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企沉下眸子,不顧周簪的掙紮把她拉進書房,周企用腳把門關上,還從裏麵反鎖了。


    站在樓梯口下聽著上麵傳來的聲音,傭人個個都麵麵相覷,誰也不敢上去阻攔。


    書房裏,周簪目光惡狠狠的盯著周企。


    她不明白,自己隻是喝了點酒而已,周企何必要那麽斤斤計較,現在還把她拉進書房裏,難道還要訓斥她不成?


    周簪冷笑一聲,完全不把周企放進眼裏。


    周企轉身對上周簪的目光,目光淡淡,內心卻雜亂無章。周簪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該把所有的實情都告訴她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你母親的事情嗎?我現在可以全都講給你聽。”周企的聲音中透露著無盡的悲傷,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聞言,周簪一愣。


    母親?


    她真是好久都沒有想起過了。


    周企走到書架旁邊,拿起書架上的一個裝飾品,書架就從中間裂開,形成一個不大不小剛好能過下一個人的空間。


    周企迴頭看了一眼周簪,率先走進去了。


    周簪猶豫一下,她從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哪怕是一張照片,母親都沒有留下。


    她問過周企很多次,但周企隨便就搪塞過去了


    她很想知道自己母親的過往,也跟了上去。


    裏麵的空間不大,也就十平方左右,放著一張九十年代的化妝桌,牆上掛滿了黑白照片和一些那個年代的小飾品。


    除此之外,桌上還有一個很常見的瓷罐。


    看著牆上掛著的照片,周簪走上前。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


    黑白色的照片裏,女人帶著精致的妝容,穿著婚紗,脈脈含情的看著遠方。


    雖然不知道遠方有誰,但能讓她含情脈脈看著,那就一定是她所喜愛的。


    女人眉眼彎彎,笑顏如花,周身氣質溫柔似水。


    照片裏的女人與周簪足有八分相似。


    “你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她叫秦荷,一個最最溫柔的女人,她也是一個孤兒。”


    周企迴想起了八六年剛剛入學的那一個夏天,那是和愛人相識的第一年。


    “我還沒認識你母親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了,她是學校的紅人,樣貌,成績都是最好的。”周企低沉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思念。


    “她為人和善,像個小太陽一樣會給人帶來溫暖。”說到這,周企還輕笑了兩聲,眉眼中的溫柔是周簪從未見過的。


    “我大學成績不如她,總被她壓一頭,我不服氣,處處想要跟她爭上一爭,一來二去我們兩個就日漸相熟了。久而久之我就對她就暗生情愫了。”


    “我一直藏著掖著,唯恐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沒想到她對我也早已情根深種,我們打算畢業後就結婚。”


    “畢業後我帶你母親迴家見了你爺爺奶奶,你爺爺奶奶很喜歡她,你奶奶還把家傳的翡翠鐲子給你母親了。”


    說到這,周企看著牆上的照片,眼中常含的狠厲現在正被溫柔所替代。


    “大學期間我們一直勤工儉學攢下了不少錢,我給她買了她喜歡的梳妝台,也拍了她一直想拍的結婚照。”


    下一秒周企的眼淚就順著眼角滑落。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幸福下去,結婚後沒多久,秦荷的親生父母就找上了門。”說到這,周企的憤恨就藏不住了。


    “你母親的親生父母早年因為你媽媽是個女兒就把她拋棄了,她一個人靠著打零工和縫補漿洗度日,處處節省供著自己讀書。”


    “後來,你母親有了個弟弟,那個弟弟整天不務正業,就是一個小混混,還犯了搶劫罪。他們順著當初拋棄的地方和一路的打聽找到了你母親。”


    周企突然停下,周簪看著周企,周企從褲子的口袋裏拿出煙點燃,深吸一口,吐出白色的圓圈。


    “當時,你母親已經懷了你,我靠著當年攢的錢和你爺爺奶奶給你母親的聘禮開了一家修車店。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很快就到了你媽媽分娩的那天。”


    周企狠狠抽了一口煙“那天我去了外地,你爺爺奶奶在醫院陪產,趁你爺爺去買飯的功夫,那家人又找上來了。”


    “他們威脅你母親,要錢,要很多錢。你母親沒辦法,把我臨走給她留的錢都給了那一家子,可是他們不滿足,還想要更多。你媽媽沒同意,最後他們拿你威脅她。說不給錢就把你從四樓扔下去!”


    “你媽媽已經忍那一家子忍了很久,不想再被那一家子纏上。你母親抱著你從四樓一躍而下,當場就死了。你裹著厚厚的被子,你安然無恙,可你母親摔得全身骨折。”周企聲音中帶著哭腔,眼角的淚水控製不住的下流。


    周簪也是滿臉淚水。


    “可她死在了我麵前!”周企痛苦的喊出。


    最大的痛苦,莫過於你一臉喜悅的迴去見愛人和孩子,見到的卻是她一躍而下死在你的麵前。


    “當天你媽生產的時候你奶奶就給我打電話,我就立刻買車票趕迴家,我一刻都沒敢停,一路趕到醫院,我見到的卻是她的屍體!”


    “我親眼看見到我的愛人死在我的麵前,草坪上,地上到處都是她的鮮血!”


    盡管過去了二十多年,可那個場麵還是深深烙在他的腦海。


    “你知道嗎周簪,我現在都還能想到你媽媽跳樓時的表情,是多麽悲傷,多麽無助。”周企越說情緒越激動。


    周簪看著麵前的周企,隻覺得他可憐。


    她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怪我為什麽總是管你太多,我害怕失去你,失去我唯一的親人。”


    周簪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想說話,可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爺爺奶奶因為愧疚,沒活幾年也就鬱鬱而終了。


    是周企一個人,一邊顧著公司一邊還要照顧周簪。


    此時的周簪內心滿是懊悔與愧疚。


    看著周簪痛苦流涕的樣子,周企從口袋裏拿出手帕,嫻熟的給周簪擦眼淚,就像小時候那樣。


    “你母親的骨灰我留了一部分沒下葬。”聞言,周簪紅著眼看他。“在那個瓷罐裏。”周企指了指桌上的瓷罐。


    周簪顫抖著手,小心翼翼的捧起瓷罐,緊緊擁在懷裏也算是擁抱過懷胎十月和分娩的母親了。


    父女倆抱著瓷罐一起放聲大哭。


    遺憾了二十二年的一家三口擁抱,在此刻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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