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吵醒的沈飛白坐起來,對著紀星眠冷笑一聲:“不讓我喝?小綠茶,我就算是死了也要從棺材……咕嚕咕嚕,咳咳咳。”


    席淵淡定地收迴手裏的小碗。


    被粗-暴地灌了一碗醒酒湯,麵對牆壁發神經的沈飛白終於徹底清醒。


    他茫然地睜開眼,就發現紀星眠黑漆漆的眼盯著他。


    沈飛白被盯得莫名脊背發涼,渾身不舒服,他皺著眉,驚疑不定地看著紀星眠,“你看著我幹什麽?”


    席老師居然喂沈飛白喝湯!


    紀星眠扯了下唇,看著沈飛白的眼神帶著冰冷的殺氣,涼涼道:“晚上你最好留一隻眼放哨站崗。”


    沈飛白:?


    紀星眠攥緊手,深吸一口氣,眼巴巴地看向席淵,眼裏的渴望快要如洪水決堤了。


    席淵不解地瞄他一眼,盛了一碗遞給他,說道:“喝吧,喝完早點去休息。”


    紀星眠失望地坐迴原位。


    在紀星眠的強烈要求下,席淵也喝了一點。


    等大家收拾收拾各自迴房時,席淵發現身後跟著個小尾巴。


    席淵詢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紀星眠動了動唇,滿腹心事匯成一句,輕聲問道:“席老師不問問我為什麽不喜歡沈飛白,也不問我為什麽會改稱唿嗎?”


    席淵思考了一會兒,說:“因為這是你的自由。”


    喜歡什麽人不喜歡什麽人,想喊什麽稱唿不想喊什麽稱唿,隻要不過分不出格,都是紀星眠的自由。


    所以席淵不會去幹預。


    紀星眠微愣過後彎了彎唇,因為和沈飛白針鋒相對被席淵撞見,而忐忑了半個晚上的心終於放下。


    “不過騙人不好。”席淵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帶著促狹:“對嗎?眠眠?”


    一股熱氣從臉頰升騰而起,紀星眠感覺臉上都要冒蒸汽了,他罕見地感到窘迫,低頭看著地板,聲如蚊呐:“下次不會了。”


    席淵眼中閃過笑意,語重心長地說道:“沈飛白知道我從來不會叫人小名,還是,嗯,眠眠這種親昵的小名,說謊也要注意,這種一戳就破的,以後就別說了。”


    見席淵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意思,紀星眠眼眸微亮,應了一聲好。


    “還有一件事。”紀星眠看了看席淵的神色,手指蜷了蜷,一鼓作氣地問道:“席老師,我聽到了你和陳叔的對話,你什麽時候去做體檢?我可以陪你去嗎?”


    話題轉得太快,席淵不明白紀星眠為什麽對他的身體這麽上心,不過怎麽說都是關心他,頷首道:“可以,下周末去吧。”


    最要緊的事情搞定,紀星眠心神一鬆。


    席淵想起來昨天陳叔和他說得話紀星眠都聽見了,估計那句不喜歡紀星眠也聽見了,見紀星眠要走了,他動了下唇,想了想,還是沒解釋。


    紀星眠誤會了也好,等找到真兇,他們就像是兩根不會再交疊的平行線,他這輩子絕不會再愛上紀星眠。


    席淵握住門把手,微微用力。


    “席老師。”紀星眠想到什麽,又走了迴來,笑意盈盈眼帶光亮地問道:“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


    席淵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根據上輩子的記憶和這輩子的相處,紀星眠每迴露出這種好看到具有迷惑性的笑容,都有一定的目的性。


    “什麽?”


    “我覺得你剛剛說的對,不能撒一戳就破的謊言。”


    紀星眠舉起手機,不好意思地說道:“但我話已經放出去了,可以麻煩您再叫我一句‘眠眠’嗎?這樣沈飛白到處亂說,我也有證據證明我不是說謊。”


    席淵:“……?”


    席淵一臉複雜,欲言又止,卻見紀星眠忽然一笑:“開玩笑的。”


    他說:“我不會用它去證明任何東西。”


    他隻是想再聽一次,席淵喊他的小名。


    第8章 總裁型白月光8


    席淵看了紀星眠一眼,沒說話,開門進房間。


    本想直接關上門,但門合上前,席淵明顯看見紀星眠抬起眼眸望著他,滿眼的失望和可憐巴巴。


    紀星眠朝他勉強笑了笑,低聲說:“席老師不願意也沒關係,我隻是忽然想起來我的家人,曾經他們還在的時候,都是叫我的小名,現在我已經很久沒有聽見了這個名字了……”


    他落寞地輕歎一聲,“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聽見有人這麽叫我。”


    席淵冷靜地建議道:“以後你還會有家人,可以讓他們盡情的喊。”


    紀星眠:“……”


    “那不一樣。”紀星眠執拗地說:“我現在隻想聽席老師喊我一聲。”


    話音剛落,紀星眠又改變了主意,垂下眼睫,說:“算了。”


    “席老師不喊也好,或許人家說得對,我天生就克親,家人會受到傷害都是因為我,席老師要是喊了,被老天誤以為是我的……”


    席淵越聽越眉峰緊鎖得厲害,冷峻的輪廓這一刻顯得有幾分鋒銳嚴厲,他打開門,沉聲道:“紀星眠,什麽年代了你還信這些?”


