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初刻,酣戰止歇。


    沈無憂徹底累癱,昏昏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又是傍晚。


    她看著身側空蕩蕩的床鋪,恍惚間還以為一整夜過去,一個激靈從臥榻上坐了起身。


    “嘶——”


    這一動,她才察覺到身體像是散架後被重裝,哪哪都不得勁兒。


    “真是的...怎麽每次都這麽累...”


    沈無憂很是懷疑,到底是他體力太好,還是她的身體太弱。


    “不需要再休息一會兒?”


    “現在什麽時辰了?”


    “酉時初刻,你才睡了一個時辰。”顧景炎迴答道。


    “我合理懷疑,你把我弄得這麽累,是為了不讓我和表哥同桌吃飯。”


    沈無憂查看著胳膊上身體上斑駁的吻痕,氣得咬牙切齒。


    方才被顧景炎的美男計所迷惑,她並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現在一想,才覺不對。


    他尋常隻會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留下吻痕。


    今兒個,他竟連手腕、手背都要留下幾個印子。


    這讓她怎麽見人!!


    “本王像是那麽小氣的人?”顧景炎勾了勾唇角,他不過是有點兒吃醋,加之她太過迷人,一時沒有控製好而已。


    “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小氣的人了!”


    沈無憂下榻翻找著衣櫃,好一會兒才找來一件衣袖偏長,領口極高的衣裳換上。


    顧景炎則抽空讓丫鬟把髒了的被褥拿去洗。


    看著丫鬟抱著被褥害羞跑開的模樣,沈無憂臉上又是一陣燥熱,她小聲埋怨道:“要是讓外人得知,咱們幾乎每天都要換一次床單被褥,肯定要被笑話。”


    “傳不出去。”


    “可是...你就不能注意一點?天天換有點兒太色了。”


    “這事能怪本王?誰弄髒的,你自己說。”


    “啊!你閉嘴!”


    沈無憂忙捂著顧景炎的嘴,兇巴巴地瞪他,“你再這樣,往後你一個人睡好了!”


    “本王沒說錯什麽吧?你不也很盡興?”顧景炎滿眼笑意,被捂著嘴依舊不忘調侃她。


    “顧景炎,你夠了!”


    沈無憂拿他沒辦法,趕緊轉移了話題,“都怪你,我都來不及好好想想該怎麽試探表哥。”


    “本王認錯,那晚上再給本王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


    “你休想!”


    沈無憂趕緊後退了兩步,和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這會子她已經是渾身疼痛雙腿發軟的狀態,再這麽縱欲下去,她怕是要死在榻上。


    “小姐,姑爺,謝公子前來拜訪。”今日正午,秀兒聽沈無憂說想要試探試探謝羨之,見他已然登門,心跳驟然加快。


    “先讓人給表哥看茶,我馬上來。”


    沈無憂迴了一句,再三確認脖頸上的吻痕都被遮嚴實了,這才同顧景炎一道去往膳廳。


    王府膳廳裏,謝羨之一人獨坐飯桌前,背似雪鬆般挺著。


    單從他拘束的儀態上也可以看出他的緊張和忐忑。


    “表哥,久等了。我才從稻香村迴來,累得緊,一覺睡到了現在。”


    沈無憂走進來的時候,謝羨之即刻起身,關切問道:“此去一行,收獲如何?”


    “患病災民的情況已經得到全麵的控製,至於內裏的隱情,比較複雜,表哥隻需要保持中立就好。”


    “這場瘟疫是人禍,對吧?”


    “是的。”沈無憂鄭重其事地答。


    “那...投毒者是聖上嗎?”謝羨之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句大逆不道的話。


    他之所以十年寒窗考取功名。


    不單單是為了光耀門楣,更是為了能替天下人獻上自己的綿薄之力。


    他生長在江南的小巷裏。


    見過許許多多為生計日夜奔波的市井小民。


    正是看多了人間疾苦,他才會為萬民而仕。


    可是,他現在十分迷茫。


    如若君主不仁,他這個狀元算不算白考了呢?


