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樂言雖然沒什麽腦子,但到底是在宮裏混跡了這麽多年。


    沈無憂的言下之意她是能夠聽懂一二的。


    “鳩摩?”


    上官樂言抿著唇,視線一遍又一遍地環顧著周邊席位。


    她找了好一會兒。


    才發現鳩摩和獨孤璟一前一後從官房的方向走出。


    “奇怪...鳩摩該不會投奔了燕王吧...”


    上官樂言留了個心思,她仔細考慮了一下,她手中並無實權。


    就算鳩摩存有異心,應該也不會害她。


    她身上唯一一件有價值的東西,就是世上僅存的一株雙花蘭。


    這麽看來,她一定要保管好雙花蘭才是。


    最起碼,在鳩摩的嫌疑還沒有解除之前,不能讓鳩摩碰到雙花蘭...


    沈無憂問到關鍵信息,急著迴去將這事兒告訴顧景炎,無意間瞥見場地角落裏的鐵籠裏雙腳潰爛,渾身滿是蒼蠅臭蟲的巨人。


    她又一次駐足停下。


    這巨人看上去實在可憐,生而為人,卻連最起碼的人權都沒有。


    他的自尊就好像是北離權貴們的踩腳布一樣,任何人都能上前踐踏兩腳。


    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沈無憂轉身從鴻臚寺後廚拿了一盤熱騰騰的什錦飯給他送去,“餓了吧?暫時就這些東西,你將就著吃。”


    巨人一臉防備地看著沈無憂,見她麵色和善,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將他傷痕累累的胳膊伸出鐵籠外,接過了沈無憂遞來的飯碗。


    “這兩個雞腿也是給你的。”


    緊接著,沈無憂又給他遞去了兩個雞腿。


    “......”


    巨人一言不發地盯著沈無憂,他有些局促地將自己髒汙的手在衣服上反複擦拭,這才小心翼翼接過沈無憂手中的雞腿。


    “姐姐,謝謝。”


    “不客氣。”


    沈無憂大致估算著巨人的年齡,他應該有二三十歲了,不過以他的心智,叫她一聲姐姐也沒什麽不妥。


    “你叫什麽名字?”


    “黑狗。”


    “...狗怎麽能作為人名呢?你要是不嫌棄,我以後叫你黑曜。”


    “黑曜是什麽?”


    “黑曜是一種常見的火山琉璃,色澤呈黑亮色,質地堅硬,可以用來製作鋒利的利刃和箭頭。”沈無憂耐心地解釋道。


    她很少會有這樣對一個陌生人敞開心扉的一麵,大概是因為那些自以為是的智者心裏頭總有著數不清的彎彎繞繞。


    而眼前的巨人,心裏幹淨又純粹。


    “黑曜...我是黑曜,謝謝姐姐。”巨人露出了森森白牙,笑起來頗有些滲人。


    沈無憂身邊的鴻臚寺官員見狀,連忙將她拉遠了一些,“沈少卿,你可千萬注意安全。你要是出了什麽閃失,戰王勢必要遷怒整個鴻臚寺。”


    “我沒事。”


    沈無憂淡然淺笑,她看到的並不是眼前這個巨人有多可怖,她看到的是巨人眼裏噙著的久久不肯落下來的眼淚。


    “無憂,你小心些。”


    顧景炎忙完手頭的事趕過來的時候,恰巧看到沈無憂在鐵籠麵前杵著。


    他下意識地將她護在懷裏,沉聲說道:“你現在什麽情況,你不清楚?離那麽近,萬一被誤傷了怎麽辦?”


    “我下次會注意。”


    沈無憂很快迴過神,扯開了話題,“對了,我今天了解到我爹留下來的玫瑰珍珠和惠妃手中的那顆產於天山下賽裏木湖邊上的真龍湖。惠妃說內務府登記的產地是賽裏木湖,這麽推算的話,顧北宸應當是不清楚玫瑰珍珠的原產地是真龍湖。”


    “你的意思是,沈國公給你留下這顆珍珠別有用意,真相也許就藏匿在真龍湖裏?”


    “我感覺是。顧北宸的算計和我爹將珍珠留作線索,應該是兩碼事。”


    “本王的人剛好有一部分留在西陵邊境地帶,到時候讓他們去真龍湖一探究竟。”


    “嗯。”沈無憂重重地點了點頭,她算是發現了,不論做什麽事,有了顧景炎的幫助,都會變得容易很多。


    要不是有他在,她起碼得花上大半年的功夫,才能探尋到真龍湖裏藏著的秘密。


    “對了,你再幫我一個忙,行嗎?”沈無憂又想到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看向顧景炎。


    “你是想讓本王讓人照看一下你二師兄的家人?”


