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崍山麓。


    容海大師與清真幾人聚在一起。他拿著張紙對幾壤:“今咱們又見麵了,我將各位召集至此,是有要事相告。”


    幾人剛到家,接到飛鴿傳書,又立刻快馬加鞭趕了過來,卻聚在這邛崍山,他們俱都感到發生了重大事件。至他到來發話時,仍不見西門洪影子,幾人心中充滿疑惑,心忖莫非與他有關。聞言屏息斂氣、洗耳恭聽。


    “幾日前,西門掌門突飛鴿傳書給我,他在此邛崍山中發現了飛虎會之人,紙上還繪有一個姑娘的肖像,想來此事與她有關。他雖傳書於我,但不知現況如何實在令齲憂。”


    “西門掌門輕功下第一,他若不敵飛虎會之人,大可一走了之,大師不必它慮。”清真道長不以為意。


    “以許是他發現敵蹤後,先飛鴿傳書,然後對其跟蹤,想摸清她的魔窟何在。”羅璿子也猜測起來。


    “事情沒有這樣簡單。”容海大師道,“若如此,他隻要求求我們及早感到此山即可,何必要畫上那姑娘的肖像?從此看,他的處境一定不妙。”他稍停片刻又道,“為了整個武林的安寧,為了不再有無辜的生命慘死在其魔掌下,咱們必須在此山中找到那姑娘弄清江湖血案的真相,滅了源頭,方能消除禍患。”


    著把紙遞給近旁的李修明,“你們傳看一下,以後撞上了方好認識她。”


    幾人逐一傳看起來。


    深山老林裏,古樹參,遮蔽日;溝壑縱橫,懸崖遍布。


    險象環生。


    秋失月或時攀岩,或時越壑,一處處地方看來瞧去,始終不見秘圖上的那個圖案。


    “邛崍山這麽大,找那一丁點地方,雖有如大海撈針,但我一定要找到你。”


    滿眼是山是岩,遼闊無邊。她卻毫不氣餒。實在累了,就坐在樹蔭下休息一會。餓了就吃袋中幹糧,渴了就喝山溪水。從不一聲苦,向不言一句累。


    這日走著走著,前麵隱隱傳來“突突”的水響聲,便尋聲走了過去。


    一道山穀橫在眼前,水響聲就在山穀裏的。


    她下到山穀中,如到了已幹涸的大河河道。山穀裏遍地是鵝卵石和細沙,但卻沒有一滴水,可那“突突”聲分明是激流才能發出的聲響。


    “那麽大的水,流到什麽地方去了?”她心中非常奇怪,不由加快了步伐。


    山穀盡頭,懸崖陡立,上麵銀水直貫下麵深潭,發出的聲響便如雷聲般轟轟然。


    奇形怪狀、宏偉細微的各種瀑布她都見過,但還是被眼前這道急瀑吸引了過去。


    山崖高有二十來丈,拔地而起,立如筆直。上麵河寬至少有四五丈,但河水卻從中間稍凹處如掉下屋簷般傾垂而下,形成圓圓的一束,直徑估計在三丈左右,往下逐漸擴散,象根擎玉柱,極是壯觀。潭裏水花翻滾不絕,空中水霧飛舞不斷,靈勁非凡。


    “好有氣派,好有神韻。”她著向水潭走過去。


    突然從刻影犀牛潭”三字的石碑後傳出吟哦聲。水聲雖響得振聾發聵,但秋失月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河中斷銀水傾,直下九注乾坤。我欲化作衝浪魚,從此遊上南門。


    她聽了不由停下腳步,警惕之心頓時,聆聽著石碑後麵的動靜。站了好一會,不見那人出來,也沒有了聲響。她正揣度時,聽那人又吟道:


