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一更,遲一更。豆腐坊中製品成,新漿熱氣騰。


    布一層,腦一層。香菜蔥花兌醬羹,驅車奔汴城。


    翌日早起,依舊拎水桶到河邊打水,迴來時齊老頭已經呆在院子裏,還有一張矮桌,上麵擺著粥、骨頭、皮凍兒,以及鹹菜和煮雞蛋。


    徐寶把桶裏水倒進缸中,往木盆裏舀兩瓢水,簡單洗洗手臉,拿袖子蹭蹭,就算幹淨了。


    齊老頭話不多,家中平時隻他一人,他有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兒媳婦,以及兩個孫子,夫婦二人跟著一個行商隊伍去江南路那邊,兩個孫子在鎮子裏的學堂讀書,每當放假才能迴來。


    由於兒子和兒媳婦走的是遠商,賺錢相對別人算是多的。


    齊老頭自己不種糧食,僅留兩畝地種菜,後院養的十五隻雞,一公十四母,另外是鴨子跟鵝,去年養的鴨鵝都賣了,留一隻準備帶隊,結果挨雷劈死。


    雞倒是一直養的蛋雞,平日裏齊老頭就養雞、攢雞蛋,攢夠數拿到鎮上賣,順便看看孫子。


    他腿瘸是年輕時采石頭被砸的,氣脈不暢,按照徐寶的理解是筋斷了,接不上。


    這種傷在他來的地方根本不算個事兒,哪怕現在把齊老頭弄過去,一樣能治好。


    想著把齊爺爺送到自己來的地方治腿,徐寶的思維再次發散,直到筷子敲碟子的聲音響起,他才迴神。


    他麵前一個碟子裏放著骨髓,整條的,看情形是齊爺爺昨天收完或就給砸出來的。


    徐寶喜歡吃骨髓,從小就喜歡,口感好,還有濃鬱的骨香,又不如肥肉膩,少了瘦肉的柴。


    “齊爺爺,咱家雞蛋攢多少了?”徐寶突然想起過幾日齊爺爺說要進鎮子賣雞蛋,他不想讓齊爺爺去賣,一個雞蛋兩文錢,有時別人講價,蛋稍微小點,會給三文買倆。


    賣這麽便宜,對得起雞麽?對得起趕那麽遠路嗎?知道的是齊爺爺不會喊價,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這個穿越來的人沒本事。


    徐寶在心中把自己的地位無限抬高,對麵的齊老頭作迴憶狀,說道:“有多半籃子。”


    此計數方法好,按籃子的容積算,再收兩天蛋,果然是一籃子,然後進鎮子,被人用很低的價錢買走。


    不行,絕對不行。


    “齊爺爺,雞蛋給我賣吧。”徐寶提要求。


    “好。”齊老頭直接答應。


    吃完飯,齊老頭不用徐寶收拾,揮揮手:“去忙。”


    “那我走了。”徐寶也不矯情,漱漱口,邁大步離開,前往豆腐坊。


    到地方時,豆腐坊在煮豆漿,旁邊還有幾板做好的豆腐,看樣子人家早早起來,先把平日裏賣的豆腐做出來,才給他熬的豆漿,估計是不信任他。


    徐寶後悔來晚了,提前來,用豆腐腦壓豆腐時正好就能把幹豆腐一起壓了,現在還得重新來。


    看著大鍋中煮的豆漿,徐寶很想過去挑豆皮,一次煮豆漿,濃度不高時,可以挑豆皮,而次加熱濃度高時,可以挑出來腐竹。


    若調整工藝,一次煮豆漿全能挑出來,而且濃度再低一些也沒問題,挑完薄薄的豆皮和腐竹,往另一個放著膠的池子裏一涮,拿出來便是防腐又不容易破的油豆腐皮和油腐竹。


    自己來時那邊一般賣的都是,這樣節省成本,但村子裏的人不吃,隻吃看上去賣相不好的,麻麵的,而不是光滑麵的,加了膠的會失去豆香味兒。


    看別人熬豆漿,徐寶想起來同樣沒在鎮上見過豆皮和腐竹,於是他忍住在鍋裏挑出來的想法,如果別人沒有,自己又多了一個秘方。


    “小寶來了?這邊,說,接下來讓他們怎麽幹。”裏正看到徐寶到來,招手。


    徐寶幾步到近前,比畫:“做一尺寬,兩尺長的盒子,盒子下麵留孔兒,跟壓豆腐的板子一樣,壓豆腐的蒙布,要裁成……先別裁,多準備蒙布。”


