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陸欣榮帶著文立萬、陸嘉林前往蘇州府衙門,拜訪蘇州知府譚令會。


    一大早到了衙門,看門人告訴他們,知府大人現在沒時間,讓他們在門口邊一間小房子等著候傳。


    這間房子空無一物,沒有一把椅子,一條凳子,三人隻好站在那裏等候。


    等了一個時辰,陸嘉林心頭火直冒,氣衝衝找到看門人,問道:“我們在這裏都站了一個時辰了,堂堂蘇州府衙門,連張坐的椅子都沒有嗎?”


    看門人冷眼望著陸嘉林,說:“吵吵什麽呀,你以為衙門是你們家啊,想坐就坐,想躺就躺?我警告你啊,別在這裏撒野!”


    “知府大人到底見不見我們?你總得給個準話吧。”


    “你這人好奇怪哦,我又不是知府大人,我怎麽知道他見不見你們,我怎麽知道他什麽時候見你們。候不候著,你自己看著吧。”


    陸嘉林還要理論,文立萬搖搖頭,趕緊把他拉迴那間小屋。


    文立萬沉入民間以來,對地方衙門懶政怠政的風氣早有領教,跟這個狗眼看人低的看門人計較,實在沒有必要。


    問題是陸欣榮是蘇州紡織業名聲赫赫的大佬級人物,雖然平日與譚令會交往不似李繼那樣密切,但過年過節進貢納禮,從不間斷,今天拜訪又特意提前預約,按時到達,卻遭到這樣冷遇,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譚令會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文立萬又來到門房,滿臉堆笑將一塊銀子放在看門人桌上,指著牆角一個小凳,陪著笑臉說:“官人行個方便,借用小凳一用。我家老爺年事已高,久站恐怕體力難支啊。”


    看門人了一眼桌上銀子,馬上變得和顏悅色起來,心想這人比剛才那廝懂規矩,便道:“那個屋子沒有座椅麽?你看我這記性,昨天剛抬去別的地方用了,凳子拿去讓你家老爺坐吧,你看你,怎麽不早說呢。那還有一個,兩個都搬過去坐吧。”


    文立萬笑著點點頭,搬了凳子給陸欣榮送過去。


    一個衙門的看門人都如此貪婪刁鑽,不知道這個衙門裏大大小小的官員,從頭到腳壞到什麽程度了。


    他心裏對這個看門人說:孫子,銀子算是寄放在你口袋裏,等著那天有空再收拾你吧。


    此刻,譚令會正在臥榻上斜躺著,滋滋有味吸著福壽膏。


    一個花枝招展的妖冶女人,在一旁殷勤地伺候著。


    譚令會吧唧吧唧吸食完畢,舒坦伸個懶腰,摟過那個妖冶女人,十分享受地閉眼小寐。半個時辰以後,才打個哈欠,氣定神閑下了床。


    下人趕緊給譚令會打來洗臉水,小聲說道:“大人,陸掌櫃在門房候了好久了,老爺是否要見一下?”


    譚令會用熱毛巾四平八穩擦著臉說:“急什麽,讓他們再待一陣子。哼,不要以為有幾個臭錢,就想見誰就見誰,做他媽的夢去吧!”


    陸欣榮等了將近兩個時辰,一個衙役過來傳話,知府大人有空召見陸掌櫃了。


    在一間陳設豪華的會客室,譚令會不冷不熱地讓座讓茶。


    進門後,譚令會與陸欣榮、陸嘉林互相拱手施禮,對文立萬隻是冷眼望了一下,一聲招唿都不打,隻當文立萬是一縷空氣。


    譚令會對那次在香樟樹下鬧事的文立萬恨之入骨,記憶猶新。


    那天要不是錦衣衛突然插手,文立萬早就讓他打上重重的三十大板,非死即殘。也就是因為這廝鬧事,招惹來了錦衣衛,逮走了李繼,斷了他的財路,而且差點把他也牽連到李繼的案子裏,要不是上躥下跳打通關節,他譚令會的烏紗帽,說不定早就讓擼掉了。


    文立萬馬上感受到譚令會對他的刻骨敵意。


    這種敵意來自於文立萬扳倒了李繼的綾羅會。


    綾羅會李繼倒掉,等於譚令會的財路也就斷了,人家能不恨你麽?說不定譚令會正尋思著設局整死他呢。


    譚令會與陸欣榮寒暄幾句,不再多餘說話,他知道陸欣榮求見,肯定有他相求的事情,就默然坐在那裏,等著陸欣榮開口。


    陸欣榮陪笑道:“知府大人啊,小民最近考慮著,想把文掌櫃山塘河邊的那個新機房收購了,擴大生產規模,這樣就能上繳更多賦稅,請知府大人恩準啊。”


    譚令會冷言冷語道:“收購便收購了,一個願買,一個願賣,你們自定好了,何必來問本官?”


    陸欣榮道:“新建的紡織機房,一切還剛剛開始,賦稅方麵還請知府大人酌情考慮。”


    譚令會嗬嗬冷笑道:“陸兄在蘇州地麵上,是富甲一方的人物,給朝廷貢獻一點賦稅,就心疼麽?上次有人扇動罷工罷市,聽說陸兄也在裏麵推波助瀾,不知可有此事?”


    陸欣榮忙不迭道:“那是純屬巧合。我是在之前一天就停業維修了,一共維修三天。如果我是推波助瀾,事情平息當天就可以恢複生產嘛。”


    “哼,反正那些聚眾鬧事的人,不可能讓他們逍遙法外,李繼的事是一碼事,聚眾滋事又是另外一碼事。”譚令會說完此話,瞟了文立萬一眼,看見文立萬正目不轉睛凝視著他。


    文立萬在蘇州紡織行業迅速站穩腳跟,讓譚令會頗感蹊蹺。


    譚令會在錦衣衛帶走李繼之後,馬上派人對文立萬的底細進行了調查。


    調查的結果讓譚令會意外,文立萬是一個外地來蘇州做生意的商人,除此之外其他信息幾乎是空白。在蘇州經商期間,文立萬沒有任何偷漏賦稅的行為,幾乎抓住不住什麽小辮子。


    但文立萬在昆山和蘇州,兩次與官府做對,兩次都出現錦衣衛的影子,難道這僅僅是巧合?


    莫非此人是錦衣衛的細作?


    如果文立萬是錦衣衛的人,他不可能天天泡在生意場上。此人可能收買了錦衣衛的某個官人,以此為靠山,才敢與地方官搗亂叫板。


    “知府大人,那次並不是小民聚眾滋事,李繼欺行霸市,搞得商家無法生存,小民不過是討個說法而已。”文立萬對譚令會刁蠻欺人的嘴臉厭惡之極,也就是沉入民間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否則真要是把朱翊鈞的敕書亮出來,這個人模狗樣的庸官狗官,不跪在地上求饒就怪。


    “是不是聚眾滋事,調查清楚後自有公論,現在辯解毫無意義。”


    譚令會一副高冷模樣,要不是最近有些擔心李繼案的結果,同時忌憚文立萬背後不明來曆的力量,他早就一聲斷喝,讓衙役把文立萬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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