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憂聽出了顧景炎話裏行間的調侃之意,咬著牙迴答道:“王爺說笑了,您化成灰我都認得。”


    “嗬...”顧景炎勾了勾唇,壓低了聲補充道:“你是第一個和本王有過親密接觸的女子,也是唯一一個。”


    沈無憂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臉皮這麽薄。


    他一挑逗,她整張臉就開始發紅發燙。


    “顧景炎,你最好適可而止!”


    她很擔心他再一次語出驚人,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顧景炎瞅著她發紅的小臉,心旌搖曳,恨不得今晚就是他們的洞房花燭。


    “沈大人,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陳歲見沈無憂的臉色不太對勁,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沈大人,你該不會是對老夫有意思吧?咱們雖然是忘年交,關係甚篤,但年齡差得太大了。你對老夫可千萬不要有什麽非分之想,老夫有家室的!”


    “老陳你放心吧,我對你沒有那方麵的想法。”


    沈無憂沒想到陳歲的腦洞這麽大,對他的稱唿也從原先的“陳大人”變為“老陳”。


    “老陳”這個稱唿顯得親切,而且又能體現出年齡差。


    這麽一來,他應該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陳歲意識到自己多慮了,尷尬地撓了撓頭,也迴了一句:“小沈!”


    片刻之後。


    陳歲忽然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看向沈無憂身側的顧景炎。


    他眨了眨銅鈴般的大眼睛,視線來來迴迴地在兩個人臉上遊移。


    “陳大人,本王臉上有東西?”


    顧景炎察覺到陳歲的視線,隨口問道。


    “王爺,你該不會是避著我,偷偷帶著沈大人出去喝酒尋樂了吧?你們兩人的臉色紅成這樣,倒像是被酒氣熏的。”


    “那陳大人再仔細看看,本王和無憂有沒有夫妻相?”


    顧景炎話音一落,腰間忽然冒出一隻小手,用力地擰了一把他精瘦的腰。


    “陳大人,你別聽王爺胡說八道!他一定是喝醉了,撒酒瘋呢。”


    掐完人,沈無憂趕緊補充了一句。


    顧景炎這張嘴還真是人間大漏勺,他們的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居然已經開始問別人他們有沒有夫妻相了。


    真是離譜至極!


    “夫妻相?這不能吧!王爺比小沈大了好幾歲,還想著老牛吃嫩草啊?”


    其實顧景炎和沈無憂才差了四歲,年齡差並不算大。


    但潛意識裏,他已經將沈無憂當成自己的女兒。


    沈無憂雖然出落得亭亭玉立,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卻清澈無比,總給人一種還沒長大的清純感。


    顧景炎就不同了。


    他看上去就是一個成熟且極具侵略性的男人。


    還有他們的體型差,也過於大了。


    沈無憂在女子裏算是挺高挑的,但站在顧景炎身側,隻能堪堪到他胸線。


    自古以來,男女婚配都會找體型稍微接近一些的。


    體型差過大,女方在分娩時極有可能會難產。


    就像顧景炎這樣的寬肩大骨骼,應該配一個胯部大一些的姑娘,這樣一來,難產的幾率才能小一些...


    顧景炎倒是覺得他和沈無憂很般配,哪哪都配。


    他不滿地睨了眼陳歲,幽幽地說道:“本王和她隻差四歲,怎麽能叫老牛吃嫩草?”


    “王爺,您心儀的女子該不會就是小沈吧?”


    陳歲就算再遲鈍,這會子也算是反應了過來。


    這尊大佛向來是不怎麽理朝政的。


    近段時間竟殷勤地為沈無憂忙前忙後,甚至還紆尊降貴地陪著他們去往黑市調查春闈試題泄露一事。


    這麽想來,他怕是早就對沈無憂起了色心!


    “......”


    顧景炎輕抿著好看的菱唇,並沒有迴答陳歲的問題。


    他倒是不介意讓陳歲知道,就怕沈無憂不樂意。


    陳歲見自己完完全全被顧景炎忽略,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自地說道:“其實吧,你們倆單看臉確實挺配的。體型上,差別太大了些。”


    “怎麽說?”


    顧景炎蹙著眉,他一直認為他和沈無憂很般配,而且這樣的體型差難道不是剛剛好?


    “王爺的骨架太大,小沈骨架纖細,這樣一來她要是懷了你的孩子,孩子的骨骼萬一隨你,很容易難產的。”陳歲很是認真地說。


    “還有這種說法?”顧景炎難免憂心。


    沈無憂也是第一迴聽到這種說法,多少有些擔憂。


    她看了眼顧景炎寬大的肩膀,更愁了。


    “真是的!你沒事長這麽大做什麽?”