    他說完,有人臨時加工,做了三個盒子,深也有一尺。


    “加鹵,成腦。”徐寶盯著看,他熟悉步驟,在另一邊,像他一樣歲數的人很少有懂得豆腐是怎樣做出來、幹豆腐為什麽有薄厚。


    對他村裏的人來說是常識,對許多人講則是知識,還是沒學過的知識。


    接下來是等待,等豆漿變成豆腐腦,然後就可以澆上鹵兒喝了,再來兩個肉包子更好。


    豆腐腦出來,沒人給澆鹵,更無人準備蔥花香菜和辣椒油,大家全看著徐寶。


    徐寶洗洗手,拿過蒙豆腐的布,先折疊一下,不然太大,折疊後是雙層,先鋪一截到盒子裏,舀豆腐腦往上倒,一勺子豆腐腦有點多,他故意的。


    澆完,給抹平,蓋上一段蒙布,繼續往蒙布上澆豆腐腦,再抹平,再蓋,如是反複,一張蒙布用完換下一張。


    由於他沒讓人裁剪蒙布,雙層的浪費一倍的次數。他是怕裁完後幹豆腐不好賣,別人還要重新縫布。


    一個盒子裏麵才能有六十張幹豆腐,最上麵是木板,板上壓住刷洗得幹幹淨淨的青石。


    “裏正爺爺,一百八十張太少了。”徐寶跟裏正商量。


    “再做。”裏正吩咐,更多的人加入到做盒子的工作當中。


    最後是做了十個盒子的,還剩不少豆腐腦,大家全不吃,又讓人拿來壓豆腐。


    徐寶看著十個盒子,思維飄……哎呀,先別飄太遠,實際點,等著壓好了我得賣啊,我去哪賣?自然是京城。做多嘍,應該先試驗,而不是直接批量。


    著急下的他一轉頭,跟裏正說:“裏正爺爺,誰家能出個車,我要到城裏賣,還有大家把地裏的蔥花香菜拔出來兩捆,用的醬有富餘的也先給我,大家現在要搗蒜,搗出蒜蓉來,對,芥末,還有芥末。”


    “車早給你準備好了,張十一郎家的大小子趕驢車送你,成了呢,以後大家就做,不成,你也不用糟心,知道你是為村裏好。”


    聽到有專車出動,徐寶放下心,等別人把醬料東西拿來,他開始調兌,又讓人專門煮了麵醬。


    再借個火盆,還有木炭,以及一個大陶罐。


    他跑迴家,把多半籃子雞蛋取來,在這過程中他還跑一趟墳塋地,刨出個東西藏腰間。


    眾人湊集的醬油、八角、鹽,裏正家友情支援他五十個雞蛋,不過裏正的大孫媳婦暗示了一下,意思是說,在友情支援的名義下,他最好能拿迴來一百文,一個雞蛋兩文。


    徐寶手中有超過一百文的積蓄,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給對方一百文,算買了,但是……不可以,那是當著眾人麵削人臉麵。


    等幹豆腐壓成,眾人一層層往下揭,再摞到一塊兒,一尺寬、二尺長的幹豆腐就出來了。


    幹豆腐剛出去來時還是熱乎的呢。


    徐寶不敢耽擱,二百張一摞,包上蒙布,帶上其他東西,直接乘專車朝城池趕。


    專車的性能不錯,駕駛員專業,當然,更主要的是驢聽話,拉著兩個人和東西,還跑得很快樂,估計是不用蒙上眼睛拉磨才使它如此。


    有的驢就比較倔,讓它往前走可以,讓它圍著一個磨轉悠,它就不幹,許是覺得別人把它當傻子看待了。


    在車上徐寶也未閑下來,他把雞蛋放進大陶罐子中,放水,還有調料,坐在燒炭的火盆架子上。


    他要煮茶葉蛋,準確地說是茶色蛋,爛茶葉有,不值幾個錢,可他知道用茶葉煮蛋對消化係統不好,茶葉蛋最重要的不是茶葉味,而是八角的味道和鹹味兒。


    他不用黑鐵鍋煮不是因為鐵值錢,是黑鐵鍋煮完的蛋會變黑,陶罐煮出來的是醬油顏色。


    茶葉蛋煮上,徐寶拿出刀,其實是一片竹子,切幹豆腐暫時不需要動用魚腸劍,他把一張幹豆腐給分成四份,半尺寬,一尺長。


    拿出一張,開始往上麵包一段蔥,蔥太粗了也用竹片切,然後是香菜,抹上蒜蓉醬,小手麻利地卷好,碼在一旁,繼續做下一個。


    趕車的那誰家的大孫子,就是老誰家的小誰,張屹,他見徐寶做事情,不時扭頭看,又怕被發現似的掃一眼再轉迴頭。


    他能過來幫忙趕車,村中又支持徐寶做事情,他知道原因,因為三天前他二叔家的小兒子和幾個同樣的孩子看徐寶釣魚。


    小孩子問題多,看別人釣魚,又聽說這個大哥哥識字,就問他為什麽魚兒不上岸。


    換成大人會告訴,傻呀,魚上岸就死了。


    但孩子們從徐寶處得到的答案不同,當天孩子們迴家後學語,說大哥哥聽完問題,就說‘魚兒為何不上岸,學問太少唿吸難。人想乘風攬日月,四季勤學桌案邊。一筆一劃寫明字,一聲一句誦聖言。生活艱辛陰霾罩,書中自有白雲天。’


    孩子們迴家七口八舌學完,裏正嚇壞了,沒想到徐寶小娃娃,竟然隨口一出即‘勸學’。


    在學堂念過三年書的孩子是比不上的,好本事。


    當然,裏正不清楚這勸學詩是會被判零分的,因為格律不符,甚至出現三連平這等低級錯誤。


    不過大部分勸學詩格律都不嚴謹,如當今皇上趙禎他爹,宋真宗趙恆,寫的《勸學》便是書中自有好多東西,什麽黃金屋、顏如玉,跟書簽似的往書裏夾。


    反正裏正是覺得徐寶這個娃兒很厲害,他願意嚐試賣豆製品就讓他賣一迴,最好是賣不出去,迴來好讓他在村裏教孩子,孩子去鎮子裏上學很費錢,離著又遠,怕睡不著,怕吃不好。


    徐寶還不知道自己被人快要預訂成光榮的園丁了,他認真地卷著幹豆腐,一抬頭,正好看見張屹望過來又連忙扭迴頭的樣子。


    “張大哥,驢若不時刻盯著,會不會跑迴家呀?”他問對方。


    “不可能,我家驢聰明著呢,向前,走直線,我睡一覺都不怕。”張屹驕傲地迴答。


    “真的?那樣的話,張大哥,你過來幫我卷幹豆腐唄?先用盆裏的水洗手。”徐寶邀請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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