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搖晃,清冷的夜風將窗外的樹葉吹得窸窣作響,屋內卻是一片靜謐無聲。


    梅絛雪忐忑不安地微蹙著眉,仰高清楚寫著疑惑與惶恐的秀麗臉龐,心焦地瞅著眼前的冷雁。


    冷雁眯眼睇著她好半晌,薄唇忽地勾起一弧邪魅笑意,原先的怨憤刹那間已無蹤跡可循。


    「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既然爹生前沒跟你說明白就表示他不想讓你知道,那一晚的事以後就別再提了!」他徐柔地笑道,好似不在意的眼神卻隱隱閃著另有所思的詭芒。


    梅絛雪愣了下,為什麽雁哥哥說的話和義父一模一樣?究竟有什麽事是他們不想讓她知道的?這疑問已在她的心底生了根、發了芽,她知道自己一天沒弄清楚,便一天無法心安。


    「雁哥哥,我已經不是那個需要人保護的小雪兒了,為什麽不能告訴我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不死心地繼續追問:「有什麽事是我應該知道卻不知道的?我真的很想弄明白,請你告訴我!」


    冷雁抬高眉,深邃的黑眸斜勾向她,一手閑適地搓撫著下顎,似笑非笑。


    「你真的想知道?不怕明白事實真相後它所帶來的殺傷力是你承受不起的?」


    他以極其低柔的嗓音說道,一雙眼泛著冷笑瞅著她,將她倏然怔忡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此時的她縱使臉色蒼白似雪,卻仍無損她清豔絕塵的麗顏。


    梅絛雪的眉心不自覺地蹙攏,對於他話中有話的暗示,心裏隱隱升起一股不安與憂懼。雖然她仍然想要知道那一晚的事實真相,但一想起義父的欲言又止,以及此刻他晦暗不明、教人心顫的語意與眼神,她不禁有些遲疑猶豫了。


    然而,她的心不允許她退縮,想要明白真相的渴望戰勝了那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以堅定無比的眼光直視著冷雁,靜定地道:「我不怕,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知道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冷雁輕笑了聲,深幽的黑瞳掠過一抹讚許的神色,卻慢條斯理地道:「我爹不想讓你知道的事,就更不該由我這個做兒子的說出口,這事就別再提了。」


    一邊說著,他在心裏冷笑了聲,他要到最後那一刻才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他要她震撼、驚痛,對他深覺愧疚與不安,讓他的複仇更加地強而有力,這些年來他所受的苦他要從她身上一一討迴!


    梅絛雪受挫地垂下眼瞼,不自覺地輕咬朱唇。她知道想要從他口中獲知那一夜的事根本不可能,除非他肯告訴她,否則就算她再怎麽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無措時,一旁的青衣男子開口了:「師兄,故人重逢敘舊也該敘夠了吧,別忘了我們這趟江南行所為何來,你還是先把正事跟梅姑娘說說吧,畢竟人命關天哩!」


    人命關天?梅絛雪倏地抬眼望向冷雁,立即將自己的問題拋諸腦後,晶眸裏滿溢關切之情,钜細靡遺地審視著他的臉色有無不妥之處。


    端詳了一會兒之後,她突然睜大了眼,細看之下,才發現他如銅的膚色下泛著一絲幾不可辨的青黑之氣,她心裏不由得大驚,急急問道:「雁哥哥,那大惡人讓你練了什麽功?還是給你服了什麽毒藥?」


    冷雁有些訝然,但隻是挑眉不語地看著她,並未迴答。


    一旁青衣男子的反應卻是大相逕庭,隻見他神情異常激動,彷佛如獲至寶般地趨近梅絛雪,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並張大了一雙泛著淚光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瞅著她,略厚的唇不住地抖動著,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


    「梅姑娘,你看得出來師兄他練了毒功,那我呢?你也幫我看看好嗎?」


    梅絛雪教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與激動的神情給怔愕了下,但旋即恢複過來。她看了冷雁一眼,見他無任何異議,便收迴目光認真地審視著眼前的青衣男子。


