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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月隱,星稀。


    公平路北胡同,一戶普通民宅裏燈火閃耀。


    破爛不堪的正房內,椅子上的陳允先畢竟年紀輕,體力漸漸恢複了一些,他一邊向地上吐口中的血塊,一邊和站在身邊的便衣警察說話,“我說小子,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為啥幹這個?多缺德呀?我會算命,都是家中輩輩密傳,專修《麻衣神相》。如果你信我,我可以幫你算一算。”


    邊上站著的這個便衣警察年紀有三十多歲,比陳允先年齡大,個頭不高,身材幹瘦,麵容憔悴,表情顯得有些疑惑不解,“小哥們,你別忽悠我中不?我們都是混口飯吃,不求別的,就是你聽點話,我們穀爺問你啥你就直說得了,省得挨鞭子。至於別的,我不信,你也別說。”


    陳允先很不甘心,“那你給我一口水喝可以不?我給你算一算,不要錢,算是咱們交個朋友,如果你認為我說得對,你就聽,不對就當我放屁了。中不?”


    那人遲疑了一下,“好吧,屋裏沒有別人,他們都在南屋外間喝酒呢,可你別打歪主意啊。”說完給陳允先端了一碗水過來,放到他嘴邊,幫著他飲下。


    陳允先感覺好多了,“哥們,我說說你的家中事,你看我說得對不對,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但我可以從你的麵貌看出你的過往之事。”


    “我什麽都不說,看你怎麽算命?”那人顯得有點感興趣了。


    “我先從你的眉毛說起吧,你是八字眉,八字眉頭主克傷,奸門受壓數妻亡。你年紀也就三十多一點,曾娶過妻子,但現在她死了,三年前的事,對也不對?”陳允先晃著腦袋說。


    那人麵色驚恐,“這麽準?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說到你心中才最厲害。你這種眉相的人,平生碌碌財不盡,恐抱螟蛉叫父娘。這一輩子不會缺錢,但克妻礙子,要想有後,得收養別人家的孩子,否則你這一生就很孤單了,到老了孤苦無依呀。不多說了,說多了,你也不信。”說完陳允先不說話了,閉上了眼睛。


    “小兄弟,別著呀,你還得說,你算得簡直神了,三年前我老婆就得病死了,那我也不能就這樣了呀?你再給我看看怎樣能有轉機?能破解不?”那人心中顯然慌亂起來。


    “你眼角上翹,主你將來福祿壽不斷,可你現在是赤色襲睛,有災禍未除。”陳允先盯著他說。


    “那……怎麽辦才好?”那人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我有家傳密術,可以給你破解。”陳允先說到這裏不說了。


    “那……小兄弟你就幫幫我吧?”


    “憑啥?就因為你給了我一碗水?還是打過我很多鞭子?”陳允先有點不悅了。


    “哎呀,我的小兄弟,我這都是受那個姓穀的差遣,被逼無奈,誰要是有二分能耐,能做這個喪天良的事?我雖然沒有膽子放你出去,可以把繩子給我鬆開點,讓你舒服點兒,我隻能盡這麽點心,如果你能有幸出去的話,我怎麽報答你都中。”說完,就向外麵看了看,見沒有人理會這裏,就悄悄地走到陳允先的身後,把繩子扣鬆了幾下。


    陳允先知道這個人能這樣做就不錯了,最起碼現在身體能舒坦一點兒,就對那人說:“這樣,你得空讓人給你做個小紅色布袋,裏麵裝上一枚銅錢,三根紅線,把這三根紅線都係在銅錢上,不能打死扣,袋裏再放上六粒高粱米和兩大粒海鹽,然後我再給你寫道符放在裏麵就行了。這個布袋你務必隨身攜帶,不能遺失。”陳允先神秘而莊重時說。


    那人連忙找來一條毛巾,幫著把陳允先的臉擦了擦,“我的兄弟,你算得怎麽那麽準?那你說我克妻礙子的事怎麽辦才好啊?”