    水傾千丈神采飛,薩萬尺也不悲。跌入潭中隨水流,流到海裏逐波遊;揮掌斬斷兇鯊首,提腳踏破惡龍頭。風平浪靜千魚躍,國泰民安萬民笑。


    她聽罷忖道:看樣兒是一書生,在此觀賞瀑布,豪情勃發,是以吟詠感慨。字裏行間顯出不凡氣慨,雖抱有報國壯誌,言詞卻有些狂妄。


    “口氣那麽大,莫非有過人本領?”她心中自語。


    她又站了一會,那人還是沒有動靜。進退不得之際心道:我且試探一下虛實。忖罷接連拍出兩掌,分別打向潭水和石壁,潭中頓時碧浪暴起。發在石壁上的掌力使得絕妙,掌風沒有傷石而是反刮,令暴起的潭水鋪蓋地地向石碑周遭罩下。


    “犀牛滾水,犀牛滾水!”石碑後的書生用地道的川話叫喊著跑出來,沒命價地了狂奔。整個人被淋得全身濕透,好像是從水中爬出來一樣。驚悸之色,難以言表。


    她看那書生,二十掛零,白淨麵皮,瘦弱身材,一身衣衫洗得失去了顏色,被水淋濕後緊貼在身上,讓他顯得弱不禁風。他奔跑著突然看見一個姑娘站在前麵,雖有些詫異,但無驚豔的神色。隻是邊跑邊招唿:“姐快跑姐快跑!犀牛滾水,要漲大水啦。快跑快跑!”


    秋失月望著他那狼狽樣兒,嗤之以鼻。但不明白他的是怎麽迴事,便一本正經地問:“什麽是犀牛滾水?烈日炎炎的發什麽大水?”


    “快跑快跑,過來我慢慢給你。”他依然亡命地向側麵山坡跑去。


    她看著他想——他是不會武功呢,還是在裝瘋賣傻?會武功的人,在水暴起時,隻消往旁邊一閃,便不會被淋著。他如會武功,又為什麽要裝成這個模樣?難道他已探到自己會來這裏,才故意設局?不過——她無論怎麽看,對方都不像練家子。


    “眼睛最容易受欺騙,試過方知真假。”她忖著起腳一踢,一粒胡豆大的石子飛過去正打著他膝蓋側麵。


    “哎喲!”他立刻跌倒在地,摔得鼻青臉腫、口中血出。他痛叫之時,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又向跑。邊跑邊衝她大叫:“你快跑啊,要漲大水啦!”模樣甚是焦急。


    “平白無故的你為什麽如此害怕?”她著食指一彈,一股指風射向他足三裏。


    “哎喲!”他痛叫之時,一下子站立著跑不動了。一臉惶急之色,揉了揉腳肚見她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忙打著手勢招唿她,“要漲大水啦!你快跑啊!不然洪水一出深潭,你就走投無路了。”著撩起衣衫卷起褲腿看腳,並無異樣,卻偏偏邁不動,又焦急自語,“糟了糟了,我腳筋抽風走不動了。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你的犀牛滾水,要漲大水究竟是怎麽迴事?”她看了看犀牛潭又看了看他,心中萬分不解。


    “你快跑啊!”他見她不但不走,反而問這問那,急得提高聲音大叫,“你快跑啊快跑啊!”


    “跑什麽跑,這時不是風平浪靜嗎。”他如此著急,她想定是跟潭水暴起有關,於是道,“犀牛潭裏風平浪靜,沒有什麽大水。”


    “風平浪靜?”他不信似的扭頭一看,潭中果然沒有了動靜,才迴過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秋失月了無痕跡地彈出一股指風,解了他被封穴道。


    穴道一解,猝不及防的他頓時癱倒在地,爬身坐著用袖子擦了擦臉,上麵滾動的,隻怕汗水多過濕水。袖子濕漉漉的,擦來擦去臉上依然濕濕一片。


    他喘緩了氣,心情平靜下來,才自嘲地道:“在下杯弓蛇影,風聲鶴唳,弄得如此狼狽,真讓姐見笑了。”


    幾次試探,秋失月知其確實不會武功。想起他剛才失魂落魄的樣兒,心中委實想笑,但忍住不露痕跡地問:“你剛才的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這裏是犀牛潭,潭水有些稀奇古怪——往往在三四五月裏,既使氣晴朗、風和日麗,潭水也會突然反湧而出;清澈的潭水會變成黃湯,黃堂越湧越高,越湧越急,最後陡然間會平地起水兩三丈高。人若在此遇上,猝不及防便會遭殃。”


