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過去半月,謝晚今過了半月和徒弟當連體嬰的日子,不過修真者不食五穀,到謝晚今這個境界也不需要睡眠,沐浴也有清潔術,整日如常打坐修煉,多一個人,毫無妨礙。


    謝晚今已經從剛開始一麵對燕玄表就想起上輩子的死亡場麵,到現在不主動不會想起,甚至因為燕玄表很少出聲,經常會忽視旁邊有個人。


    直到這日晚間,謝晚今在床榻如常修煉,身旁本應該與他一同打坐修煉的燕玄表忽然又一次控製不住暴走,用捆仙繩捆了他。


    他分明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


    謝晚今收起驚訝,麵無表情地瞄了眼腰間的繩索,決定等燕玄表解開捆仙繩,這次絕對要將它沒收,念頭一晃而過,手上不停,想故技重施劈暈燕玄表,誰知燕玄表什麽也沒做,隻是呆呆地望著他。


    破碎的眼神令謝晚今動作一頓。


    “師尊。”


    他輕聲喊了一句,像一隻矯健威武的大貓遇見了拋棄他的主人,彎下腰,側過頭小心翼翼地用臉頰去貼謝晚今的手背,感受到溫暖的體溫,輕輕蹭了蹭,喃喃道:“你活著。”


    怎麽這麽說?


    謝晚今不知為何,心髒驟然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他晃神一瞬,似乎看見什麽眼熟的場景,成手刀的手好似有自己的意識,慢慢放下,縱容燕玄表躺在他腿間,環抱著他的腰。


    就這麽平靜、隱約帶著淡淡的溫馨,渡過了漫長的一夜。


    良久,謝晚今輕柔地摸了摸燕玄表的頭。


    “睡吧,會沒事的。”


    ……


    等燕玄表醒來,謝晚今好不容易哄燕玄表將捆仙繩沒收,承諾晚上就迴來,留在他的洞府院落凝神靜氣打坐,單獨去找了好友慕容念。


    慕容長老不止徒弟多,在宗門內人緣也最好,豁達灑脫,許多人遇上煩惱都會去詢問他。


    謝晚今到時,慕容念正在研究丹方。


    他沒有出聲打擾,在旁邊靜坐,直到一個時辰過去,心滿意足的慕容念放好草藥與丹方,一抬頭看見一旁的謝晚今愣了愣。


    “謝晚今?”


    慕容念對於謝晚今突如其來的造訪很是詫異,倒了杯靈茶遞給謝晚今,笑著說道:“劍尊今日不在霜月峰修煉,怎麽有空來找我?”


    全宗門都知道謝晚今謝劍尊沉迷修煉不可自拔,日日呆在霜月峰上,也就門下那位徒弟願意讓他抽出點時間指導,像他們這些好友,三年半載見不到是常事。


    謝晚今與慕容念寒暄兩句,後者問道:“你是來找我論道嗎?”


    “不是。”


    謝晚今抿了口靈茶,斟酌片刻,風輕雲淡道:“我有位好友……”


    慕容念挑了下眉,促狹地調笑道:“這位好友是不是姓謝?”


    “……”


    謝晚今充耳不聞,繼續道:“他心魔纏身,想要一枚忘情丹。”


    慕容念訝異地看了眼謝晚今,神色凝重起來,道:“那必然不是你了,隻是晚今,不是我不願意給你,忘情丹這東西稀少且功效特殊,我能問問具體嗎?”


    謝晚今等得就是這句話。


    他不是信不過慕容念非要拐彎抹角,師徒相戀是禁忌,若是今後燕玄表迴歸正途,與慕容念是同門,免不得相見,徒增尷尬,何況這是燕玄表的私事,還是委婉些好。


    謝晚今隱去了具體信息,簡短地將一位徒弟因愛慕師尊而心魔纏身,師尊煩惱不堪的情況概述完,不動聲色地詢問道:“慕容,你覺得他們該如何做?”


    雖說師徒相戀是禁忌,不過這種事在修真界偶爾也會發生,但有心魔就很讓人震驚了。


    “心魔隻有在修者受了極大的刺激,長期道心不穩,且相當偏執的情緒當中才會生出。”


    慕容念認真思索後搖頭道:“你那好友情意深厚到心魔叢生的地步,怎麽會吃這枚忘情丹?他定然不是自己想要,不會是他師尊逼他向你討要吧?”