    “我讓你弄這個紅袋子,就是讓你的命路歸迴昌途來,隻要你照我說的這樣做,攜帶三年,一切都會過去。但就你還有一個死節,我不知道是說好,還是不說好。”


    “哎呦,我的小爺,你就別折磨我了,行不行?還有那道符怎麽辦呀?”說完,就一個勁兒地向陳允先鞠躬。


    陳允先忍住笑意,正色地說:“好吧,看你也算是善良人。你的父親在你十幾歲的時候就病死了,現在,他的墳邊上長了一株槐樹,槐樹長刺,而且罩著墳塋,此乃陰宅不利呀,為啥長樹,說明你父親墳中濕氣過重,對你和你的後代都有影響,這樹隨著年月的增長,樹的根係就會伸入棺木當中,這對你和你的後代更有大災大難啊。所以,你要在你父親誕辰,記住是誕辰,不是祭日,必須在正午,先在樹上係上一根紅繩,然後將這槐樹連根拔出,移栽樹林當中,在樹挖出後,將一塊刻字‘泰山石敢當’的青石埋了進去,用原土蓋好,就中了,我保你家運昌盛。至於那道符,你就等我有命出去的時候給你寫吧。”


    那人很是歡喜了,“兄弟呀,你可說得太準了,我爹當真是在我十四歲那年病死的,他的墳邊是長一株槐樹,每到春天槐花開的時候,還很好看呢,我還覺得不錯呢,你這一說,我才知道這是不好的事呀,今年七月初九就是我爹的祭日,我就把這樹拔掉。”


    “我說你是豬腦子吧?是誕辰,就是你爹的生日那天,不是你爹死的那天。我都為你發愁,你怎麽這麽笨?”陳允先強忍住沒有笑。


    那人更是深信不移,他往陳允先麵前一跪,“兄弟,我真是遇到能人了,求你救我。被我們老穀逮住的人,能活著出去都是萬幸了,可你真要是扛不住了,掛了,我就白忙活了?求你給我寫道符吧,多積點陰德吧,哪怕日後你真的死在這,哥我也在你的祭日給你燒紙祭拜,行不?我給你找紙筆去。”


    “你能不能別逗我?我可以救你,哪怕我死在這兒了,我也可以先幫你把符寫了,可我現在是被綁在這,怎麽寫?”陳允先訓斥著說。


    “我一會兒找來紙和筆,把你的綁繩鬆開,你給哥我寫完了符,我再給你綁上,不綁太緊。中不?”


    陳允先很是無奈的樣子點了點頭,心想,你個大傻蛋,讓我挨了多少鞭子,鬆開我了,我還能讓你再把綁繩係上?做夢,這個大傻蛋,“你傻呀?你去找紙和筆去,他們別人問你怎麽辦?你還能怎麽說?你就把你的襯衫撕下一條來,我用手指上的血給你寫一道血符,那就更厲害了。”


    “那太好了,還是你聰明。”說完,就連忙解開了扣子,把身上的白襯衫撕下一條來,放在了陳允先前麵炕上的小方桌上。然後向外張望了一下,見前屋那些人喝著酒正是熱鬧呢,“兄弟那你給我算了,沒算算你能不能從這裏出去呀?”


    “我當然知道。”陳允先的雙手略微從綁繩中活動開來。


    那人給陳允先鬆開了綁繩,輕聲說:“兄弟,抓緊寫吧,別等老穀迴來呀,真要是露餡了,我可就不好辦了。雖說我跟著他做了很多壞事,但咱不能總這樣不是?”


    陳允先活動一下身子,就是左腿上的槍傷可能感染了,走路有些吃力。但他畢竟也是從十幾歲就在納蘭家習武,身體還硬朗得很。他咬破了手指,在桌上的白布條上用指血寫下一行七扭八拐的怪字,誰也不看不懂是什麽。然後將交給那個人,那人正看得出神時,陳允先用右手把那人的衣領抓住,順勢往懷裏一帶,右膝蓋往那人的腰上一點,把那人按倒在地上,還沒等他喊叫,就把那道寫著血符的布條奪了下來,團成個團塞進了那人的嘴裏,一邊用剛剛解下的綁繩把那人像捆自已一樣,綁在了椅子上,一邊說:“你不想知道,我什麽時候能出去麽?我告訴你,我早就算準了,就是現在。我雖然要走了,但要告訴你,你父親的墳上的事和要你做的布袋都要做好,這是有根據的。我算命很準,但良心也要放正啊。對不?”