    紀星眠抿唇。


    察覺到語氣有些重,席淵緩和了下,說道:“迷信不可取,你很聰明,還有很長的人生要走,不該陷入這種不必要的內耗,那些事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不應該。”紀星眠輕聲說:“但是從小他們就那麽說,說我的父母都是因為我才早亡,過年過節的時候,我從來不串門,因為親戚們都不願意見到我。”


    “每一年的生日,沒有人祝我開心,每一次節日,沒有人和我歡慶。”


    紀星眠眼睫輕顫,抬眸時,眼眸如水洗過一般,清澈見底,盛著迷茫與罕見的脆弱。


    他問道:“席老師,我不能得到那些嗎?”


    席淵唿吸一滯,沉默片刻,帶著黑色手套的手很輕很輕地揉了揉紀星眠的頭。


    “為什麽不能?”席淵說:“你不需要聽他們的詆毀,不需要因為任何人的話否定自己,世界是你的,與他人無關。”


    “嗯!”紀星眠順勢上半身往前傾,腦袋靠在席淵頸窩,努力收斂語調中的滿足,悶聲道:“席老師對我真好。”


    脖頸處毛茸茸的發絲蹭得席淵有些發癢,他動了動,低頭看著靠在他身上的紀星眠,嘴角一抽,有一種被騙的感覺。


    但紀星眠說得又不像作假。


    席淵剛要讓人起來,靠在胸膛上的人卻提前一步退開,隻是脖頸有什麽柔軟溫熱的東西擦過一瞬,快得幾乎感應不到。


    席淵眉心跳了兩跳,脖頸又開始發熱發燙,他看向紀星眠。


    紀星眠眼底還有幾點盈盈的淚光,看起來很逼真。


    席淵又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其實我剛剛說謊了。”不等席淵開口,紀星眠抿唇一笑,說道:“每一年的生日和節日,都有席老師和我度過。”


    席淵過了會兒想起,紀星眠說得是指他們八年中偶爾的聯係。


    因為小紀星眠很有分寸很乖巧,隻在節日和生日會給他發信息,每一次還會附上讓人欣慰的優秀成績單,因此他每一條信息都迴了,雖然迴複比較簡短。


    “我早就把席老師當家人,所以聽見那句小名的時候很開心。”紀星眠局促地站著,眼巴巴望著席淵,小聲問道:“真的不能再叫一聲嗎?”


    或許是有些喝了酒有些微醺,心也變軟了,盡管知道這或許又是紀星眠刷好感的小招數,但看著紀星眠眼底的光亮一點點暗下去……


    席淵遲疑一拍,薄唇微動,輕聲吐出了簡短的兩個字。


    紀星眠微怔,旋即綻放出璀璨的笑容,眉眼彎彎地說道:“謝謝。”


    “席老師晚安。”


    “晚安。”


    “咯吱”一聲,房門徹底合上。


    席淵迴想起紀星眠走時的滿足神色,有些失笑。


    嘴角的弧度剛起,席淵慢慢擰起了眉頭。


    他和紀星眠的關係是不是越來越好了?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席淵揉了揉額角。


    二樓的另一間房。


    紀星眠躺在床上,如捧著珍寶般捧著手機,一遍遍聽著悄悄錄下來的聲音,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議。


    計劃初見成效,席老師都叫他小名了,這算是有大進展了吧?


    紀星眠愉悅地摸了摸手機屏幕,思考著下一步。


    上一世的席老師對他有師生之情、有欣賞之情,卻獨獨沒有愛情。


    想讓一個眼中隻有工作,對任何湊過來的男男女女都不感興趣的人產生愛-欲,似乎是一件相當難的事。


    紀星眠指尖停頓。


    愛-欲。


    紀星眠垂眸,唿吸逐漸加重,手掌用力攥緊手機,入迷地聽著那一聲聲“眠眠”,眼底的光芒越來越亮。


    ……


    第二天早上,擁有生物鍾的席淵準時起床,洗漱完下樓時,樓下的紀星眠剛好準備完早餐。


    紀星眠看見樓梯下來的人,和平日一樣笑著說道:“席老師早上好。”


    “早上好。”


    席淵看了眼餐桌上的兩份早餐,又看了眼紀星眠微笑的臉,沒說什麽,坐下用餐。


    早餐快吃完時,紀星眠不好意思地問道:“席老師,我今天有早課,等會兒方便讓我搭一下車嗎?”


    席淵頷首。


    紀星眠勾了下唇。


    席淵瞥他一眼,若有所思。


    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紀星眠就這麽高興,看起來今天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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