    謝晚今啞然,道:“這我就不清楚了,隻知道他與他師尊皆十分苦惱茫然。”


    “聽語氣你的好友似乎不止徒弟一個。”慕容念看他一眼,“你跟那師父也是好友?”


    謝晚今麵不改色地頷首。


    蓋因謝晚今又是首座又是劍尊,在修真界威望極高,又擁有令人十分靠譜與倍感安心的印象,慕容念倒是沒有懷疑,灑脫一笑,“其實現在修真界風氣逐漸開放,若是你的兩位好友互有情意,徒弟退出師門便可,隻是被人指摘兩句,隻要兩人不介意,關上門自己過日子又有什麽妨礙?”


    “若是沒有情意……”慕容念道:“那無可奈何,隻有三條路走。”


    謝晚今請教:“哪三條路?”


    “其一,不顧徒弟的想法,硬要他吃下忘情丹,好結果是徒弟忘了情,心魔消散,壞結果是徒弟被刺激到心生絕望,徹底墮魔。”慕容念感歎道:“就算是好結果,師徒必然是做不成了,結仇也說不定。”


    謝晚今眼睫微動。


    “其二就是師尊不管不顧,看著徒弟墮魔,或者將徒弟逐出師門,讓徒弟墮魔,再或者和徒弟說,我對你毫無情意,還是讓徒弟墮魔,不過若是徒弟想得開,也許會突然明悟,看破紅塵,有一條生路?”


    看破紅塵?要是能看破紅塵也不至於有心魔了。


    謝晚今端著茶盞的手用力,險些將上好的白玉盞捏碎,可他心底清楚,慕容有一點說得不錯,燕玄表如今岌岌可危,確實不能再承受分毫的刺激。


    他深吸一口氣,放下茶盞,道:“你的意思是說,徒弟怎麽都會墮魔?”


    慕容念聳聳肩,神秘地笑著說道:“非也,這第三條的辦法,不用吃忘情丹,也不會墮魔。”


    謝晚今心神驟鬆,看向慕容念。


    “其三,讓那位師尊試一試拋下師徒身份與徒弟相處,若是喜歡上小徒弟,那一切不就迎刃而解……唉唉,你走什麽?”


    謝晚今拂袖而去,來問慕容就是個錯誤的選擇,問了一通就是白問。


    “謝晚今,你的忘情丹還要不要?”


    慕容念縮地成寸,須臾之間閃現在謝晚今麵前,笑眯眯掏出一個小瓷瓶,“恰好我這還留了一顆,便給你吧。”


    謝晚今掃了一眼,正想說不用,慕容念神情肅然,開口道:“服下忘情丹後記憶仍在,但情意會逐漸消失。若是師尊不願和徒弟相戀,也不願看著徒弟墮魔,便將它悄悄給徒弟吃下,隻要徒弟沒發現就可。”


    謝晚今頓了頓。


    “收下。”


    慕容念塞進謝晚今手中,擺擺手進了煉丹房。


    謝晚今攥著小瓷瓶,眉心擰緊了三分。他總覺得慕容念像是猜到了一點。


    但實在沒辦法。他和小徒弟這半月同吃同住,依舊一點用沒有,燕玄表不像在好轉,反倒像是在飲鴆止渴,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徹底瘋魔。


    ……


    迴到霜月峰,借著月色,謝晚今剛落地就看見梨花樹下舞劍的人。


    說是舞劍也不盡然,劍招殺伐之氣甚濃,戾氣不斷,不似讓人觀賞。


    “師尊。”


    燕玄表收了劍,俊美的麵龐毫無異樣,乃至嘴角罕見地帶了點笑意,“師尊和慕容長老聊得如何?”


    “頗有收獲。”


    謝晚今沒多談論,指導了幾句燕玄表的劍,正欲迴屋打坐,手腕忽地一陣大力傳來。


    “這是做什麽?”