    細看了一會兒,她隱隱瞧出男子的印堂上泛著一股濃重的紅紫之氣,和她在雁哥哥臉上所觀察到的完全不同。


    「從麵色觀來,你體內沉積的毒素深重,顯見這毒應該已跟隨你多年,至於更詳細的情形,得讓我為你把過脈之後才能斷定。」她將初步觀察的結果告訴他。


    「對對對!梅姑娘果然不同凡響,我確實是——」


    青衣男子忙不迭地點頭,可話還沒說完便教冷雁一聲冷喝給硬生生地打斷。


    「一飛,退一邊去!」冷雁陰冷地瞥了他一眼,朝他做了個手勢。


    那名叫一飛的青衣男子隨即摸摸鼻子,遵從命令地退到一邊去。


    冷雁緩緩走至梅絛雪身前,綻開一朵迷炫人心的溫柔笑花,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並伸出一手輕抬起她的下顎,以拇指柔柔摩挲著,而後緩緩吐出低醇似酒的磁性嗓音:「雪兒,雁哥哥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這個忙隻有你能幫,你願意嗎?」


    有那麽一刻,梅絛雪隻覺眼前一陣迷眩,一顆心莫名急跳了起來,自下顎傳來的燙熱,讓她的氣息微顯淩亂急促。她努力睜大眼迎視他那彷佛能讓人不由自主沉淪的深邃黑眸,試著從唿吸困難的狀態中擠出話來。


    「雁、雁哥哥,你有什麽事盡管說,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幫。」


    冷雁滿意地以指腹輕劃她如白玉凝脂般的臉頰,唇角邪魅地勾揚,刻意柔聲道:「你果真是我最聽話、最乖巧又最馴順可人的小雪兒。」


    被他這麽一說,一股混合著喜悅與羞澀的震顫迅即爬過梅絛雪心頭的每一處,雪白的容顏不自覺地浮上一抹紅霞,她下意識地垂下眼睫,不敢再麵對他那雙教她心頭怦然蠢動的懾人眼瞳。


    冷雁自然將她的一切表情變化全收入眼底,眸中突地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也隻是一刹那之間,便又迴複原本的邪詭幽魅。


    「雪兒,我不是故意要傷害那些人的。」他刻意撫著額傷神地道,神情迥異於先前的酷冷邪囂。


    「我之所以在那些人身上下毒,為的便是想測試你的能耐;這兩年來我四處尋求名醫,卻總是一無所獲,後來聽聞江南出了一位人稱妙手玉觀音的女神醫,又怕傳言過實,所以才會用這種方法來試探,沒想到當年的小雪兒竟是今日人人傳頌的女神醫。」歎息似的幽幽嗓音繼續敘說著。


    他沉重的表情與幽歎的語氣,令梅絛雪的心口沒來由地揪緊,「雁哥哥,你四處尋求名醫,是因為那大惡人在你身上下的毒嗎?」她心焦憂慮地急急問道。


    冷雁雙手負於身後,轉過身,對著窗外的明月幽然長歎了一口氣;片刻後,才緩緩說道:「我身上的毒一部分是練功所致,已不是單純藥草可解,尋求名醫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千毒門的幾位弟兄們;他們長期被師父喂養奇毒,命在旦夕,我必須盡早找到能為他們解毒之人。」


    梅絛雪一聽,心裏更憂慌了,小臉頓時又是一片蒼白。


    她焦急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袖,憂切地道:「雁哥哥,不會的,冷叔所著的毒經上有記載,凡能施毒必有法可解,你趕緊讓我把脈看看,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想盡辦法為你解毒,不計任何代價!」


    冷雁徐徐轉過身來,深深的注視她好一會兒,才問道:「你真肯不計任何代價為我解毒?」


    梅絛雪神情焦灼而堅定地頻點著頭。


    「如果……」他依舊定定地凝視著她,「如果為我解毒的代價得用你的性命來交換,你也願意?」


    「我願意!」梅絛雪毫不猶豫地迴答,她根本無暇去想他為什麽會這麽問,此刻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便是讓冷雁好好地活著,不必受毒害之苦。


    對她而言,冷叔和柔姨就像是她的親人,也是她的恩人,他們對她有養育之恩;而冷雁在她的心中更有著無可替代的地位,除了像親人般的感情之外,他更是她當時小小心靈中唯一的慰藉與安心的依靠。在和他分離的這許多年來,縱使有霂風、花儂與冰月相伴,但她始終沒忘記過他,也始終相信他還活著。


    這樣的信念牢牢地在她心頭盤踞著,讓她從沒放棄過尋找他,那一晚失去他時她還小,沒有能力阻止當時發生的事,但現在的她已不是那個需要人保護照顧的小雪兒,如今該是她為他做些什麽的時候了!此刻他就站在她眼前,她絕不會再任由其他因素將他奪走!


