登基,就是為了早日處理那些積壓的政務,解決地方問題,讓百姓能安居樂業。


    然而此舉落在朝臣們眼中,卻是將軍急不可待要坐上那張龍椅,享受成為天下之主的感覺!


    將軍沒有解釋,也無從解釋!就這麽背上了惡名!


    但凡將軍能像厲王一樣多一些私心,多為自己考慮幾分,最後也不會落得暴君的名聲。


    欽天監選好了良辰吉日,就在五日後。七日後就是年三十,趕在這個時間點上厲王登基,年後開朝複印便能坐在那張龍椅上接受百官叩拜,正式接手朝政。


    為了不拖遝,也為了登基圖個好意頭,厲王要在大典之前處理好所有積壓的政務,其中也包括處理太子和三皇子。


    最終太子和三皇子都被判終身幽禁。留下兩人的性命不是厲王寬和,隻是他不想在登基之際就殺了先帝的兩個兒子落下不好的名聲。


    一切都塵埃落定,跟原本的曆史大方向一致宮變後厲王登基。


    改變的是發動宮變的人也是厲王,宣景不用頂著亂臣賊子的名頭為他人做嫁衣。


    了卻了這麽一樁心頭大事,謝恆的心一下子就寬鬆不少,整個人都有種過度勞累之後的乏力之感,便索性告假在家休息。


    朝臣們不明白為何謝恆不趁著這個時候多在未來陛下麵前刷刷存在感,不過都很高興這個情況,畢竟少了最初第一個在王爺麵前表忠心的謝恆,他們也就有更多機會能得到厲王看重。


    然而厲王卻覺得謝恆此舉是故意的,就是在向他證實他們之前的談話謝恆當他是明主,才會在情況未明之時便毫不猶豫地選擇效忠於他。而現在一切已成定局,謝恆暫時告假便是為了避嫌,以免讓朝臣們看出他們早有交集,畢竟發動宮變的那天早上謝恆才跟太子起了衝突,才在眾人麵前表示懷疑陛下的狀況不佳。


    厲王心中有幾分感動,如謝恆這般有能力、有膽識、識時務且能在烈火烹油之際仍沉著冷靜為他細心考量的臣子才是他真正需要的臣子!


    厲王已經打算好,待他正式登基之後一定要重用謝恆!


    此時朝臣們還不知道他們一心奉承討好的厲王心中最看重的竟然是告假在家的謝恆。若知道的話肯定要後知後覺地給謝恆扣上一個“以退為進、心機深沉”的帽子。


    謝恆告假的理由是要養腳傷,也算是實情。在所有人都忙得暈頭轉向之際,就隻有他悠閑地縮在自己院子中偷閑躲懶。


    手邊放著阮展玫托阮時衡送來的精致點心,還有石竹剛泡好的紅茶,謝恆一邊吃喝一邊哼著小曲兒,心情算得上美麗。


    他還想著這次的宮變,這是他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做的最大一次改變曆史的舉動,並且成功了,到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太真實,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於是他隔一會就總要叫石竹過來,問一遍現在外頭的情形,得到石竹一遍又一遍地肯定迴答朝廷已經在準備新帝登基事宜;外頭仍有傳言厲王清君側其實就是為了皇位,先帝的死仍舊存疑。


    曾經對宣景的指控如今盡數落到了厲王頭上,謝恆隻可惜不能采訪厲王問問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如何。不過想來也不會太差,畢竟雖然外頭有些不利於厲王名聲的閑言碎語的猜測,但很少,沒什麽大的影響,和原本曆史中被口誅筆伐幾乎被吐沫星子淹死的將軍根本不能比。


    謝恆稍微有點後悔,他當初就該想辦法破壞厲王那假模假樣的推辭,如此才能讓厲王真正感受到將軍所受到的冤枉質疑!


