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媛跑出來時小孩子已經能唿吸了,隻是身體還再抽搐,一針強心劑紮下去,緊跟著徐寶又追了一針安定。


    然後他才有時間觀察孩子其他地方的情況,鼻子出血、腦袋上有個四厘米左右的口子、還有兩個大包,門牙掉了一顆,嘴唇有個口子,但不是貫穿傷,而身上全是泥印子。


    左臂耷拉著,右手的中指和食指第二個關節處扭曲,臉上、胸口有嘔吐物。


    一看便知道孩子挨了不少打。


    徐寶摸摸孩子的胳膊,往外拉一下,再往前向上一推,他就把孩子脫臼的胳膊給接上了,再去摸孩子右手的兩個指頭,仔細地摸,發現沒有掉渣的地方,也抻著給掰迴去,但關節的地方卻腫起來。


    馮媛又跑迴屋子裏從徐寶的背包中取來碘伏,還有紗布和縫合針線,這可都是好東西,徐寶之前沒給細作使用。


    外麵的人撐起一塊帆布遮擋,火把盡量往前,看著躺在別人墊著的衣服上的孩子,接著又看到徐寶拿出來東西在孩子腦門上的口子上摸,摸完用針給縫住,又壓了一塊白色的布,再拿白色的不條在孩子腦袋上纏。


    “疼。”突然孩子嘴裏發出了模糊的聲音,他醒了,然後右手要動,剛剛對迴去的關節疼。


    “活了,活了。”有人立即開心地喊起來。


    “真活了?剛才都不喘氣了。”


    “寶郎果然厲害。”


    “墩子不哆嗦了,我的心啊,以前我村的二牛他家的孩子就是哆嗦著最後死掉的。”


    “寶郎剛才用針紮呢,針裏還有水,把水全紮進墩子胳膊裏了。”


    “他縫墩子腦袋上的口子時,用的針和線,咋跟縫細作時不一樣呢?”


    “還有包那個白布,不是說縫完不能包麽。”


    圍觀的村民是又高興又驚奇,小聲與附近的人交流。


    裏正抹一把臉上的水珠子,見墩子醒來喊疼,露出開心的笑容。


    他不知道方才聽到小寶喊那個什麽劑、什麽定的東西是啥玩意,卻曉得一定很珍貴,而且還是救命的東西。


    “醒了?來,把這兩片藥吃進去。”徐寶把兩片對乙~酰~氨~基~酚掰碎了塞進墩子的嘴裏,嘴上的傷口也噴了藥,說生物的東西過不來,可他覺得這個噴的藥就含生物成分,也不清楚那成分是否被弄出去了。


    墩子的眼中還帶著驚恐的神色,木然地把就著水吃下去,然後才打量起周圍,一個個麵孔有的有印象。


    “我在哪?”墩子嘴咧開想哭,突然嘴一疼,他又不哭了,眼睛裏麵噙著淚,小聲地問。


    “上崗村唄,在你那村,你就死了,你個娃娃放什麽火呢。”裏正湊過來蹲下,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地說道。


    墩子這次終於哭了:“我沒放。”


    “沒放火他們怎麽打你?”裏正又問。


    “裏正爺爺,我問。”徐寶連忙接過話,哪有這麽問的。


    與裏正說完,徐寶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問:“墩子,這個時候了你不睡覺,怎麽跑到外麵去了?”


    “我餓了,起來找吃的,沒找到,我就看到……看到外麵亮,還有燒穀子的味兒,就出去,出去看看,走到前麵,有柴火垛著了,我知道是裏正家的,我想,想抱出來沒著的,我抱出幾捆,那邊裏正家也著了,他們有人跑過來,就打我,疼,我就睡過去了,哇~~~~”


    墩子邊抽噎邊說,說到最後,哇哇大哭,馮媛連忙塞他嘴裏一塊糖。


    “哼!哼,哼哼。”糖一進嘴兒,墩子瞬間停住哭聲,隻是依舊抽噎。


    圍觀的人聽墩子的話,覺得不像說謊,隨即明白過來,墩子是要幫著喬罡家搶柴火,結果喬罡家的人跑來柴火垛救火時看到了墩子,就以為是墩子點的火,上去便打,幾下就把墩子打暈。


    “唉~~”裏正歎口氣,憤憤地說道:“我們過去時他們還往墩子身上踩呢,這幫子牲口啊,打個娃娃往死裏打,誰家沒個娃娃呀,墩子啊,我跟你說,你的命是你小寶哥哥給的,沒他你就死了,快,給你小寶哥哥磕個頭。”


    說著裏正要扶墩子起來給徐寶磕頭。


    “行了行了,磕頭作甚,老實躺著,胳膊要疼兩天,手……找個什麽板子給夾一下,不能再動了,吃點好的東西養著,家裏的人呢?就看著他挨打?”


    徐寶皺著眉頭不讓墩子動,把心中的話問出來,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哪有大人呦,就一個比他大四歲的哥哥,他爹娘前年冬時一場大病死了,造孽呀,老天不看眼啊。”裏正的眼淚流下來。


    “那他哥呢?你們沒帶迴來?他哥再被打死怎辦?去把人帶迴來。”徐寶又向著周圍的人喊,他心中有股火,恨不能現在端起槍過去把打孩子的全給突突了,既然大人可以恃強淩弱,自己為什麽不能同樣欺負下人?