    沈無憂同顧景炎對視了一眼,她原本是不打算將實情告訴謝羨之的。


    眼下局勢動蕩,知道得越多,越容易招惹殺身之禍。


    不過謝羨之既然開口問了,就證明他也察覺到顧北宸的不對勁,這種情況再隱瞞反倒對他不利。


    想清楚利害關係。


    沈無憂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道:“投毒者確實是那位。不過表哥,你也不必因為這事兒辭官,風波隻是暫時的,這個節骨眼上任何動作都有可能將謝家置於危難之中。”


    “我明白了。”


    謝羨之隱約能夠察覺到顧景炎和沈無憂近期內可能會有大動作,他有些不放心,連忙補充道:“表妹,不論如何謝家永遠都會是你的靠山。”


    “嗯。”


    沈無憂答應著,旋即親自給謝羨之滿上酒。


    此酒果味濃重,並不似其他烈性酒那麽衝。


    謝羨之酒量不錯,但也遭不住沈無憂輪番勸酒。


    幾個迴合下來,酒氣已然上臉。


    見狀,沈無憂這才進入了正題,緩聲問道:“表哥,你和秀兒的婚事,你有何打算?”


    “三媒六聘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等我這邊準備得當,這就將秀兒風風光光娶進門。”謝羨之頭昏腦漲,但還是盡可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沈無憂見謝羨之迴答得這樣真誠,難免有些猶豫。


    她正打算默默地收迴攥在手心的乖乖粉,不料顧景炎竟奪了去,趁謝羨之不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他酒杯中傾倒而去。


    “......”


    沈無憂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謝羨之雙眼呆滯,徹底被藥物所控。


    他到底不是習武之人,在放鬆戒備的情況下,確實很容易中招。


    事已至此。


    沈無憂也不再猶豫,開門見山地問:“表哥,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是從何時喜歡上的秀兒?”


    謝羨之目無焦距,顯得有些呆滯。


    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木訥地開了口:“說實話,我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秀兒的。在此之前,我沒有感情上的經驗,所以可能會有些滯後性。”


    “那你是什麽時候意識到自己喜歡上秀兒的?”


    “我每次見到她,都會被她的樂天開朗所感染。你成婚當天,她幫我描了眉,那一瞬我甚至想過往後和她舉案齊眉,會有多幸福。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對她的心意。”


    謝羨之話音一落,躲在門後的秀兒瞬間紅了眼眶。


    由於身份和地位的不匹配,她對這段感情是沒什麽自信心的。好在謝羨之從不會因為他的不自信,對她生出半點不耐煩。


    沈無憂對謝羨之的迴答也很是滿意,緊接著又問:“表哥可願意同秀兒一生一世一雙人?”


    謝羨之答道:“這是自然。謝家兒郎隻娶一妻,隻忠一人。”


    顧景炎等沈無憂問完後,冷不丁地補充道:“近日皇兄可單獨找過你?”


    “有的。”


    “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聖上問我有沒有意中人,他本打算將戶部尚書家的嫡出千金江晴雪許給我,我向他吐露了實情,並迴絕了同江小姐的親事。”


    謝羨之迴答完,沈無憂不滿地看向顧景炎,“這些話你大可以等表哥清醒後再問,乖乖粉我是替秀兒用的,終身大事馬虎不得。但是其他事情,你沒必要用這種手段問。”


    “本王倒也不是疑心他不肯說真話,不過是順帶一並問了,沒想那麽多。”顧景炎摸了摸鼻子,他單純隻是覺得這麽問比較省事。


    “這是原則問題。”


    “本王認錯。”顧景炎老老實實認錯,他是不怎麽喜歡謝羨之,但畢竟是沈無憂的娘家人,他理應給足尊重。


    謝羨之並未聽到兩人的竊竊私語,他仍在受藥物控製的狀態,反應時間略長。


    沉默片刻後,他又一板一眼地迴答:“聖上聽聞我喜歡的是表妹的人,第一時間給予了肯定,並讓我將一隻西域進貢的鸚哥贈予秀兒。他說小公主很是喜愛鸚哥,想必秀兒也會喜歡。”


    “鸚哥?”


