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憂抵達鴻臚寺的時候,惠妃正興致缺缺地準備離席。


    見沈無憂向她走來。


    她即刻展開笑顏,迎了上去,“沈少卿,本宮還以為你今日不會來了呢!”


    “娘娘找我?”


    “兄長同本宮提過,說是你手裏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玫瑰珍珠,他還讓本宮去內務府查探了一番。”


    “娘娘可有收獲?”


    “你隨本宮來。”惠妃抓住了沈無憂的手,淡淡地道。


    “去哪兒?”


    “官房。”惠妃無奈地解釋道:“本宮身邊除了兩個貼身丫鬟,再無信得過的人。這些話不能讓外人聽到,隻能委屈你隨本宮去一趟官房了。”


    “...好吧。”


    沈無憂前幾年倒是會約上秀兒或者江晴雪一起如廁,不過她還是頭一迴同宮妃一道如廁,這種感覺還挺奇怪的。


    說起來,這應當算得上是大不敬。


    好在顧北宸今日並沒有來鴻臚寺,這種芝麻大點的小事,下頭的人也不會說。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官房後。


    惠妃這才沉著臉,壓低了聲道:“內務府的冊子上記錄著,玫瑰珍珠的產地在西域,大致位置是天山下的賽裏木湖。”


    “西域當真隻進貢了兩顆玫瑰珍珠?還有玫瑰珍珠的產地當真是賽裏木湖?”


    沈無憂幼時曾聽父親說過西域那邊的風土人情,賽裏木湖從未傳出過盛產玫瑰珍珠的傳聞。


    會不會內務府記錯了?


    “內務府一般不會出這樣的紕漏。”惠妃搖了搖頭。


    “我就是覺得奇怪,娘娘和國公府收到了一模一樣的玫瑰珍珠,究竟是巧合,還是聖上有意為之。”


    “也許不是巧合。”


    惠妃思索了片刻,接著說道:“兄長素來與戰王交好,沈國公也算得上是戰王的鄰居。聖上估計在戰王上一次大獲全勝的時候,就已經起了疑心,擔心沈國公和兄長全部站在戰王這邊。”


    “所以從一開始,聖上就生出了離間的心思,打算用差不多的手段,迫使王爺在我爹和司將軍之中二選一?”


    沈無憂覺得這個猜測應該是最為接近顧北宸的意圖,保險起見,她再度問道:“聖上賜予你玫瑰珍珠的時間點可是在王爺平定西藩戰亂之後?”


    “正是!”


    “那這麽看來,聖上早就起了疑慮。”


    “沈少卿,你說本宮現在該如何做?聖上為了離間,甚至不惜犧牲掉了他最寵愛的林如意。他的計劃落空,本宮的處境豈不是更加危險?”


    “娘娘稍安勿躁,你的處境暫時還是安全的。”沈無憂如是說道。


    “為何?聖上素來心狠,他曾親手毒害過本宮腹中孩兒。本宮一直以為是林如意搞的鬼,直到發現林如意喜歡的人是戰王,本宮才知自己這是大錯特錯。”


    “聖上暫時不會動你,此次他挑撥失敗,司熤將軍心裏肯定會生出一根刺。你若再有什麽閃失,他豈不是將司熤將軍直接給推到王爺陣營之中?暗地裏站隊還好對付,明麵上站隊便意味著板上釘釘,最起碼,他在功力大成之前不會這麽冒險。”


    “你這麽說的話,本宮就放心了。”惠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對顧北宸早就沒了感情,還指望著有朝一日能夠同顧北宸和離呢。


    “娘娘在宮中若是遇上了什麽事,或者身體不適,可以讓人來找國公府找我。”


    “多謝。”


    惠妃點了點頭,臨出官房之前,還不忘補充道:“以後私下無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我司璿。我在深宮待久了,竟是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皇後人是不錯,可她太一根筋兒了,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對聖上死心塌地。”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在我看來,聖上甚至連蘿卜青菜都比不上,充其量就是一根又髒又臭的攪屎棍。”早幾年,惠妃對顧北宸還有些真心,曆經喪子之痛後,她已然心灰意冷。


    “娘娘隔牆有耳,不論在哪,切記謹言慎行。”


    沈無憂對惠妃的印象還是挺好的,隻是她這般口無遮攔,在這深宮之中終究不合適。


    “沈少卿,你是不是還沒到十八歲?”