    “小寶別急,留人了,村裏有人留那,你齊爺爺在,我們搶墩子時,他們還不讓,老齊說不給人就殺人,我們舉起刀,他們才把人交給我們。”


    裏正看出徐寶一副要殺人的樣子,也知道徐寶有那本事去殺,所以連忙勸。


    這時遠處有火把晃過來,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接近。


    人群到了近前,喬罡幾步衝過來,看到躺在那裏嘴中含著什麽東西的墩子,把眼睛一瞪:“你小子還不死啊。”


    墩子嚇得眼睛睜大,渾身哆嗦。


    喬罡又看向裏正:“張裏正,你得給我個說法。”


    “我給你個幾吧。”徐寶站起身罵向喬罡,平時不說髒話的他此刻也顧不得了,見喬罡看瞪過來,他冷笑一聲:“嗬嗬,瞪我?再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不信你就繼續瞪。”


    喬罡果然不敢跟徐寶較勁兒,偏偏頭,說道:“墩子點了我家和我家的柴火垛,你們搶來人要給我個說法。”


    “不是墩子燒的,是誰燒的你們自己去找,墩子還有他哥就留在上崗村。”


    徐寶態度強硬,根本不解釋墩子在柴火垛那裏無法兩處放火,也不提墩子幫忙喬罡家搶柴火的事情。


    “你護著他,那不是他燒的就是你燒的。”喬罡的家被燒了,同樣生氣,他向瞪徐寶又不敢,開始往徐寶身上潑髒水。


    “嗬嗬,我護著他就是我燒,那我今天聽了你的話不高興,明天你家人全死了,也是我殺的唄?”徐寶開始恐嚇,一想起墩子被背來時的模樣,他就壓不住火。


    馮媛怕徐寶真動手,也知道這麽說話解決不了問題,就出聲:“喬裏正,墩子之前是幫你家往外搶柴火,你們迴去看看就會知道,他點火,也不可能點完柴火垛再去你家點,然後迴柴火垛。


    他來不及,柴火是壓著的,他從旁邊往出抽柴火很費勁,你看他抽出的柴火便曉得他要用多大的工夫,又怎會去點你家?


    你要非是說他燒的,你家損失了多少,我們賠,柴火給你重新買來堆,房子給你重新建,家中燒的財物我們為你補錢,上崗村的賺的錢總不會賠不起吧?”


    “你是誰?”喬罡聽到動靜看過去,先是覺得驚豔,好美的一個小女子,接著反應過來,對方口氣很大呀。


    “我是寶郎未過門的媳婦兒,我說的話就算。”馮媛語氣淡淡地說道。


    “全加起來,我家被燒了三百貫。”喬罡說出數目,心中還高興呢,上崗村真要給三百貫,那家中往後的日子可就更好了。


    “裏正爺爺,三百貫。”馮媛轉頭對裏正說。


    “取,來人跟我去取,三百貫而已,咱嘟嘟開口,給。”裏正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著,帶著人去拿錢,過了一會兒一群人迴來,一串串的錢扔到地上,堆成個堆兒。


    馮媛點點頭,向喬罡說:“三百貫在這裏,是你的,燒房子和燒柴火垛的賠償是不是就夠了?”


    “夠,夠了,正好三百貫,我不找墩子了,嗬嗬。”喬罡連連點頭,心中還罵著敗家的玩意。


    上崗村的其他人忿忿地看著喬罡,有人心疼那錢,卻不敢反對,他們同樣被馮媛的相貌震到了,不但長得美,而且一看那身材就是好生養的,是寶郎的媳婦,寶郎自然要護著。


    馮媛笑笑,又對喬罡說道:“既然燒房子和柴火垛的事情解決了,咱們說說你打墩子的事情吧,人,不能白打。”


    “他是燒了我家,我家人才打他的。”喬罡說道。


    “可是我賠你了,三百貫就是你家被燒掉東西的錢,總不能是賠了你錢你還白打人吧?到拿也說不出這個理兒,我不賠,你打死他,我說不上話,你拿了錢就得把打人的事情說道道說道。”


    馮媛跟對方講理。


    其他人聽著,琢磨琢磨,覺得還真是哦,我弄壞你東西就賠你東西,你不能拿了賠的東西後打我,那我為什麽要賠你?


    喬罡想了想,點頭:“你說怎麽辦?我給他找醫生治,總成了吧?”


    “我們已經救過來了,你們打他的時候,眼看著把他打死,我們用了本是要獻給官家的救命藥救下來的,麵色鐵青、口吐白沫、喘不了氣、渾身抽搐,藥用上就活,你說這藥值多少錢?我也不欺負你,讓你給錢,你給我找來一樣的藥就成。”


    馮媛說出來她的打算了,她也沒說大話,一支強心劑、一支安定,在這個時代值多少錢?


    這藥若是給趙禎,告訴趙禎藥的作用,憑他剛剛有了一個兒子趙昕的情況,他願意拿出多少賞賜?


    很多小孩子都是‘抽’死的,哪怕是送醫院,也是先治療抽搐,然後再對症進一步治療,但不少時候抽搐一停,孩子就沒事了,除非是有別的病引起的。


    兩支藥值錢不?不值錢,比起辣椒素差遠了,但關鍵時刻,多少辣椒素也挽不迴一條命。


    因此馮媛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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