    沈無憂挑眉,即刻反應了過來,“看來,顧北宸仍在懷疑你中了雙生毒一事。他大概率是想著將鸚鵡哥贈予晴雪,好利用這會說話的鳥兒傳話。結果發現表哥喜歡的人是秀兒,秀兒就住在王府之中,將鸚哥贈予秀兒明顯更有利於他。”


    “這事並不難解決,反利用鸚哥傳話就是了。”顧景炎淡淡地說。


    “嗯。”


    沈無憂見顧景炎也問完話,即刻讓人將謝羨之帶去客房休息。


    秀兒正想跟上去照看,沈無憂連忙叫住了她,“秀兒,等一下。”


    “小姐有何吩咐?”


    秀兒想著自己似乎是要上趕著了,即刻低頭羞赧地絞起了帕子。


    “你和表哥還未成婚呢,稍微避一下。我覺得沒什麽,不代表別人會這麽想,府裏人多眼雜的,萬一傳了出去,你的名聲難免會遭人惡意詆毀。”沈無憂很認真地解釋道。


    秀兒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沒有考慮這麽多。


    聽自家小姐這麽一說,才知道後怕。她若不知道避嫌,到時候名聲被毀的不僅僅是她,謝羨之都有可能被連累。


    “幸虧小姐提醒,要不然我還真是要掉溝裏了。”秀兒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說。


    “近段時日,你最好還是迴國公府好生待著。明日一早,沈家長輩都會齊聚國公府,到時候,你就是沈家嫡出五小姐。”


    秀兒鼻子一酸,眼淚嘩啦啦落下,“小姐待我如此好,秀兒實在無以為報。”


    “別說什麽報不報的,我隻盼著你平安幸福。”


    沈無憂處理妥當秀兒的事,又同顧景炎演了一出好戲,讓鳩摩“偷聽”到郊外養豬場的玄機。


    顧北宸身中雙生毒,必定相當急躁。不出意料的話,他明日就有可能微服出宮。


    因此,他們也必須立刻行動起來,好給鳩摩以及獨孤璟留夠準備時間。


    鳩摩躲在牆角,慢慢消化著顧景炎和沈無憂的話。


    他擰著眉頭,無意識地捋著胡子,低聲暗歎:“東越皇帝竟如此喪心病狂?一口氣屠殺了三百童男童女,這若是記得進史書,他怕是要遺臭萬年。”


    仔細思索了一下,他又暗戳戳出了戰王府,同獨孤璟說了實情。


    獨孤璟本該在萬國盛宴結束後,第一時間啟程折返北離。


    奈何他野心太大,總想著一舉拿下東越,這麽一來,等他折返迴北離之時,再無人敢同他爭奪皇位。


    因此,這段時間他一直隱姓埋名,偽裝成普通嫖客,在醉佛樓裏住下。


    他原以為醉佛樓是南詔三皇子齊溪的資產,便篤定南詔不會插手他北離的事。


    殊不知齊溪,也就是現在的柳溪,不過是寄居在醉佛樓,真正的東家是他最為忌憚的顧景炎。


    “燕王,有密報!”


    鳩摩進了獨孤璟的廂房,氣還沒有喘勻,便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不是跟你說過,沒有大事別來找孤?”獨孤璟側臥在臥榻之上,他雙眸緊閉,並未看向鳩摩。


    “若無要事,屬下怎敢來打擾?我今日從戰王那聽到了一件有關東越國運的大事,這才急忙跑來。”


    “哦?”


    獨孤璟緩緩起身,饒有興味地看向鳩摩,“說說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大事。”


    “據說,東越皇帝想要練成神功,就必須殺掉三百童男童女。為了掩人耳目,他命人製造了一場瘟疫,並趁亂擄走三百多童男童女,目前那群孩童仍被關在郊外養豬場的地下室中。”


    “三百童男童女?”


    獨孤璟總感覺哪裏不對勁,連聲追問,“你能確定,戰王沒有在套路你?”


    “應該沒有。他是在臥房中和沈無憂討論的這事兒,這期間他被氣得咳了兩次血,但他並不準備出手,說是自己命不久矣,再得罪他皇兄,會給沈無憂招惹災禍。”鳩摩如實迴答。


    “不對…孤怎麽覺得,他有沒有中毒都是個未知數?”