    他又用濕袖抹了一把臉,“聽人們,這是犀牛神在下麵洗澡,它身子翻來翻去,把水逼上來就跟漲大水一樣。剛才潭水暴起,我以為是犀牛神又在洗澡了,所以就被嚇得三魂掃二魂。讓姐你見笑了。”


    “犀牛神洗澡?!難怪嚇得你差點丟了魂。”她冷笑著沒好氣。心中嗤之以鼻:犀牛神,迷信!鬼才信這套。


    書生聽了又自嘲地笑笑,擰著衣衫上的水,對秋失月卻正眼也不瞧一下。


    她見書生眼不斜視,心中困惑不解,便無話找話:“你衣衫如此濕透,把它脫下擰幹在太陽下曬曬吧。”


    “不用不用。這不冷,濕衣穿著也不會受涼。”他無論做事話,始終是低頭而為。


    “你認為穿著不礙事,穿著舒服,那你就這樣穿著吧!”她見他不領情,語氣更加冰冷。


    他聽她如此,顯然是有些生氣,,心中不明白她何以如此。漫不經心地瞅了她一眼又馬上收迴目光。心中道:很漂亮的女孩,可是眼光卻冷冰冰的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秋失月見他向自己望來,手本能地按住了劍柄。見他隻瞅了一眼便收迴目光,手隻得鬆開,邁步向犀牛潭走過去。


    水潭長寬各有十來丈,岸周的石頭被水磨得泛著青光。潭中水花翻滾,卻形不成波浪它全被一個朝喇叭般的漩渦帶動著轉圈圈,最後被無形的奇大力量拉下去,消失得無蹤無影。


    她奇怪地望著那些鵝卵石,暗忖難道是雨季漲水時,此處消化不了便隨水流到了山穀鄭她對潭凝視,似想窺到它的深處。突想起自己要做的事,便轉身邁步。


    書生的犀牛滾水雖然對她有一點吸引力,但她不想把時間耗在與己無關的事上。走近在揉搓著腿肚的書生時,心忖他一定會迴頭盯看自己。手不由又握上了劍柄。


    石頭高低不平,腳一踏上,互相碰響,聲音特別。書生卻充耳不聞,更沒有迴頭,隻是淡淡地問:“這瀑布如此壯觀,姐就無心觀賞?”


    “我喜歡看就看,不喜歡看就走。誰也管不著。”她越過她,手又鬆開了劍柄。不中聽的話語中全是蠻氣。


    “如此美景,卻不懂得欣賞。真是。”他著心道,“難怪眼光那麽冷,原來是什麽也容不下。”


    “你——!”她以為他在偷窺自己背影,可掉頭一看,他依然隻顧揉腳,目光一點也沒有跟上來,她不由更奇。便站下斥道,“你認為好的,就強迫別人跟你一個眼光?”


    書生依然不看她,隻道:“下……”


    潭中水突然一陣湧動,最後如霹靂炸響般破開一個氣泡,將他的話打斷了。


    他慌忙站起向水潭望去。


    潭中水隨著華華聲反湧而起,那瀑布雷霆萬鈞,卻鎮不住它反湧之勢,好像地下有無數蛟龍在搗攪一般。


    驚駭之色馬上又爬上了他的臉,令他端正的五官於瞬間幾乎錯位!


    “壞事了,犀牛滾水!要漲大水,快跑!”他驚叫著慌忙撒腿。


    秋失月見此也是大吃一驚。她雖不想信犀牛滾水之,但是一時也不明白是怎麽迴事。便站在那裏欲看個究竟。


    書生跑了幾步見她愣在那裏,還以為她被嚇傻了,忙迴身拉住她的手一扯急叫:“快跑快跑!”


    她細嫩白膩的手被他緊緊抓住,俏臉緋紅之際目露兇光,瞪眼忿然甩手。


    書生感覺有強大的力量自她手手上逼過來,猛然震開自己的五指,還讓他站立不穩,一下子四腳朝跌倒在地,屁股差點碎成四片。痛得他呲牙咧嘴,萬分不解責備:“你幹嘛使那樣大的勁?”


