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簡直是做夢!”


    張卬向刀刃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撩起衣襟開始細細地擦拭,他臉上的冷笑映著刀鋒上的寒光,使溫暖的帳篷中增添了絲寒意。


    “用仁德不用刀兵?難道劉玄會大開城門迎他們進去?”張卬放下了刀,轉向王匡道:“咱們那位陛下可是寧死也不放棄長安,逝與宗廟共存亡的。哈哈!他以為他是誰,還真把自己當成了真命天子,當年要不是老子一力主張,他一個沒人當迴事的窩囊廢能當上這個皇帝?現在跟老子翻臉,擺起皇帝的臭架子來了。”


    張卬將刀將案上一摜,“咄”地一聲,刀尖入案,刀柄來迴晃動。


    “老王,”他伸手摟住王匡的肩膀,說道:“看來這個小皇帝是個能吹牛的家夥,靠不住,咱們兄弟還得再尋出路。要不走武關,迴南陽,去找宛王劉賜?或者從陳倉入漢中,找漢中王劉嘉?”


    王匡搖頭道:“你我已經和劉玄撕破了臉,劉嘉、劉賜等人未必容得下我等。”


    “那怎麽辦?”張卬暴躁起來,“這不能去,那不能去,難道還要留在長安?這裏還有我們兄弟的立足之地嗎?”


    “實在不行,咱們再上綠林山,你我兄弟還能落個消遙快活!”他忽然用拳頭重重地錘在案上,惡狠狠地道:“得先把劉玄小兒收拾了,省得他日後找咱們的麻煩!”


    王匡道:“靜觀其變吧,依我看小皇帝沒有對付我們的意思,他要仁德,勢必要善待你我二人,給別人作個榜樣,或許咱們還真能留在長安。”


    “那個吹牛的小子說了算嗎?你不是說逄安不服他麽?逄安是樊崇的跟班,他跳出來,肯定是樊崇指使的!看來赤眉賊和咱們綠林軍一樣,也是誰都不服誰。”


    王匡道:“依我看來,赤眉賊必有一場內鬥,你我二人不如留下來靜觀其變,依靠其勝者,若是鬥得兩敗俱傷,咱們可趁亂出手,給他來個黑吃黑,那時候長安就是咱們兄弟的天下了!”


    “老王,你這主意好!我就說你腦子好使,比我強多了!就這麽定了,下次我也去見見小皇帝,聽聽他是怎麽吹牛的。”


    王匡道:“先等六天看吧!”


    逄安簡直得意洋洋,迴營的路上時不時大笑兩聲。


    徐宣埋怨道:“少子,我那麽攔著你不讓你胡說,你怎麽就不肯聽!”


    “丞相,你怕小皇帝,我不怕他!三老帶我們打下的基業,憑什麽便宜了那個小子?你們要對他效忠就去效忠好了,除了三老,我逄安誰都不認!”


    樊崇道:“少子,你的情義我知道,可你也收斂著點,不要總是當麵與他作對,他畢竟是咱們的皇帝。”


    逄安道:“三老,我就不明白了,你出生入死這麽多年,就是為了把這幾十萬大軍送給別人麽?你就自己做了這個皇帝又能怎麽樣?”


    “閉嘴!”樊崇怒喝一聲,“我樊崇從來沒有那種心思!我自問對得起天地,對得起大漢。少子,你這麽說是大逆不道!你要好好管好你的嘴巴,不要害了兄弟!”


    逄安被樊崇一通訓斥,雖然還是怒氣衝衝,卻不敢再說話了。


    “禦史大夫,少子也是為你。。。好好,我不說了。”謝逯道:“禦史大夫,你說六天拿下長安可能麽?”


    樊崇道:“有這個可能。”眾人都驚異地望著他,難道皇帝真能把這個牛吹成?


    樊崇道:“可是那得全軍分攻四麵,拚了命地攻打,或許有機會六日破城,但陛下卻要不動刀兵,那六天絕對不可能!”


    逄安道:“今天我們損失了好幾百,長安城難打著呢!他要是能不動一兵一卒,六天內打下長安,那就是見了鬼了。”


    徐宣道:“想必陛下是想招降,或許他已與城內有了聯絡,否則怎麽會如此篤定?禦史大夫,劉恭可在城裏,難道他們兄弟早就暗中商量好了?”


    樊崇道:“劉恭是個掉書袋的文人,手下沒有兵卒,他便是答應了做內應,恐怕也沒什麽大用。”


    楊音道:“若是能招降長安城,也省得兄弟們再流血了,禦史大夫,不如等等看吧,看陛下能有什麽妙計!”


    “他能有什麽妙計?”逄安從鼻子裏吹出一口氣,不屑地道:“就等牛皮吹破吧!到時看他有什麽臉!”


