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等了。第 68 章像是被天上突然掉下的雲彩砸了腦袋, 言驚蟄保持著酒瓶舉在嘴邊的姿勢,直直的愣在原地。段從等了他一會兒,求和的話終究還是由他說出口,本來就有些不自在, 麵對言驚蟄漫長的呆滯, 愈加煩躁起來。他不耐煩地皺了下眉:“聾了?”言驚蟄沒聾, 他在心跳。隻有他自己知道, 這句話他在睡前夢裏出現過多少遍, 和段從和好的場景他成千上萬次的獨自演繹過。然而真的猝不及防聽到段從提出來, 他一時間震驚到隻覺得惶惑的地步。太不真實了。“為什麽……”他想問為什麽這麽突然,但話還沒說完,他手腕一緊,整個人被段從直接捉了過去。沒喝完的啤酒瓶“叮咣”砸在地上,混合著酒精的麥香氣濺了一地。言驚蟄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做不成那些事了, 包括段從。畢竟在他們曾經認真治療的那段過程,隻能說收效甚微。直到今天,他在天旋地轉近乎窒息的黑暗裏, 被段從時隔多年再一次抵入, 兩人都因為他不受控的反應愣了愣。“所以,你不是不行, 是因為不是我, 所以不行, 是嗎?”段從以一種可怕的力度禁錮著他, 噴在言驚蟄耳畔的唿吸滾燙沙啞到嚇人。“言驚蟄,你真他媽可恨。”“說你愛我, 說話。”言驚蟄已經完全喪失表達能力了。他緊緊握住段從攥著他的手,腦門抵在枕頭上無助又難耐的廝磨, 眼淚是從心底湧出來的,在臉上洇得一塌糊塗。他用盡全身力氣擰過身,打著顫親了親段從。“我好想你。”段從深深地吸了口氣,掐著脖子將他捂進懷抱裏。兩個久別的人,一場紛亂的夜。誰都沒有了節製,在酒精的催化下,一起變身為最原始的動物,一遍又一遍,從陽台到臥室,所過之處全都濕濘一片。言驚蟄不記得他們什麽時候結束的、做了多少次。等他意識迴籠,渾身酸痛得睜開眼睛,隻感覺腦漿都被晃散了,天旋地轉的發著暈,連思考都費事。和好了。這是蘇醒後,完整出現在他腦子裏的第一句話。緊隨其後的就是“咚”起來的心跳,與那令人羞恥的體感迴憶。年紀大了,跟上學那陣子真是不能比。這是言驚蟄的第二個念頭。空氣中還彌漫著似有若無的曖昧味道,言驚蟄擰著發僵的脖子,很不好意思地轉頭朝旁邊看。臥室靜悄悄的,窗簾的遮光性好過了頭,他以為段從還沒醒,結果床上隻有他一個人。伸手朝雜亂的床單上摸摸,段從應該是起床有一會兒了。言驚蟄頓時無措起來,他費勁的摸索到卷進床底的衣服,匆匆套上往外走,拉開房門險些被明媚的光線晃了眼,時間都已經過了中午了。食物的香氣從廚房傳來,玄關處有低低的交談聲,隨著關門的聲音,段從拎著一兜剛送來的新鮮食材迴到客廳,跟站在臥室門口的言驚蟄對上視線,嘴角輕輕扯了起來。“醒了?想吃什麽。”昨晚發生的一切太像做夢,此刻朝他走過來的段從,才真正讓言驚蟄有了踏實又酸澀的真實感。“嗯。”他忙低頭壓下不受控製的鼻音,假裝忙碌的側過身,不敢跟段從對視。段從在他麵前頓了頓。“躲什麽?”他拽著言驚蟄的胳膊把人撥迴來,有些不滿。“沒。”言驚蟄感受到這種段從式的不安,心底一下子溜溜軟。他別著脖子遮遮掩掩的解釋:“我沒刷牙。”他瞅著地板,段從站在跟前兒盯他,眼神中擴散開的笑意,濃鬱得不像話。這一刻好像連時光都折疊了,又迴到他們青春正好,一切都生機勃勃,對未來和對方充滿愛意與期待的時候。“哦。”段從拖著嗓子,故意將他,“誰要親你了。”“不是這個意思。”言驚蟄不好意思了,耳朵一燙,擰著手脖子想趕緊去洗漱。段從稍微使點兒巧勁,直接把人扣在牆上,順著言驚蟄倔強的脖頸吻了下去。蓋章了。言驚蟄悶哼一聲,迴想起多年前兩人胡鬧時說過的昏話,抬起發軟的手臂,環在段從背上。這個章其實蓋得可有可無。終於站在盥洗台前照鏡子時,言驚蟄才發現自己從耳根到肩窩,已經沒幾片白淨的皮膚了。吻痕交疊著牙印,根本分不清哪塊是段從剛親的。