    在家歇了兩日,謝恆倒也沒有忘記當初答應謝元柔的事,向謝斌了解情況,得知闕獻的罪證都已經收集完畢之後,謝恆便約見了闕勝德。


    雖然是跟闕獻和離,但這種事壓根沒必要跟闕獻說,直接從源頭解決問題才最高效。


    最近厲王正在清繳三皇子和太子的黨羽,闕勝德本就一直心驚膽戰。因為他投靠三皇子的時間還不長,所以一時還沒查到他的頭上,但感覺也是早晚的事。故而當謝恆來找他,並且將闕獻收受賄賂的證據擺出來,闕勝德第一時間便以為是厲王要借助闕獻收受賄賂的名頭對他們闕家出手了。


    而當謝恆表示他的目的隻是讓闕獻跟謝元柔和離時,闕勝德甚至覺得謝恆的麵容看起來十分和善可親!二話沒說就答應了。迴家之後立即就讓闕獻寫下和離書。


    闕獻老大不樂意,雖然他現在對謝元柔的感情不複從前,卻也不想就這麽放人離開,好歹那也是他心中的仙女,是他曾經藏在心裏的白月光。


    但可惜現在闕家做主的還是他老子,他再不願意也隻能答應。


    拿到和離書的謝元柔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盼著的和離書就這樣到手了,當即便收拾行囊迫不及待地離開闕家。


    謝恆轉頭就拿著罪證交給了有司衙門。闕獻當天就因為收受賄賂的罪名被捉拿下獄。


    闕勝德剛知道自己兒子被抓的時候著實緊張了一把,但後來看審來審去都是在說受賄之事,竟然就這麽放心了,還表示自己要大義滅親,絕對不會幹涉有司衙門的審判。


    畢竟這貪汙受賄之罪最多就是罰錢坐牢,總比被查出來是三皇子黨最後被抄家滅族要強得多。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明路


    在謝恆的一些“小操作”下,闕獻喜提流放三千裏,跟當初謝宏的待遇那是一樣一樣的。


    闕勝德想要阻止卻是有心無力,比起想辦法將闕獻撈迴來,還是再生一個兒子更容易些。


    謝元馨在闕家的日子很難過,沒有闕獻寵著,闕夫人就把謝元馨當成了出氣筒,把失去兒子的痛苦和憤恨全都發泄到了謝元馨身上。闕勝德對謝元馨毫不在意,隻要闕夫人不來煩他,隨便她如何。


    謝元馨的身子還沒有恢複,伺候她的下人也不會為了她而得罪闕夫人。很快謝元馨就被磋磨的麵黃肌瘦,整個人的狀況看起來比剛剛流產時還要糟。


    闕夫人收著手,注意分寸不會把謝元馨弄死,看謝元馨快撐不住了就會找大夫給她治療,以免弄死了謝元馨再沒有出氣的對象,也是為了給兒子留著這個妻子,盼著兒子有一天還能迴來。


    但有謝恆在,闕獻這輩子也就跟謝宏一樣,即便不死也永遠隻能待在流放之地。


    謝元馨的一生都將陷在闕府後院的泥潭中。


    或許有一天她會在闕夫人的磋磨中想通,後悔當初謝恆和謝斌提出讓她離開闕家時她執迷不悟不肯離去,而今說什麽都晚了。


    謝元柔拿了和離書迴到謝家後,日子過得也並不過順心。


    被謝恆卸了管家之權的謝老夫人好像終於找到了事情做,有事沒事就把謝元柔叫到自己房中各種批評立規矩,三句話裏兩句半都在拿她和離說事,仿佛是要在謝元柔身上找迴她被謝恆剝奪的權利尊嚴。


    這樣的日子謝元柔也過不下去了,留在謝家的每一天她都無比窒息,但她也想不到如果自己離開謝家能去哪,能去做什麽,最後還是找到了謝恆頭上。


    謝恆看著眼前依舊憔悴非常的謝元柔,挑挑眉梢:“我已經按照約定幫你和離,當初可沒說和離之後的事還要我負責。”


    謝元柔攥著手帕咬緊下唇,糾結許久才說道:“我知道,但我現在真的快瘋了!這樣也沒比留在闕家好多少,你就當幫人幫到底吧!”


    “就算我能幫你,但也是能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說到底,你我之間的這點兄妹之情可不夠我幫你一輩子的,能真正為自己負責的也隻有自己。”


    謝元柔咬牙:“那好歹……你給我指條明路。我現在腦子一團混亂,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在闕家和謝家身心都受到磋磨,謝元柔已經沒有足夠清醒的頭腦去思考自己未來何去何從。


    謝恆偏頭,皺眉看著謝元柔:“你是菟絲花嗎?”


    謝元柔:“什麽?”


    謝恆:“難道你這一輩子都指望寄生在別人身上,都指望能有一個無論什麽時候都能照顧你的男人?你有心機有謀算,也算聰慧,可你就隻會把你的聰慧都用在如何收服男人身上麽?”


