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今鴻，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你總是這麽問我，那你呢，在你心裏我們的以後是什麽樣子的？”“我不知道……你來告訴我吧，哥哥。”霍今鴻再次俯身死死摟住白項英的上身。他沒有說謊，他曾經肖想過各式各樣和白項英在一起的樣子，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害怕想到以後，直到如今對方問起來，他竟發現腦中白蒙蒙的一片。“你告訴我，告訴我該怎麽想……你想的就是我想的，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劇烈的心跳聲，伴隨著唿吸，一下比一下猛烈和雜亂。白項英仔細聽了許久才辨別出那聲音並非來自於自己，而是霍今鴻。抬手環抱住對方的後背，他頗為無奈地苦笑起來真是的，我認真問他，他又把問題拋迴給我。他又如何知道答案呢？他曾經想過無數種止損或迴頭是岸的辦法，可是太晚了。就如對方所言，雙手沾了太多的血，想洗也洗不幹淨了，出了特高課有的是人要他的性命，留下來則是一條死路走到底。你和霍科長是不可能發展下去的，無論你們有過什麽，拋開感情上的事來說，他已經完完全全站在我們的對立麵了。罪人終究是要上審判台的，愛上一個沒有好下場的人隻會讓你不幸。段希靈的聲音自耳畔響起。他說的沒錯，自己何嚐不知道兩個人難有將來，可偏偏今鴻這樣問他，央求他給出答案。“我告訴你，誰又來告訴我呢……”霍今鴻感受到後背上的力道在慢慢收緊，久違的來自對方的摟抱。他仿佛受到鼓舞似的，低頭wen住白項英的肩膀，喉結，胸口，沿著肌肉的線條一路往下。毛毯遮住了刺眼的傷痕，也給他打了掩護，令那因流淚而顯得狼狽的麵孔不至於暴露在燈光中。“怎麽說都好，哥哥，讓我有個盼頭……”“我不知道，今鴻……就算現在描繪出一個好的將來，我也不能夠實現，我已經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了。”“不需要很好，哥哥，隻要你不離開我……你說過等我死了要帶著我的骨灰去跳海，那也算是在一起，不管是死是活。”白項英緩緩咬住嘴唇又鬆開，第一次覺得死這個字從對方嘴裏說出來也不那麽的可怕。“你就……這麽離不開我嗎？”“是的，我離不開你。”“可是沒有一個人會永遠被需要。”“我需要你，從遇見你開始，我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你……就算死了，死了我也會纏著你，我要你跟我一起投胎，一起去找王母娘娘改寫生死簿！”“王母娘娘不管生死簿。”“隨她管什麽呢……”霍今鴻掀開毯子把腦袋伸出來，下巴依舊貼著白項英的胸膛，“快說啊，沒有時間了！”“什麽……”“說你不會不要我，說……”霍今鴻話到一半戛然而止，停頓片刻詫異地低頭，“哥哥，你……”第227章 80 極密任務（上）南京的會在國防部議事樓舉行，因為是最高規格的軍事會議，現場戒備森嚴，進會場前還要挨個兒卸槍搜身。霍今鴻畢生沒有來過南方，也沒見過除了我部以外的高級官員，見到這排場難免有些不太自在。何連勝這時候倒扮起一個和藹的上司的角色，囑咐他不必慌張，跟在自己身後便好。會上講了日美談判的最新進展，以及日本接下來的對外政策。跟霍今鴻等人有關的部分大概就是國際關係惡化後如何處理第三國問題，以及在第一時間逮捕窩藏在租界內伺機活動的革命黨人。幾個主要日戰區的偽政府及軍方代表都依次做了發言，其中包括各領事館長，警察局長和派遣軍司令官。曾我部在匯報天津政情的時候還提到了何連勝，後者也洋洋灑灑的說了幾句，看似十分得意。白天的會議結束後現場還設有晚宴，霍今鴻素色來對這種交際場合不感興趣，然而剛一透露出先迴住處休息的想法就被何連勝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如此難得的機會，多少人想來都沒資格！我特地跟曾我部說帶上你，你怎麽就沒點眼力見，不知道抓緊時間去多認識點人嗎！”“這麽多人，我要認識誰？”“你問我？你自己不會認人嗎！？”何連勝這時候因為急著去南京的幾位大將麵前露臉，故而懶得教訓這個不成器的下屬，“軍部剛剛透露說過兩個月可能提拔你去北平任警察局長，你趁現在多跟那幾位聊聊，也好學習一下經驗。”“警察局長？什麽時候？”“噓！還沒定下，你知道了也別聲張，自己心裏有個數！”何連勝說完便端著酒走了。霍今鴻想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對方所說的“那幾位”是誰，迴到宴會廳晃悠兩圈，最後在人群中找到一位熟人袁天龍。袁天龍是代表大東公司參會的，白天會議期間一直跟烏照鈺在一起，現在那姓烏的不知去了何處，他則是端了杯酒在角落裏跟另一名西裝青年聊天。