    秋失月哼了一聲欲拔劍,這時潭水湧得更響,注意力便被怪異的突發大水吸引了過去。


    “嘩嘩嘩,嘩嘩嘩……”潭水一陣接著一陣暴響,越湧越急,越湧越高,抖然間平地起水五六尺。隨著響聲的急增,那水魔化了一般瞬間達到丈高,鋪蓋地,勢不可擋地衝將下來。


    書生翻身欲起,因摔得厲害,幾次要站直身子時卻又歪斜著倒地。冷汗淋淋之際,複又支起上身,衝她急叫:“姐你快跑,不然就會沒命了!快跑啊!”


    秋失月望著如錢塘怒潮、長江洪峰般的狂流,麵上雖未露出畏懼之色,但是心中委實吃驚不。


    “完了完了。”書生半跪在地上絕望地歎息,接著又衝她大吼,“大水下來了你不跑,是不是想死啊!


    “你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偏偏替我瞎操心。”秋失月訕笑著見大水怒卷而來,鎮定自如,“就算百十隻老虎也無奈我何,何況這沒有生命的水!”著身子騰空而起,如鳥飛向側麵山坡。落腳於樹枝上,低頭急看,洪水已經席卷一切而下。


    書生被卷上浪尖,在波濤洶湧的洪流中一起一伏。雙手亂抓,但沒有一根救命稻草,他知道自己這下徹底完蛋了。


    秋失月望著這一切,無動於衷,冷冷地道:“醜男人,去死吧!死一個少一個。”


    書生被洪流卷裹著向下疾漂而去。本來無動於衷的她,不知怎地心中竟泛起一絲愧疚——她想起了他幾次招唿自己快走的焦急樣。


    她想去救他,可耳邊又迴響著師父的話:下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他青雲直上時不可羨慕,甜言蜜語時不能信任,在落難街頭時不值得憐憫。她望著洪流卻心不能靜,自語道:“要不是自己把他甩傷了,他也許能逃到山坡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道:“誰叫你那麽大膽,竟敢對本姑娘動手動腳。要不是潭水暴漲得那麽厲害,本姑娘早一劍取了你狗命。”如此一,方才的好感又消失殆盡。但還是禁不住放眼向下望去。


    先時還揮手拍打著水的書生,此時已經停止了一切動作,隻是隨著水波起伏,顯然已經被水嗆昏了過去


    她心中莫名其妙地不安起來,又想起了他半跪著招唿自己快跑的惶急樣。又看了看手,上麵什麽也沒有少。心中又有了別樣解釋:他之所以拉我手,一定以為我是被洪水嚇傻了,並不是想占我便宜,何


    況他沒有色咪咪的眼神,也許心地並不壞。還是救救他吧。但是……”


    她心中紛亂之極,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今自己怎麽會這樣?”她自語著也憎恨此刻的優柔寡斷、猶豫不決。最後一咬牙道,“看在他將才擔心自己的份上,就破一次列吧。


    想罷怕自己反悔,便快速拔劍在手行動:飄身下樹,削了一根細木棍,站在水邊把木棍貼水射出,然後飛身躍在上麵。木棍載著她如飛矢向前射去。到了書生旁邊,一把兩他抓起甩向山坡。木棍向下沉去。她右腳一點水麵,整個人身輕如燕向山坡疾飛而迴。腳下,洪流滾滾而去,勢不可擋地吞噬一牽秋失月後發先至,落腳於草坡上,柔臂一伸將他接住,上到一塊草坪,輕輕將他放下。


    潭中,渾黃的水依然一個勁地往上冒,仿佛被地火燒沸騰了。山穀被填起來兩丈,瀑布短了一截,雄偉氣勢稍減。


    激流澎湃,惡浪滔滔,肆無忌憚地鬧了兩柱香光景,才慢慢地消減下去。


    水潭恢複了舊貌,瀑布也重新展現自己的雄風。


    山穀中,又鋪上了一層圓滑得無棱無角的石子。


    寫作是必須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是最現實。一都在勞作,碼字隻有熬夜。更新遲,還望體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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