    謝元柔:“我……”


    “你是不知道這世上有種情況叫立女戶?既然你在謝家待不下去,為何不想著自立門戶?你手握和離書,要想立女戶會更加容易。之後你可以自己找點賺錢的營生。你不是很擅長女紅?那找一份能養活自己的活計不難。或者你也可以直接自己做生意,現在女子做生意的不在少數,以你的能力做點小本買賣日子應該也能過得紅火。”


    謝元柔被謝恆說的心動。比起給別人做事賺那點死工錢,她當然更加傾向於自己開店做生意。


    “可是我沒有本錢。”


    “怎麽沒有?那些嫁妝現在不都還在你手裏?隻要你能下定決心,自然可以利用這些嫁妝在外置辦一處小宅子,反正是你自己住,還能有餘下的錢做點小生意。”


    謝元柔是和離而不是被休棄,所以當初帶進闕府的嫁妝可以如數拿迴來。


    那時候謝老夫人為了給謝元柔撐場麵,為了讓那場婚事看起來不那麽寒酸,也為了鞏固和闕家的關係,這嫁妝準備得十分豐厚。


    謝元柔和離迴來,謝老夫人第一時間就想把這些嫁妝收迴來,但謝元柔死死抓著,不管怎麽被謝老夫人磋磨都不撒手。而被卸了管家之權的謝老夫人也不能強行要求謝元柔把嫁妝都拿出來。


    不過就算這樣,謝元柔也沒想著自己最終能得到這份嫁妝,現在不放手也隻不過是多攥一時是一時。


    “那些嫁妝……我能帶走?”


    謝恆:“本就是你的嫁妝,焉能因為你和離就收迴來?現在謝家是兄長當家做主,這種沒品的事他肯定做不出來。不過這也是你唯一的嫁妝,你也要考慮好是留著將來二嫁帶走,還是拿出來做小生意搏一搏獨立。我也就是給你這點建議,到底如何還是你自己決定。”


    “我要自己立起來!”謝元柔堅定地說,“我要離開謝家,自己養活自己!”


    經過嫁給闕獻這一遭,謝元柔算是大徹大悟了,正妻之位並不是一個女人真正的倚仗,最大的倚仗還得是自己有能力且有夫君愛重,不然光守著一個正室的位置最後隻會變成笑話痛苦一生。


    要找一個成熟有擔當、有責任又愛重妻子的男人實在太困難,比自立門戶還難!謝元柔也不想再做菟絲花,她要把自己的未來掌控在自己手中。


    謝恆勾起嘴角:“看在你這麽清醒的份上我再幫你一把,迴頭我借兩個人給你,他們會協助你做一份小本買賣,等你的生意步入正軌之後他們再離開。”


    謝元柔眼底閃著淚光:“多謝。”


    謝恆:“你不必謝我,我也不是白幫你,你要給那兩人支付工錢,不能讓人家白做事。”


    謝元柔連連點頭:“這是自然,應該的。”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謝元柔的小本生意要做起來怎麽也得等到年後了。謝恆打算讓洛非白從交易所挑兩個人過來幫助謝元柔。反正是要收費的,就派兩個好手過來,早完事早省心。


    今年過年跟往年不同,於情於理謝恆肯定要去阮家。


    在謝家除了謝斌外,其他人謝恆都不放在眼裏。反正他跟謝長青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跟謝老夫人也已經撕破臉,也就沒有必要在維持麵上的平和,不用裝作孝子賢孫的模樣。


    三十晚上,年夜飯。


    謝長青和謝老夫人都冷著一張臉,沒有一點過年的喜慶模樣。


    尤其是謝老夫人,平日裏還有一點慈眉善目的感覺,這會完全沉下臉來便全是刻薄之相。


    謝恆卻好像沒看見謝長青和謝老夫人臉色不佳一般,該吃吃該喝喝。


    謝斌皺眉,但瞧著謝恆不受影響,便也什麽都沒說,除了一開始例行公事一般地對謝長青和謝老夫人說了吉祥話之外,席間就隻顧著給謝恆夾菜。謝長青就不用說了,謝老夫人的臉色越加難看。


    謝元柔一直安安靜靜,未免被謝老夫人遷怒,草草吃了兩口飯就迴去自己房中,心裏更加惦記著能早點離開謝家獨立起來。


    年夜飯吃完,謝恆便要出府去。


    還好謝斌沒有新年守歲的習慣,不管什麽日子都保持著一樣的作息規律,晚上看一會書之後就會睡覺,謝恆不用費心編謊話找個出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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