    所有人都認為皇帝在吹牛,連楊延壽和羅由都有些憂心忡忡,此時他們都在皇帝的身邊,個個臉上帶著憂慮。


    可小皇帝一副不急不忙的樣子,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啥也不耽誤。


    第二天一早,皇帝說早飯吃多了,要出去走走,消消食,還點名要汶陽校尉來陪他出去。


    汶陽校尉受寵若驚,穿了一套嶄新的衣服過來,讓他醜得愈發鮮明。


    小皇帝見了直搖頭,讓小班登拿來了一套灰色的舊衣服換上,汶陽校尉心裏暗罵自己:“我好糊塗,與陛下一道,怎麽能穿得如此亮眼,搶了皇帝陛下的風頭?”


    他乖乖地換上了舊衣,又被套上了一身的沉重的盔甲,汶陽校尉心裏愈發歡喜:“與陛下出行,當然要負起保護之責,陛下特意點我來做他的護衛,難道是看中我英武非凡,忠勇無敵?”


    他不禁有些後悔,沒帶自己趁手的兵器,那柄沉重無比的戰斧過來,使他的英武形象打了折扣。


    好不容易收拾停當,陛下帶了汶陽校尉和數百護衛,一路向長安城而去,劉彪帶著他的越騎營在後麵不遠處跟著,時刻保護皇帝陛下的安全。


    皇帝陛下與汶陽校尉並轡而行,衛士們分散在他們四周。汶陽校尉不禁激動萬分,他一個人與陛下同行,這是多麽榮耀的事啊!自己祖宗八代都沒有過這種高光時刻。


    雖然盔甲沉重,穿著有點累,可汶陽校尉依舊挺直著腰杆,他想把自己最威武、最意氣風發的樣子展現給皇帝陛下看,隻要得到皇帝陛下的垂青,他未來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眼看長安城越來越近,已經能看到城門上的士卒在走來走去,汶陽校尉有些奇怪,“陛下,咱們這是去做什麽?”


    皇帝道:“朕要讓長安城的士卒見識一下我軍最勇猛的將士,讓他們看見將軍就嚇得發抖!”


    汶陽將軍激動得有點發抖,陛下叫他什麽?陛下居然叫他將軍?這不是很明顯嗎?皇帝陛下要提拔他做將軍了!自己終於要熬出頭了!


    這時皇帝停住了腳步,說道:“將軍可敢再向前抵近城牆,讓城上之敵看清將軍威武的形象,以震懾敵軍否?”


    汶陽校尉大叫道:“有何不敢?請陛下在此稍待,臣願單騎為陛下奪得長安城門!”


    他催馬便向前去了,皇帝擺了擺手,三十名護衛隨在他身後,舉著幾麵黃色的旗子,隨著他一道緩緩向前。


    汶陽校尉不識字,看不懂那旗子上寫了什麽,不過這種有人在兩旁給打旗的感覺真的不錯,他突然有種感覺,覺得自己成了三軍主將,所有人都聽從他的號令,自己在敵人麵前耀武揚武,嚇得敵軍屁都不敢放,特別的威風。


    這時他距離城牆大約兩百餘步時,城上突然飛出一支長長的弩箭,這箭帶著風聲,從突然他身邊唿地掠過。


    汶陽校尉嚇了一跳,突然忘了耀武揚威,也忘了剛才說過的要單騎奪門的話,手忙腳亂地去拉韁繩,邊叫道:“敵軍想必已嚇破了膽,我本該直向前去奪得城門,不過陛下的安全要緊,我不能把陛下一個人丟在那兒,萬一有人偷襲,犯了聖駕,那就是我的罪過了,咱們迴去吧!”


    他剛要撥轉馬頭,卻覺得有人在他的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那匹馬負痛向前狂奔不止,汶陽校尉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吆喝,總算把馬停住,此時他已進了長安城牆的射程之內,連城門上的人臉都幾乎能看清楚了。


    奇怪的是,城上竟然再也沒有弩箭射下,汶陽校尉撥轉馬頭,用鞭子死命地抽打著馬,向著來路狂奔而迴。


    “壯哉!卿乃真勇士也!”皇帝撫著雙掌,對他大讚,“有卿這樣的猛士,何愁長安城不破,何慮天下之不寧?”


    汶陽校尉擦了擦臉上的汗,氣喘籲籲地道:“陛下,沒有人來冒犯聖駕吧,臣本可以殺進城去,卻擔心陛下安危,未敢輕動,陛下可好?”


    “卿對朕如此忠心,真是讓朕欣慰!朕要賞賜你!”


    汶陽校尉激動萬分,陛下的賞賜,難道是錢財?或者是將軍名號?看來自己真的是要轉運了啊!


    皇帝說道:“朕要賜你陪伴聖駕的機會,明日你再陪朕出來散步。”


    汶陽校尉抹了抹臉上的汗,心道:“雖然沒有具體的封賞,不過能陪著陛下出行,本來就是一種榮譽,陛下若不是對我另眼相看,哪會如此?看來封賞是早晚的事,我斷不可心急,明天一定要繼續好好地伺候陛下。”


    君臣兩人有說有笑,在侍衛的保護下迴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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