    謝晚今淡淡抬眼,看向把他抵在樹幹上的燕玄表,不等燕玄表迴答,反手扣住燕玄表的腰,將人反製,形勢瞬息調轉。


    本就折騰的掉了許多花瓣的梨花樹被連撞兩下,顫顫巍巍地掉得更禿了。


    燕玄表毫無防備地被壓製在樹上,迎上謝晚今的淡色眼眸,愣了愣,俊美的麵龐浮現些許窘意,耳根微紅,僵硬地說道:“……久不見師尊,心魔要抑製不住了。”


    謝晚今默然,那氣勢,他還以為燕玄表要欺師滅祖。


    “玄表。”謝晚今鬆開人,觸及燕玄表眼也不眨望著他的目光,嘴唇微動,還是沒說忘情丹的事,撇開視線,道:“走吧,去修煉。”


    燕玄表點頭,跟在謝晚今身後進屋,卻沒有去修煉,而是從儲物戒拿出一物一把流光溢彩、飽含靈力的古琴。


    “師尊。”燕玄表捧著古琴,下頜緊繃,知道自己一緊張就喜歡麵無表情,盡力放緩神色,說道:“這是你曾經提過的流螢琴,我找到了,送給你。”


    謝晚今微怔,視線落在流螢琴上,這是用極為罕見的材料所製、最合適冰係靈根的上古樂器之一。


    聽聞千年前有一位冰靈根的天才,彈奏流螢琴後感悟頗深,就地飛升。雖說明知流傳下來的傳聞誇張了,不過謝晚今確實有一段時間想試試,遇見燕玄表時的外出遊曆,也是因為想試著尋一尋傳說中的流螢琴。


    沒想到……那麽久之前的事,燕玄表居然還記得,並且竟然真的尋到了。


    流螢琴是冰屬,所在之地定然是極寒之地,燕玄表是火靈根,去極寒之地天然會不舒服,嚴重甚至會損傷修為。


    謝晚今沉默不語。


    燕玄表更加緊張了,他今日趁著謝晚今出門,特意緊趕慢趕,用了無數傳送符去上一世找到這把古琴的地方,想給謝晚今一個驚喜,還來不及慶幸迴來的正好……師尊看起來貌似不是很驚喜的樣子。


    “師尊不喜歡流螢琴?”燕玄表放下古琴,鎮定地問道:“萬年玄冰床喜歡嗎?”


    千年玄冰的那張算了,不吉利。


    燕玄表想著,說道:“還有水鏡火,我有它的”


    “我很喜歡。”謝晚今打斷燕玄表,望著他的眼神複雜難言,有歎息,有心疼,有自責,還有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謝晚今收下流螢琴,指尖輕輕摩挲,忽而朝燕玄表微微一笑,清冷疏離散去,宛若春水盈盈,神仙落凡塵,“我為你彈奏一曲如何?”


    燕玄表被眼前春暖花開般的場景攫取心神,聞言用力點頭,漆黑的眼眸微微亮起,他求之不得,還從未聽過自家師尊的奏曲。


    風雅之事應在風雅之地。謝晚今抱琴去了梨花樹下,看了眼有些禿的梨花樹,心知是這幾日燕玄表暴走靈力的原因,有些莞爾,仙鶴銀紋的袍袖輕揮,光禿禿的樹枝上驟然盛開無數小小脆弱的花苞,花苞迎風見漲,很快長大,燦然盛開。


    梨花樹花枝亂顫,似報答般,垂落下無數欣喜的花瓣。


    謝晚今席地而坐,垂首撫琴。


    琴聲縹緲悠遠,如夜空皎潔明月,清明如水,又似難以攀登的雪山,霜寒凜冽。溫柔的月輝灑落滿身,為樹下撫琴之人籠上一層如霧般的輕紗。


    燕玄表突然生出恐慌,好像他留不住謝晚今,怎麽都留不住。


    一曲未畢,絲絲魔氣又湧了出來。


    謝晚今差點彈崩了用上古材料所製的琴弦,滿心都是疑問,他說喜歡燕玄表送的禮物,專心致誌地為燕玄表彈奏,燕玄表怎麽還會失控?


    小徒弟心,海底針。


    謝晚今想到儲物戒裏的那枚丹藥,頗為頭疼地收起流螢琴,甩出捆仙繩,將燕玄表五花大綁,連人帶繩瞬移丟到床榻上的蒲團上。


    看著雙目殷紅失去意識的小徒弟,謝晚今按下無奈,道:“看在琴的份上,今夜唔。”


    魔怔的燕玄表盡管被捆仙繩五花大綁,依舊像是不服輸的野獸般騰挪著朝清醒時不敢褻瀆半分的師尊撲了上去,惡狠狠地……貼住了謝晚今微涼的唇,小心翼翼地輕輕咬了一下。


    像是印下了一個獨屬於他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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