    “嗯!”


    “本王早就調查過了,你的二師兄是孤兒,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是皇兄的死士了。除了師門中人,他再無其他牽掛。”


    “我總感覺他是因我而死,還想著替他照顧好家人。沒成想,二師兄的身世這樣令人唏噓。”


    “這和你無關。皇兄的心腸本就是硬的,不論為他做多少事,隻要失去利用價值,終有一死。”


    “你們皇家人都這麽愛養死士的嗎?”沈無憂對此很是不解。


    “父皇曾給本王養了一支精英衛,本王給遣散了。”


    “為何?”


    “本王從不虧待跟著本王的人,隻有遣散他們,他們才能正常娶妻生子。一般而言,死士都是朝不保夕的,他們為了不連累妻兒,大部分都會選擇孤身一人。”


    “那你還怪好的。”沈無憂覺得,顧景炎比顧北宸更適合稱帝。


    他看上去雖極度冷漠,實際上卻長了一顆仁慈的心。


    “走,今晚去醉仙樓吃。”


    “為何?”


    “醉仙樓也是本王名下的產業,所有廚子都是從各地大浪淘沙淘來的。這麽好的資源,自然需要充分利用。”


    “說的也是。”


    沈無憂最近的胃口變得格外的好,聽到大吃一頓,心情瞬間明媚。


    國公府的主廚手藝也很是不錯。


    不過每天吃每天吃,她早就吃膩了。


    然而讓她大失所望的是。


    顧景炎甚至不肯給她點菜的機會,就自作主張地點了十道純素菜。


    看著桌上的一片綠。


    沈無憂瞬間沒了食欲,“我要吃紅肉,這些清湯寡水的,最近不愛吃。”


    “少吃點,多吃菜對身體好。”


    “可是我吃不下。”


    沈無憂格外饞醉仙樓的三杯雞和蒜泥白肉,見顧景炎默聲吃著菜,她忙伸手招來了店小二,“小二,再來一份三杯雞和一份蒜泥白肉,再加一碗香稻米飯。”


    “得嘞。”店小二笑著答應著。


    顧景炎暗暗歎了口氣,她這麽吃下去,肚子要是過大可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沈無憂竟絲毫不擔心分娩問題,他這段時間卻被這事兒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聽說,分娩對於女子來說,就如同一道鬼門關。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這樣小心翼翼,半點不敢疏忽。


    上菜後。


    沈無憂直接將蒜泥白肉淋在米飯上,拌好後大口大口地享用著。


    “無憂,少吃點。”


    “可是我真的很餓,也許是寶寶想吃。”


    “會長肉。”


    “我好像是吃不胖的體質,多吃點沒事。”


    “你看看你的腰,都長了多少肉了?”顧景炎有些著急了,他不好說吃太胖不利分娩的事,怕影響她心情,隻好自以為很委婉地補了一句。


    沈無憂呆呆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腰。


    好像隻是長了一點點肉,穿上衣裳根本看不出來。


    顧景炎有必要對她這麽嚴格?


    “好吧,我不吃了。”


    沈無憂放下筷子,她不想因為這麽小的事情而生氣,少吃一口就少吃一口吧。


    大不了一會兒迴去讓國公府後廚給她加餐。


    “未來幾個月,本王會陪你吃素,每天都會陪著你用膳。”


    “...也不用每天陪著吧?”


    “你吃什麽,本王就吃什麽。”顧景炎也不喜歡吃太素,但是他覺得,不能讓她一個人熬著,陪她一起的話,也許她的心情會好一點。


    “為什麽非要這樣沒苦硬吃?”


    “偶爾吃點素,對身體好。你放心,本王會請專業的師傅替你調配好一日三餐。”


    “你覺不覺得,你的控製欲挺強的?”


    沈無憂已經有些不開心了,她不清楚顧景炎為什麽非要這麽嚴格。


    明明他更喜歡肉一點的自己,卻非要她再瘦一點。


    “其他事都可以依你。”


    “今天不是很喜歡你。”沈無憂起身,氣唿唿出了醉仙樓。


    醉仙樓的菜肴是出了名的好吃,她尋思著她很可能是第一個悶悶不樂從醉仙樓走出的客人。


    顧景炎對此頗有些頭疼。


    他讓追風跟在沈無憂身後,自己則起身進了醉仙樓後廚,探討著如何將素菜做出肉味兒,並且色香味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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