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你不能這麽對我...”裴行止被踢翻在地,通紅的眼眶滾出一顆炙熱的淚。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索性硬著頭皮繼續演了下去。


    他承認他確實是有作秀的成分。


    不過,他的後悔也是實打實的。


    早知道沈無憂這麽出色,方方麵麵都比聲名在外的女諸葛蘇墨玉還要厲害。


    他一定會好好珍惜她。


    絕不會讓她獨守空閨直至心灰意冷...


    顧景炎一直在靜靜地聽著沈無憂對裴行止的控訴,他很確定,沈無憂就是被裴行止騙了婚。


    要不是情況特殊,他真想將這個傷害過沈無憂的賤男人碎屍萬段。


    稍稍平複了一下自身的憤怒,顧景炎終於冷聲開口:“再不滾,本王就告到皇兄麵前,告你騷擾,侮辱,誹謗,詐騙。”


    裴行止請來的那群圍觀百姓眼瞅著輿論風向不對。


    這會子再也不敢勸和,紛紛作鳥獸四散。


    過路百姓雖不敢公然攻訐裴行止。


    但從他們極其憤怒的表情也可以看出,他們在心裏罵得很髒。


    “無憂,祝你幸福。”裴行止深知再也裝不了深情,再三權衡了利弊後,終於低著頭灰溜溜走開。


    而國公府門口堆滿的花,也被沈無憂放的火燒得幹幹淨淨。


    看著熊熊燃起的火光,沈無憂藏在袖中冰冷的手仍在微微發顫。


    顧景炎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波動,輕輕握住她的手,“就當他死了,沒必要生氣。”


    “我不是生氣,我隻是覺得很可怕。”沈無憂的大半張臉已然被火光照映得如同晚霞般瑰麗,可她的瞳孔裏卻充斥著極度的恐懼。


    “怎麽了?”顧景炎關切問道。


    “裴行止今日前來大鬧一場,絕對是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他應該是為了完成顧北宸交給他的任務,故意聲東擊西,掩人耳目。萬一,裴行止已經暗暗行動,找齊了三百童男童女,咱們又該如何實施援救?”


    “本王已經派人去嚴查,你別急。”


    “顧北宸的手段你我都是知道的,他一出手,後果真的難以預料。”


    “他雖有所行動,短期內暫時還不會對我們動手。完婚後,本王會將你帶離京都城,先北上找你父兄。”顧景炎攬著沈無憂的肩膀,心下驟然生出一個念頭。


    如果說,他現在的身份還是沒法護她周全。


    那麽,造反也是時候該提上日程了...


    翌日,沈無憂去往鴻臚寺的時候,鴻臚寺裏明顯不如前幾日熱鬧。


    經過幾日的角逐和比試,萬國盛宴也差不多快要落下帷幕。


    沈無憂環顧了一圈,便徑直走到了場地裏的巨型籠子前,給巨人拿了烙餅和幹淨的水,“黑曜,這些吃的給你。”


    巨人看到沈無憂,雙眼瞬間發亮。


    他從地上站起身,快步朝她走來。


    站定在鐵籠前,他眼裏瞬間蓄滿了淚水,“姐姐,奴馬上要迴去了。”


    “你想迴去嗎?”


    “不想。”黑曜原是打算求沈無憂留下他,可他又不希望給她帶來沒必要的麻煩。


    為了不讓沈無憂感到為難。


    他很快又改了口,“姐姐,奴想迴去,就是舍不得你。”


    沈無憂也想過向獨孤璟把這個巨人要過來,隻是以獨孤璟的性格,他很有可能會因為她的所作所為,而將巨人殺之而後快。


    深思熟慮之後。


    她終是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黑曜,不論在何地,都要記得照顧好自己。”


    “好。”


    黑曜接過沈無憂遞來的烙餅,一改之前的大快朵頤,小口小口地咀嚼著。


    在北離,幾乎所有人都會因為他過於健碩的身體而感到恐懼,本能性地離他遠遠的。


    而他的主人,也未曾給予過他一星半點的關懷。


    從始至終,都將他當成了無堅不摧的殺人工具。


    隻有在這個陌生的國度,眼前這個漂亮又善良的姐姐,願意給他關懷。


    最讓他感到開心的是,她一點兒也不怕自己。


    啃了一小會兒烙餅後。


    黑曜忽然神神叨叨地蹲下身,從小角落裏搗騰了半天,而後滿臉興奮地朝著鐵籠外的沈無憂走去。


    “姐姐,這個給你!”