    “您若是有所懷疑,不如親自問問裴行止?據說,這些缺德事全是裴行止幹的,他沒有趕在第一時間告訴您,極有可能是生了異心。”鳩摩繞了好幾個彎,總算說到了要點上。


    現下林家一脈徹底玩完,他隻需要讓獨孤璟對鄧廖裴行止父子起疑,便能成為獨孤璟手中的第一幹將。


    到時候,所有的榮華富貴高官俸祿都將是他的囊中之物…


    “孤知道了,你先下去。”


    獨孤璟一眼看穿了鳩摩的意圖,但鳩摩說的不無道理。


    他不能將寶完完全全壓在鄧廖裴行止父子身上,如若裴行止放當起了雙麵間諜,他現在的處境將岌岌可危…


    翌日,京都城房坊間流言四起。


    說是顧北宸為練神功先是造瘟疫,再又暗中擄走三百童男童女。


    流言如同滾雪球一般,才傳了半日,就變成顧北宸為練神功,陸陸續續殘害了三萬童男童女。


    一時間,京都城內外風聲鶴唳,全員戒備。


    顧北宸聽到風聲後,氣得連飯都吃不下。他一度懷疑是顧景炎做的手腳去,可近段時間他的人截獲了不少沈無憂放飛的信鴿。


    信鴿飛往的方向很亂,往哪個方向飛的都有,內容倒是出奇的一致,均是在求助毒醫,詢問解開雙生毒的藥方。


    如果說顧景炎當真命不久矣,那麽又是誰傳出的消息?


    難道是裴行止…


    顧北宸抿著唇,對裴行止的信任度也在眨眼間降了一半。


    這幾日風聲緊,按理說他本不該出宮,等流言散去再做打算。


    但隻要想到自己體內還埋著隨時都有可能爆燃的炸藥,他終究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急躁的心情,偷偷出了宮。


    午後未時,顧北宸隻帶了兩個侍衛,住進了郊區一間半新不舊的落腳客棧。


    沒多久,侍衛收到密信,即刻將第一手信息傳達給顧北宸,“皇上,方圓兩公裏內薑統領已經排查過,並無可疑人員。”


    “先在此地住上一宿,明早再行動。”


    顧北宸今夜並不打算迴宮,對外宣稱染了風寒,未來兩日的早朝也一並免了。


    他不知道的是。


    顧景炎和沈無憂也在這間客棧,此刻正在廂房裏,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果真是按捺不住了!”


    沈無憂蹲守到顧北宸的那一刻,雙眼都亮了幾分。


    如若顧北宸僅僅隻是對顧景炎下手,他們還真沒有造反的念頭。


    這種情況下做起事來反倒會瞻前顧後畏手畏腳。


    現如今顧北宸自掘墳墓,將黑手伸向了黎民百姓。


    那就別怪他們不仁不義不忠了。


    當然,沈無憂並不覺得這麽做是不仁不義不忠。


    自古以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顧北宸自己品行不端,終有一日會自食惡果。


    顧景炎勾了勾唇,道:“好戲馬上開始。”


    他話音一落,裴老夫人便戴著一頂紗笠,鬼鬼祟祟進了客棧。


    說起來也是好笑。


    她明明偷感十足,看樣子像是不想被人認出。


    卻又穿了一身嫩粉色的衣裳,還配了一雙淺綠色的鞋履。


    再加上隱約美感十足的紗笠。


    她瞬間吸引了客棧裏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由於看不清她的容貌。


    許多人都以為她是妙齡少女,紛紛投來別有深意的目光。


    顧北宸迴頭望去,總感覺此女的身形有些眼熟。


    在腦海裏搜尋了一圈。


    依舊沒能將這副身段和裴老夫人的臉湊在一塊兒。


    “這人...”顧北宸生性多疑,他一旦起了疑心,就勢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正打算命隨身侍衛上前掀了女子的紗笠。


    他又見一位頭頂黑色紗笠的男人走進客棧。


    這一迴,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鄧廖!”


    顧北宸的眼裏閃過一抹深思,鄧廖難道不知道他已被全國通緝?


    這個節骨眼上還敢出現在京都城境內。


    他就不怕被抓獲?要知道通敵賣國,可是要誅連九族的...


    顧北宸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他並未讓身側侍衛將鄧廖擒獲,隻不動聲色地監視著對方.


    寄希望於對方不要讓自己失望,千萬要鬧出點動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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