他們這個年紀還搞成這樣,實在是有點兒……誇張了。言驚蟄臉上發燙,絞個濕毛巾來迴擦。這幾天都得找高領的衣服穿。還沒等他在腦海中碼好僅有的那幾身衣服,段從在衛生間外敲敲門,將他手機拋了進來。言驚蟄的手機調了震動,舊機子,零件都老了,響起來“嗡嗡”直震,聽得人心煩。“電話。”段從的語氣也挺微妙。言驚蟄連忙接住,一看來電人,立馬有點兒尷尬。是寧望。前麵已經摞了好幾條消息了。段從也沒走,抱著胳膊往門邊一靠,看著言驚蟄。這種情況還挺鬧心的,明明他和寧望什麽都沒有,硬生生搞得像是說不清道不明。言驚蟄不想接,對寧望他其實更喜歡打字說事兒,可被段從這樣一盯,隻能把電話接起來。“你他媽死了?!”剛一接通,寧望的火氣就順著信號在言驚蟄耳朵邊炸開了。“說走就走,帶你出來玩接個電話說他媽跑就跑,電話不接消息不迴,我不是人?”他聲音太大了,隔著聽筒都聽得一清二楚,段從抬了抬眉毛。“哎,別喊。”言驚蟄頭疼得連忙安撫,“抱歉,昨天有點事……”“就你有事!一天天屁大點事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寧望根本不管,直接打斷,想到哪罵哪,“誰沒事啊天天圍著你轉,啊?!”“真的有事。”言驚蟄一個頭兩個大,瞟一眼段從,抿抿嘴,“我在我朋友家呢。”寧望一下安靜了。“我倆……和好了。”言驚蟄說。電話裏靜悄悄的,浴室裏也靜悄悄的。言驚蟄舉著聽筒望向段從,段從盯著他,突然笑了一下。幅度很淺,幾乎是轉瞬即逝,但言驚蟄還是捕捉到了。言驚蟄太容易被他影響了,段從一笑,他的心情也像被撫平了,突然就覺得一切都沒什麽大不了。“操。”寧望兇巴巴地又罵一句,幹淨利落地掛了電話。段從也沒再管言驚蟄和寧望要不要繼續說什麽,很瀟灑地繼續去廚房準備午飯。言驚蟄攥著手機站了會兒,將屏幕熄滅,朝著段從的方向跟過去。第 69 章走向段從的那一刻, 言驚蟄產生了一種很奇異的感受。有個叫選擇困難的症狀,言驚蟄沒有刻意的往自己身上套過他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大千世界中最平凡普通的一員,開掛一樣的人生不屬於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特殊症狀, 也不會出現在他這樣一個生活配角身上。他最特殊的經曆, 就是愛上段從。甚至在他心裏, 他連同性戀都不是, 隻是單純的愛段從。這樣一個平庸到泯然的人, 他從小到大的性格都有一個擺脫不掉的習慣:中和。連中庸都談不上, 言驚蟄自知沒有那種智慧。他從小到大所有的成長,似乎都在用力學會“平衡”這一件事:平衡自己與那個鬼窟一樣的家;在同齡人們無盡的孤立中平衡自己的心態;極力追逐著想要平衡他和段從的差距;甚至在世界的偏見中,自以為是的平衡著做出他覺得最好、對段從最好的的選項。這種平衡一切的想法,無處不在的運用在他的生活裏,包括之前對待寧望, 他不想傷害任何人,他覺得寧望是個可憐的小孩,他希望每個善良的人過得好, 也知道寧望對他好, 所以他總想用自己的方式讓寧望開心一點,總像哄孩子一樣順著他, 盡可能的給他包容。但今天他突然不想平衡了。他隻想跟著段從, 不想去想任何人, 隻想讓他最在意的人感到踏實與安心。這次的言驚蟄, 選擇順從自己壓抑了這麽多年的、心底最真實的向往。至於寧望,小孩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 以後再道歉吧。段從的心態跟言驚蟄差不了多少。早上睡醒時看到身邊的言驚蟄,他愣了很久, 伸手輕輕刮了刮言驚蟄的臉,才確定昨晚的事真實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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