    彷佛沒料到她會迴答得這麽堅定而快速,冷雁的雙眸瞬間掠過一抹錯愕,但旋即隱沒不見。


    「你為什麽願意這麽做?我值得你拿你的命來換我的命嗎?」他問。


    梅絛雪愣了下,不知該怎麽迴答這個問題。


    對她而言,這事是毋需考慮的,就像天經地義般自然,彷佛她早已期待能有這麽一天為他做些什麽。老實說,不知為什麽,自她懂事以來,她總覺得對冷叔一家人懷有深深的歉疚,彷佛自己虧欠他們許多,而這種感覺在和雁哥哥重逢的此刻更加鮮明清晰。


    然而,讓她甚至願意犧牲自己性命以換取他的生命的原因,卻又好像不是純粹為了報恩和彌補;不知怎地,她就是無法承受再度失去他的可能。


    「雁哥哥,冷叔和柔姨對我有養育之恩,而你又是他們唯一的血脈,我這麽做也是應該的。」這是她唯一想得出來的合理的理由,至於另外一部分她無法厘清的情緒,她決定將它放在心底。


    「哦?原來是為了報恩哪!」冷雁懶洋洋地拖長語調,深幽的黑瞳迅速閃過一抹詭譎的幽芒,「你不覺得這樣的犧牲太大了嗎?」一邊說著,他又伸手輕揉她的下顎,魔魅般誘人的黑瞳像磁石似的緊緊吸引住她的目光。


    梅絛雪不由自主地又緋紅了一張小臉,心跳再度莫名加快了起來,讓她胸口緊窒得無法說出一句話來,隻得趕緊垂下眼睫,以搖頭代替迴答。


    「不後悔?」他的眼瞳慢慢歛下,一抹詭笑倏忽浮上他的唇畔。


    她給他的迴答仍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很好!」他低低地笑了,眼裏卻沒一絲笑意,反而隱隱閃現著鷙冷的幽詭星芒。「我會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


    他的笑聲讓梅絛雪沒來由地感到忐忑不安,他的表情和他的眼神是那麽的神秘難測,甚至散逸出邪魅之氣,她不禁有些怔忡。但她隨即拋開這種奇異的感覺,在心底告訴自己:雁哥哥被那惡人以毒控製了十多年,性情難免有所改變;除此之外,她相信他仍是那個疼她愛她的雁哥哥。


    「雁哥哥,現在可以讓我為你把脈了嗎?」她將思緒拉迴,以認真的神情關切地望著冷雁。


    冷雁收迴手,揚唇淡笑,「不急,我身上的毒一時還無礙,倒是其他弟兄們毒發的時間迫在眉睫,必須趕緊為他們解毒,這也是我此趟江南之行主要的目的。」


    梅絛雪詫異地睜大了眼,不解地問:「雁哥哥,我聽義父說你是那惡人唯一的傳人,難道連你也解不開其他人身上的毒嗎?」他解不開自己身上的毒尚可理解,但沒道理連其他人所中的毒他也束手無策啊!畢竟他是千毒門門主,也是那閻羅毒君唯一的傳人呀!


    冷雁瞬間繃緊了臉,微眯的雙眼迸射出兩道恨絕的怒芒,冷哼了聲之後,才道:「那隻老狐狸既當我是傳人,也當我是對手,他是存心給我留下這些難題,好向我證明他才是主宰生死大權的人!」


    聽他這麽一說,梅絛雪恍然有所悟,她抬眼望向他,問道:「雁哥哥,你要我怎麽做?」


    冷雁迴道:「我想請你到千毒門走一趟,找出他們身上所喂養之毒的破解方法,這事很緊急,我們必須馬上動身。」微微頓了一頓,他忽又露出迷惑人心的柔魅笑容,俯下俊顏,以柔緩的嗓音低語道:「小雪兒,你的雁哥哥如今隻能仰望你了,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親昵熟悉的稱唿以及他那全心信賴的語調,彷佛能蠱惑人心,讓人願意為他付出所有。


    梅絛雪無法抑製地沉淪在他製造的溫情陷阱裏,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她的胸臆間翻騰不休,絲絲欣喜悄悄溜進她的心坎,她羞澀又陶然地垂眸低語:「我、我當然願意。我這就開始收拾包袱,等會兒我們就動身吧!」