    那人徹底懵了,轉眼間自已成了囚徒了,“嗚嗚----”想說什麽,也聽不清。


    陳允生拍了拍那人的肩頭,“老哥,你保重吧,我不殺你,把你綁起來,那個姓穀的迴來,也不能把你怎麽樣的。再見了!”說完把他腰間的手槍和子彈卸了下來。


    陳允先哈著腰,提著盒子炮,一瘸一拐地悄聲向南屋走過去,到了門口,見南屋外間有五個人圍坐在一起喝酒呢,內間東北角的床上斜躺著個女人,身上蓋著鬥篷,借著燈光一看,有些麵熟,他明白了,昨天半夜的時候,在關帝廟外他剛出來,就有人用一張大網把他捆住了,然後帶上了黑頭套,後來聽見又逮著個女人,不用問就是那個在春秋樓與陌生男人相會的女人,這容貌他仔細看,咦?----不是在燕趙麵館的見到的那個邱紫坤麽?這可真夠熱鬧的。想到這,他二話沒說,破門而入,“都別動,放下武器,老子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與你們無關,不想死的話,就老實地交出武器,蹲下,如果敢反抗,我就把你們趕盡殺絕。”


    有一個便衣不信邪,剛想拿桌上的手槍,陳允先抓起門邊堆積的一個瓷碟先往牆上一磕,就把碎片向那人頭上飛去,正中他的太陽穴,當時斃命,死屍栽倒在桌子下。其他人一看,這是個練家子,反抗是要吃虧的,“撲通,撲通……”有兩個人都跪在了地上,用雙手把手槍舉過頭頂。有一人拿起手槍剛要向陳允先開槍,“唰------”又一塊瓷片飛進了他的咽喉處,卡在那裏,流血飛濺,當時就死了。剩下最後一個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就向床上的邱紫坤跑去,他用槍頂著邱紫坤的頭說,“你要怎麽樣?要是再敢過來,我就打死這個女人。”


    “你一個大男人,脅迫女人幹什麽?瞧你這點出息。”陳允先慢慢接近了他。其他那兩個跪著的人中有個梳分頭的連忙說:“孫八生,你虎啊?咱們有必要拚命麽?把槍放下吧。”


    另外一個人說:“咱都是中國人,有啥大仇恨?咱就是混飯吃,你還當你是誰?”


    經那兩人一說,那家夥動搖了,“那……咱可說好的,得守信用,我們不反抗,你可不能再向我們開槍。


    陳允先急了,怕驚擾了外麵的人,“還費什麽話?你的身子要是比這瓷盤鋒利,就試試看。”就著從旁邊操起一個盤子向空中飛去,然後把一塊瓷片也向盤子飛去,隻見瓷片“唰---”在空中將盤子切成了兩半,落在了地上。


    那人“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兄弟,別殺我。”舉槍過頭頂。


    陳允先把這幾個人的槍搶了過來,留下兩把帶在身上,其它的卸掉了彈匣。


    邱紫坤顯得很無助的樣子,“小弟,你是?……快點幫我解開。”


    陳允先上前解開了她手上的綁繩,“會使槍不?給你一把。”


    邱紫坤沒說會使槍,也沒說不會使,就把槍抓在了手裏。


    然後,兩人就一前一後向屋外走去。


    陳允先隱在院門內,仔細看了看,隻有七個人在門口的板石上坐著呢,想到這裏,衝吧!


    陳允先打開了院門,向那七個人開槍了,“啪啪----”兩個點射,兩個人先是倒在了地上,那五個人才轉過身來,他拉起邱紫坤就往外跑,兩個人沿著胡同一直向東跑去,後麵的五個人一邊打槍一邊喊:“站住-------,再不站住就開槍了!”


    兩個人跑得並不快,一個左腿有槍傷,一個穿著高跟鞋,漫無目地跑著,陳允先不時地迴頭向追他的人開槍反擊。


    當陳允先二人穿過第三條巷子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因為前麵無路可走,這是一條死胡同,而且他的左腿已是出血過多,疼痛難忍,身子不斷的發抖。邱紫坤除了跑得慢之外,體力尚可。


    怎麽辦?還能跑了麽?


    這時,那五個人也追了上來,其中有一個大叫著:“看你們還往哪裏跑?”


    陳允先拿起槍剛要反擊,但槍裏已沒有了子彈,氣得他把槍丟在了地上,“你手中的槍呢?”他問邱紫坤。


    “給你,在這呢。”邱紫坤把手中一直握著的盒子炮遞給了陳允先,陳允先拿在手裏覺得不對勁兒,低頭一看,槍在手裏,可是沒有了彈匣。


    這可如何是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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