霍今鴻遠遠瞥過去，見那青年無論是相貌還是身材都生得十分標致，雖沒有看到正臉，但光是這麽杵在人群裏就明顯要比周圍的人鮮亮幾分。隻可惜美青年坐姿非常的不雅，兩條腿岔得一南一北，把個褲襠正對著袁天龍。再看兩人的表情，對話似乎並不友好。“祝局長，好久不見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穿西裝的樣子，人模狗樣的。”“不然呢？說起來你我隻在審訊室裏見過兩麵，你當然隻見過我穿警服。”“我聽說你替佐倉大將擋子彈的光榮事跡，真是主仆情深啊，怎麽也不發表一下感言？”“粗人一個，就不丟人現眼了，不像袁兄你，還特地準備個草稿來念……話說迴來你那稿子是自己寫的？去了趟東北會識字了？”霍今鴻聽兩人含沙射影地互相貶低對方，從零碎話語中推斷出這二位皆是青幫出身，早先在上海就有過些過節。之後袁去了天津，又被迫遠走東北，祝則一直留在上海，混得還不錯，隻是名聲似乎不怎麽好。霍今鴻聽了半天覺得挺沒意思，因為像袁天龍這種人誰跟他有過節都不稀奇。學眾人的樣子去餐桌上給自己倒了杯酒，他打算謹遵何連勝的囑咐去找人說說話，剛邁出兩步突然從側後方被撞了一下。扭頭看去，隻見一名服務生打扮的小個子青年從身邊快速經過。雲連？就算眼神錯了耳朵也不會聽錯，霍今鴻認出那確實是雲連的腳步，瞬間意識到對方可能有話要對自己說，於是不加猶豫地就放下酒杯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露天舞池，到燈光背後的僻靜之處停下。“怎麽不用暗號？”“為了防烏照鈺，你忘了？”“沒事，他現在不在附近。”霍今鴻仔細聽了一陣，發現烏袁二人似又匯到了一起，在同兩個外國佬談笑風生。“是喬七叫你來見我的？有什麽事就說吧。”“跟美國的談判失敗了，開戰就是這兩天的事，軍部已經在商討接管租界的事宜。”雲連說著從兜裏摸出張紙：“這是名單，大概月底會下指示，還有點時間。”霍今鴻打開信紙粗粗掃了眼，看見金鬆飯店的名字，又不動聲色地折起來收入懷中。“喬七人呢？”“七爺有自己的事要做，你留意暗號，晚些時候他會親自來見你。”“有什麽事情不能讓你轉達？”“我不能知道的事。”霍今鴻皺起眉頭。連雲連都不能知道的事，那想必是隻有自己和喬府中人可以參與的非常機密的任務在這種時候，會是什麽呢？“我一會兒怎麽見他？”“你跟著那個祝局長走，七爺自然會找機會去見你。”“祝局長？”“剛才在樓上跟袁天龍說話的那個，上海市公署警察局長，祝南疆。”第228章 81 極密任務（中）霍今鴻迴到宴會廳，祝南疆正在跟一名日本軍官交談，規規矩矩的，但似乎也沒恭敬到哪兒去。具體表現在始終曲著條腿，鞋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蹭地，這明顯是個不耐煩且隨時準備跑路的姿勢。霍今鴻認得那名軍官，即方才袁天龍提到過的佐倉大將，雖然不知具體是幹嘛的，但職銜想必不會比曾我部低。等對方離開後他端著酒杯走到祝南疆跟前:“祝局長。”“喲，霍科長。”“你認得我？”“你們那個何司令，開會前跟我說起過你。”“何司令……哦，是的。”“我看你剛剛一直在看我，有什麽事嗎？”“……我？”“怎麽？我以為你是有話要跟我說，難不成隻是看我？”霍今鴻忽然語塞，因為沒想到方才自己那麽大老遠地觀察祝袁二人談話，居然被對方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這警察局長果然不是白當的。“何司令叫我多跟你交流，探討一些工作上的經驗。”“聽說你是管特高科的，這差事其實沒什麽經驗好談，幹多了就順手，不順手就送命，況且上海的情況跟天津也不一樣。”“祝局長說的是。”“哈，談工作沒意思……坐！”祝南疆後退兩步往沙發上一靠，重新拿起方才喝了一半的酒。“我看你也不像是來討教經驗的樣子，是何司令非要你來找我搭話？可我不過是個警察局長，而且跟你們那邊八杆子打不著邊。”“那也不是，我看祝局長你很健談……”“哦，那就直說來找我談天，扯什麽討教經驗！”.霍今鴻硬著頭皮跟健談的祝局長談天，不知道自己這算是在被審問還是被關懷。他本來就是個不愛交際的性子，此刻在感謝對方給了自己一個不必再繼續四處走動的理由的同時，又覺得隻是對付眼前這一個就已經十分費力。他後悔方才沒有問清楚這祝局長跟二戒堂是什麽關係，喬七為什麽要讓自己跟著他。若是一條船上的那大可以講點正經事情，但如果隻是不相幹的人，就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扯談。是還是不是，他現在也無處可問。.好不容易挨到宴會結束，我部等外地來的日本人大概是難得有碰麵的機會，居然還沒有要散場的意思，稱按照日本人的規矩就是要連著喝好幾場才算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