    “快了。”


    “還沒到十八歲的小屁孩,怎麽就能這麽穩重呢?”惠妃覺得這深宮是夠磨煉人的了,不成想,宮外的沈無憂竟也顯出了超脫年紀的成熟。


    “大概是先經曆了父兄遇險,而後又經曆了婆家和丈夫的雙重背刺,必須時刻小心才能活下來吧。”沈無憂輕描淡寫地道。


    事實上,她也不記得自己的性格是在什麽時候開始有了變化的。


    或許是在她母親撒手人寰的時候,或許是在她聽聞父兄遇險的時候。


    又或許是在她身陷裴府這樣的虎穴狼窩中,被一點點打磨掉身上所有的棱角...


    走出官房後,沈無憂很快收拾了情緒,徑自去找了上官樂言。


    上官樂言睨了一眼沈無憂,語氣不善地道:“你又來找本公主做什麽?本公主可不想聽你是怎麽勾引的景炎哥哥!”


    “賽裏木湖現在算不算是西陵的管轄區域?”


    “是。賽裏木湖近幾年盛產白色珍珠,有許多珠農常年在那裏勞作。”


    “隻有白色珍珠?”沈無憂又問。


    “是呀!”


    “那賽裏木湖附近,有沒有盛產有色珍珠的?”


    “真龍湖盛產有色珍珠,隻可惜大部分珍珠色澤很雜,一年到頭,能出個一兩顆純天然的有色珍珠已經不錯了。”


    “真龍湖。”


    沈無憂總感覺這個名字怪怪的,她父親給她留下的線索就是玫瑰珍珠。


    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父親給她留下這個線索的原因。


    直到聽聞“真龍湖”三個字,她才隱約找到了些許頭緒。


    正如惠妃所說,顧北宸在賜下珍珠的時候,就是存了離間的心思。


    至於她父親將珍珠作為線索。


    很有可能是因為珍珠的產地真龍湖。


    會不會是她父親將什麽重要線索藏在了真龍湖裏?


    上官樂言寄希望從沈無憂聽到那些顧景炎對她很不好的話,這會子連眼睛都亮了幾分,“沈無憂,你忽然問起這個做什麽?難不成景炎哥哥都沒有給你買過珠寶首飾,這些東西都得你自己買?”


    “你也知道,我和王爺很快就要成婚了。我是打算打造個十來套有色珍珠的首飾,珍珠嫌貴氣,我自然是不嫌多的。當然,這個錢可不需要我來付,等我選定了,再由他付錢。他之前和我吵過一架,你可知是為了什麽事?”


    “什麽事?”


    “他非要我花他的錢,我不習慣,他就開始跟我鬧脾氣。”


    “啊!”上官樂言被沈無憂氣得大叫出聲,“你是不是有毛病?我都這麽可憐了,你還來氣我!”


    “我說的是事實。”沈無憂勾了勾唇,這個七公主還真是挺好忽悠的。


    她之所以敢堂而皇之跑來問上官樂言,就是因為上官樂言沒什麽腦子。


    問到關鍵信息後,她隻要隨便扯上幾句,上官樂言的思路便會徹底被她帶偏。


    “沈無憂,你真的是全天下最最最最最討厭的人!水性楊花,落花流水!臭女人!”上官樂言一想到顧景炎還會求著沈無憂花錢,心裏更酸了。


    “誰告訴你落花流水是這麽用的?該不會是你們西陵那個徒有虛名的智多星鳩摩大師教的吧?”


    “本公主愛怎麽用就怎麽用,輪得著你在本公主麵前指手畫腳?!”上官樂言話音未落,才發現鳩摩又一次不知所蹤。


    “公主,長點心吧!”


    沈無憂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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