    說畢,她強捺下心口的怦然急跳,轉過身開始整理一些衣物、醫書典籍與自己獨製的解毒藥丸和隨身攜帶的醫箱。


    她一個勁兒的低頭忙著,渾然未察覺背後冷雁看著她的眼神,竟是徹骨的冷冽冰寒且幽深莫測。


    秋高氣爽,人跡稀少的官道上,傳來一陣陣規律的車輪轆轆聲。


    梅絛雪坐在馬車裏,透過簾幔若有所思地望著官道兩旁菅芒蒼蒼的曠野。


    離開杭州城已有數日,這幾日來他們總是日夜不停地趕路,可以想見雁哥哥心中的憂急有多深切;而那些能讓他如此在意的千毒門弟兄們,對他而言必定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想來千毒門中也並非全是邪惡毒辣之人。


    一邊思忖著,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飄到馬車右前方,騎著黑色駿馬的冷雁身上。仍是一身玄色綢衫,挺直的身影卓然清拔,即使隻是背影,仍散發出一股教人無法忽視的冷寒氣息。她不覺輕蹙起黛眉。從前的雁哥哥不是這麽冰冷淡漠的,這許多年來,他到底遭遇了什麽樣非人的折磨,以至於改變了他溫暖的性情?


    義父曾說,冷叔的師兄生性陰邪殘暴,想必他加諸在雁哥哥身上的折磨,絕非常人可以承受的!


    言這一路上,他不曾和她交談半句,俊逸的臉龐是一逕冷寂的表情,和重逢之夜那個對她溫言婉語的他完全不同,讓人猜不透也無法靠近。然而,她依稀可以看見,在他冰冷幽沉的黑眸深處,有著一絲隱隱的陰鬱和憂慮。


    情她曾試著和他交談,甚至試著要解慰他心中的憂慮,但他的迴應總是簡短而冷淡,彷佛不願和她多談,讓她感到有些失落悵然,倒是爽朗風趣的俞一飛,一路上會跟她說笑解悶,讓她稍感慰藉。


    小正冥思時,忽聞俞一飛出聲道:「大師兄,天色已經暗了,進了城,咱們找家客店歇息一晚吧!連續趕了幾天的路,我怕馬兒會撐不住。」說話間,他微偏過頭瞥了馬車裏梅絛雪纖細的身影一眼。


    說其實,怕馬兒撐不住隻是藉口,他真正舍不得的是梅姑娘!她一個柔弱女子跟著他們日夜趕路,一路上僅以乾糧充饑,還得在顛簸震蕩不停的馬車內過夜;想必這幾天來,她根本沒能好好睡上一覺。


    吧冷雁斜睇了俞一飛一眼,恰巧捕捉到他投向馬車內那匆促卻難掩關切的眸光,心裏登時有所領悟,薄唇隨即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淺笑。


    獨他當然明白一飛的用意,他是不忍心讓雪兒繼續承受連夜趕路及顛簸之苦,這可是他的小師弟第一次懂得憐香惜玉,看來這幾日的相處,他已對她生起愛慕之情。


    家這也難怪一飛了,從前的小雪兒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清靈飄逸,不染雜質的清妍姿容如謫仙般出塵,人如其名,獨特而絕美,任何男子見了要不動心,隻怕很難!


    隻可惜,一飛的愛慕注定會是一場空!因為他對她另有打算。


    得到她的心的人將會是他,他需要她為他解開那令他恨之入骨的師父在他體內所植下的毒。父債子償乃天經地義之事,他們父女倆欠他的,他要在她身上一一討迴,而且還要她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幽邃的眸光掠過一抹隱含算計的詭佞精芒,嘴角徐徐揚起一朵邪魅的笑,他轉首望向馬車內纖細的人影,迴道:「也好,就進城休息一晚吧,我怕累壞的不隻是馬兒,還有我的小雪兒呢!」


    低柔的嗓音刻意注入溫暖的關懷與憐惜,柔柔地蕩入梅絛雪的耳裏,並滲進她的心坎裏,讓她原本因他冷淡的態度而感到失落悶悵的心緒瞬間飛揚起來,激蕩出一股窩心的暖流。


    這幾個日夜,跟著他們馬不停蹄地趕路,她的身子確實酸疼不已,一把骨頭彷佛即將拆散開來,更甭提能合上眼好好睡一覺!但為了雁哥哥,她強忍住一切的不適,隻想早日抵達千毒門,為心懸弟兄生死的他分憂解煩。


    沒想到他在憂心之餘,還細心地留意她是否累壞了,她不禁滿心歡喜地想著:雁哥哥果真還是那個關心她、疼愛她的好哥哥!