    “這是你送我的花?”


    沈無憂看著黑曜粗糙的大手裏靜靜地臥著一朵玫紅色的小花,即刻將手伸進鐵籠的間隙中將小花拿了出來。


    “姐姐,阿爺跟我說花是思念的意思。”


    “謝謝,我很喜歡。”


    沈無憂小心地將花收入袖中,她默默地在想,她父兄若當真北上準備攻陷北離,北離國破的那一天,她勢必要親自解放所有北離權貴們當成畜生一樣豢養著的奴隸。


    不遠處,裴行止看到沈無憂將手伸進了鐵籠裏,一顆心倏然懸在了嗓子眼兒。


    他雖痛恨沈無憂昨日那麽不近人情,在大庭廣眾之下揭他短處,但又是發自內心擔心她被巨人傷害。


    同一時間,他快速地朝著沈無憂跑來,嘴上還緊張地叫嚷出聲:“無憂,小心!”


    他本想將她帶到安全地域。


    出乎意料的是,沈無憂竟親手接過了巨人從草皮上薅下來的野花。


    裴行止怔怔地看著對巨人和顏悅色的沈無憂,徹底愣了神。


    她對人人瞧不起的下等奴隸都是這樣耐心和充滿善意,為什麽就是不肯多包容他一點?


    他送她的茉莉,全是花匠精心培育出來的。


    可她對那些馥鬱芬芳的茉莉花不屑一顧。


    巨人送她的野花是如此潦草,她居然欣然接受了?


    沈無憂安撫好巨人,正打算轉身去往別處,一不小心差點兒撞入呆呆地站在她身後方的裴行止懷中。


    她連忙頓住腳步,語氣不善地問:“裴將軍找我?”


    “為什麽...”


    “什麽?”沈無憂不耐煩地問。


    “你對這種下等爛人都這麽好,為何就是不肯給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我但凡多給你一次機會,早就該死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裴府後院。”


    類似的話沈無憂說過很多遍,可不知道為什麽,裴行止就是聽不明白,總要反反複複問同一個問題。


    又或許,她和裴行止本就不是一個維度上的人。


    她共情不了他的自卑敏感脆弱,也不認同他的自大冷漠狠厲。


    同樣,裴行止根本無法理解她的善良寬容仁慈。


    “裴行止,多行不義必自斃。”


    沈無憂今天早上就收到了顧景炎讓追風給她帶的密信,得知裴行止昨天去了郊區茉莉花田附近的村莊以免費私塾的由頭,帶走了三百餘童男童女,因而,她對裴行止真的隻剩下了厭惡。


    “......”裴行止的眼眸中多了一絲警惕,他不確定沈無憂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也不敢細問,隻呆呆地看著她。


    “少在我麵前礙眼。”


    沈無憂沒打算將話挑明說,撞開他的胳膊朝著官房的方向走去。


    而男用官房內,獨孤璟和鳩摩又一次鬼鬼祟祟聚在一起。


    “孤交代你辦的事,你辦得如何了?”獨孤璟左右四顧,見並無異常,這才壓低了聲詢問著鳩摩。


    “殿下,此為雙花蘭製成的劇毒,唯一的解藥便是雙花蘭,除此之外世間再無人能醫。”


    “很好。”獨孤璟把玩著鳩摩遞過來的瓷瓶,隨口問道:“孤聽聞最後一株雙花蘭一直在上官樂言手中,你去替孤偷來。”


    “殿下,公主她昨晚發了很大的火,一不小心將雙花蘭給搗毀了。”


    “竟有此事?”獨孤璟總感覺不大對勁,上官樂言是不夠聰明,但也絕對不是什麽蠢人。


    在他看來,能在西陵王宮混得如魚得水的女人,絕不可能會這麽意氣用事。


    鳩摩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公主昨天被沈無憂刺激狠了,迴去就是一頓打砸。她平時隻是嬌蠻一些,也隻有遇上和戰王有關的事,才會瘋成這樣。”


    “嘖...戰王的魅力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獨孤璟慢慢打消了疑慮,畢竟上官樂言對顧景炎的迷戀是眾所周知的。


    為情所傷的女子,什麽事都是有可能幹出來的。


    “殿下,此藥雖為無解劇毒,但潛伏期極長,一般而言會在一個月後忽然毒發暴斃,在此之前服毒人的身體不會有任何異樣。”


    “你說,孤該給誰用這毒藥?”獨孤璟歎了口氣,顯得有些為難。


    “自然是給顧北宸用,他乃東越的王,他要是出了事,咱再把他的死嫁禍到戰王頭上,到時候東越內亂,咱們就可以坐享其成。”


    獨孤璟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顧北宸要是出了事,顧景炎順理成章上位,東越絕不會動蕩。”


    鳩摩遲疑地問:“那咱們該怎麽做?難道,殿下是想要借顧北宸的手,給戰王下藥?”