    進了城,已是入夜時分,俞一飛駕著馬車跟在冷雁的坐騎後頭,往僻靜的街道上行去。覓得一家較為安靜、素雅的客棧後,才勒住韁繩,跳下馬車。


    當俞一飛正準備掀開帷簾扶梅絛雪下馬車時,冷雁突地低聲喝阻。


    「讓我來!你進去訂房吧。」


    俞一飛愣了一下,跟著才摸摸鼻子走進店家去。


    冷雁翻身下馬後,將馬兒交給已迎出店來的小二哥,接著筆直地走向馬車,掀開帷簾,一雙清冷酷絕的眼眸旋即轉為柔情萬千、笑意盈盈。


    「客棧到了,下來吧!」他朝她伸出一隻手,溫柔地道。


    梅絛雪也迴以一抹淺柔的笑意,望向伸至她眼前那修長有力的大掌,小臉竟微微竄起一股奇異又陌生的燒熱感,她趕緊垂下眼睫,緩緩地伸出手搭上那黝黑的手掌——


    當兩人的手碰觸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接著猛然失速地跳動了起來,她忍不住抬起眼望向他,小手也不自禁微微顫抖著。


    這一抬頭,正好迎上冷雁那雙柔魅惑人的深邃眼瞳,她驀然怔住了,心湖深處彷佛被攪散了開來,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連綿不斷……一種沉淪的感覺正在她胸中擴散。這種陌生的心緒讓她迷惑,更讓她震駭,她不自覺地眨了眨眼,想厘清這種奇異莫名的感覺。


    但她沒有時間多想,因為冷雁已迅速握住她的小手,將她抱下馬車。


    「啊!」她驚唿了聲,人旋即已站立在地麵上。她驚愕地抬眼望他,小臉不由自主地飄上兩朵紅雲,待迴過神後,她趕緊鬆開他的手,忙又垂下頭,小小聲地低語:「雁哥哥,謝、謝謝你。」


    冷雁滿意地睇著她的表情和反應,看來他的小雪兒還是個未識情滋味的純情姑娘哩!很好,這將會讓他的誘心行動進行得更加順利。思及此,他徐徐揚眉一笑,轉身迎向正朝他們走來的俞一飛。


    「大師兄,我已經訂了兩間上房,咱們進去吧。」俞一飛來到他們麵前,一手主動接過梅絛雪的藥箱背在自己身上,一邊朝她關切地柔聲道:「梅姑娘,你也累了,趕緊進店裏休息吧!」


    梅絛雪微笑地點了點頭,才邁開一小步,發麻的腿兒竟不聽使喚地一屈,整個人往前踉蹌了一步,幸虧一旁的俞一飛及時扶了她一把,否則恐怕她的小臉已撞上走在前頭的冷雁那寬厚結實的背上。


    「小心呀梅姑娘,你的腿怎麽了?要不要緊?」俞一飛皺著眉關心地問。


    梅絛雪小臉不禁微微一紅,勉強擠出一抹笑,低聲說了句:「不礙事的,一會兒就好了!」


    她隻是有些神思不寧、心緒紛亂,才會沒留意到自己酸麻的腿。


    話剛說完,她的雙腳忽然懸空,身子跟著騰空而起,她急忙垂眸一望,這才看清自己正被冷雁牢牢地橫抱在懷裏。她明燦的晶眸登時瞠得又圓又大。


    「雁、雁哥哥,你……」


    一時間,她驚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冷雁的舉動不隻嚇到了梅絛雪,一旁的俞一飛也被這一幕怔得一愣一愣的。


    「走不動是吧?那就別逞強了,讓雁哥哥抱你進去吧,我可舍不得讓你跌傷了!」


    他俯首在她耳旁淺笑地低語,溫熱的氣息暖暖地拂過她細致的肌膚。


    他吹拂出的熱氣和他的話語,令梅絛雪嫩白的臉蛋瞬間炸開一片緋紅,她迷眩不已地微啟著唇,恍恍忽忽地望著他帶笑的眉眼;在她尚來不及迴過神時,他已經抱著她走進客棧裏。


    店門外,俞一飛仍是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雙眼瞠得大大的。這事實在是太詭異了,千毒門中之人皆知,大師兄除了虹師姐以外,從未將其他女子放在眼裏,更遑論有肢體上的接觸!


    一直以來,在大師兄眼裏、心裏,始終隻存在著一個女人,那人便是虹師姐。可今日大師兄竟對一個隻是兒時童伴的女子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俞一飛百思不解地搔著頭,在心底嘟噥了好半晌,直到裏頭傳來冷雁低沉的叫喚聲,他才趕緊走進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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