    “你也說了,此藥有一個月的潛伏期。沈無憂一旦發現顧景炎中了無解的毒藥,必定肝腸寸斷。戰王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卻無福享用,勢必會勃然大怒舉兵造反。也隻有這樣,東越的內戰才能真正拉開帷幕。”


    “殿下思慮周全,在下自愧不如。”


    “行了。你繼續迴上官樂言身邊待著,西陵若有異動,即刻稟明孤。”


    “諾。”鳩摩畢恭畢敬地答應著,而後率先走出官房。


    獨孤璟等了小片刻,也跟著走了出去。


    沈無憂正好和他打了個照麵,心下更加忐忑不安。


    照理說,顧景炎的人已經全麵監視了獨孤璟。


    她父兄也差不多會在近日向北離出手。


    這種情況下,獨孤璟根本掀不起風浪。


    可她還是覺得異常心慌,慌到時常有心悸的感覺。


    “沈少卿,再過兩日孤就要啟程迴北離了。”


    獨孤璟細細地打量著沈無憂,心底裏暗暗琢磨著,等東越國破,他定要將此女擄到後宮好好褻玩一番。


    沈無憂衣著算是比較寬鬆的,但依舊遮不住玲瓏有致的曲線。


    像這種胸大腰細臀還翹的頂級尤物,他是真的很想嚐嚐滋味...


    沈無憂很討厭獨孤璟帶著色氣的視線,沒有迴話,便繞過他進了女用官房。


    —


    兩日後萬國盛宴結束,各國使臣均在規定時間內有序離開京都城。


    唯一的例外是南詔國的南王齊昀。


    齊昀假借病情急速惡化的由頭,多停留了幾日。


    南詔那邊隻當齊昀時日不多,並未讓人監視。


    所以齊昀還算是相對自由的,一有時間就往國公府跑。


    沈無憂為他紮完最後一針。


    齊昀的背部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斑斑駁駁的全是血。


    “沈姑娘,本王的毒當真排幹淨了?”


    “徹底幹淨了。往後可長點心,別再中毒了。你的身體很脆弱,毒氣長時間浸潤導致腎虛,之後注意多吃些滋陰養腎的補品。”


    “...本王不覺得自己腎虛,那方麵還是可以的。”齊昀紅著臉,很認真地為自己辯解道。


    在有好感的姑娘麵前,他可不想這麽丟臉。


    沈無憂躲在桌底啃著齊昀帶來的雞腿,隨口問道:“起夜次數?”


    “三到四次。”


    “這還不虛?都虛到姥姥家了!”沈無憂搖了搖頭,繼續吐槽道:“你們男人還真是閑的!褲襠裏那點事兒真有那麽傷自尊?”


    “本王那方麵好得很!不信,你試試?”


    “切...”


    沈無憂將啃完的雞骨頭扔到一邊,又接著啃第二塊,“要不你再多留半個月,我給你將腎虛的毛病也給好好治治?”


    這段時間,全府上下都在顧景炎的吩咐下嚴格把控她的飲食。


    她每天的加餐,全是齊昀帶來的。


    眼下她實在難以想象,齊昀要是迴了南詔她該找誰帶吃的。


    “本王也想著多留半個月,可惜你們東越的皇帝小氣得很,要本王明早就啟程。”齊昀有些舍不得沈無憂,但他知道,他現在沒有那個實力和顧景炎搶人。


    當然,他就算有那個實力,也不會去搶。


    顧景炎是他哥哥齊溪的好友,這一路上幫了他不少忙。


    所以他對沈無憂的特殊情愫隻適合深埋在心底裏。


    喜歡不一定要得到。


    隻要她好好的,也算是一種圓滿。


    “無憂,你躲在桌下鬼鬼祟祟的是在做什麽?”


    顧景炎一走進國公府後院,就看到沈無憂佝僂著身體,背著他蹲在桌下不知道在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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