    “抱歉...”顧景炎迴話倒是迴得很快,但體型多是天生的,他也沒辦法。


    他除了臉小,確實哪哪都大。


    “倒也不用向我道歉。”


    沈無憂覺得顧景炎的道歉也太過絲滑了,就好像料定了她會給他生孩子一樣。


    “要的。往後可能要讓你遭一點罪...”


    顧景炎隻希望陳歲是在道聽途說,好一會兒他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反駁陳歲的點,壓低了聲同沈無憂說道:“母後架子也小,但生本王的時候很順利,孕後期少吃些就成。”


    “......”


    沈無憂很想捂住顧景炎的嘴,陳歲還在一旁盯著,他竟該說的不該說的全給說了出來。


    顧景炎其實還是有所保留的。


    之前司熤說他尺寸太大,嫁給他的女子剛開始肯定會痛不欲生。


    不過適應了之後隻會覺得很爽。


    他也不知道真假,但他並不希望給沈無憂帶來任何不好的體驗...


    眾人一道進了養心殿後。


    顧景炎的站位這才和沈無憂隔了開來。


    他緩緩站在左側武將最前麵。


    沈無憂則隨著陳歲一道,混在右側文官的隊伍之中。


    說起來。


    文官對沈無憂的態度,總體是要比武將對她的態度好一些。


    即便朝中大部分文官都是林相國的門客。


    此次春闈給予眾人太多的震撼。


    因此,還是有小部分文官對沈無憂的印象大有改觀的。


    至於武將行列。


    除卻司熤,梁非二人。


    其他武將,包括曾同沈國公交好的武將們,始終認為女子難擔大任。


    當然,沈國公最為要好的朋友們,也老早被顧北宸處決了。


    能留下來的,也不過是點頭之交...


    一刻鍾之後。


    顧北宸聽完沈無憂的述職,麵露欣慰地道:“眾卿如若都像沈卿這般認真嚴謹,朕便可以少操點心!”


    “皇上謬讚,臣愧不敢當。”


    “說吧,你想要何獎賞?”


    “迴皇上,臣想為萬民求個福祉。”


    “...你說。”


    顧北宸一聽沈無憂還要為百姓求福祉求恩典,頓覺一個頭兩個大。


    他倒是希望她能為自己求一求。


    畢竟滿足個人的心願還是簡單的,想要為萬民謀福利,才充盈上幾日的國庫怕是很快又要半空了。


    “臣觀察過,本次春闈大考入選的三百貢士,確實有一半以上是寒門出身。


    但事實上,能夠前來參與春闈大考的學子,在寒門當中也算是條件較好的那一批,最起碼大部分人還請得起書童。


    而整個社會最為底層的那一部分,隨手一抓,就是目不識丁的文盲。


    臣認為眼下很有必要普及基礎教育,特別是抓牢底層寒門以及非官宦家庭出身女子的基礎教育。


    一個木桶能裝多少水,起到決定性作用的不是最長的那塊木板,而是最短的那塊木板。


    隻有將基礎教育進行全麵普及,國家民生層麵才能迎來全麵開花...”


    沈無憂這番話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口的,從春闈開始之後,她就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


    她知道她的這個提議可能有些驚世駭俗。


    等眾人慢慢接受後,一定會發現,這個提議是切實可行的。


    王莽此前和沈無憂打賭輸得一塌糊塗之後,便想著找機會扳迴一呈。


    聽她說要普及女子教育問題。


    他再也忍不住,直截了當地打斷了沈無憂,大笑著調侃著她:


    “沈少卿,我沒聽錯吧?女子本就沒必要讀書識字,安安分分在家相夫教子就行。如果像你這樣天天往外跑,那誰來生孩子?一個國家的興旺發達,主要取決於人口,你該不會連最簡單的常識都不懂吧?”


    王莽一口氣給沈無憂拋出了三個質問。


    他倒要看看,這女人還能如何應對!


    “我並不認為國家的興旺發達完全取決於人口的多少,優生優育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


    很多底層百姓之所以一輩子都在底層,主要原因還是他們不識字。


    不識字正可謂是寸步難行。如若家中無田,他們該以什麽為生?


    壯年男子倒還可以靠賣體力討個生活,婦孺又小又該如何生存下去?


    我認為隻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讀書習字不一定是為了出仕為官,還能提升眼界和認知水平。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如若全民識字,且會算數,隨隨便便當個賬房先生總是沒問題的吧?


    就算是農民,識字也不是毫無意義的。如若學會如何觀天象,便可最大程度保護收成。如若識字,改良作物品種也比目不識丁時更加容易,起碼能夠熟稔翻閱農學讀物,以史為鑒。


    其他行業也是如此,當全民的認知水平得到提高,各行各業勢必會更加繁榮。”


    沈無憂話音一落,許許多多的文官眼裏均閃過一抹震撼。


    她說得一點沒錯。


    對於大部分出身普通的民眾來說,唯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


    就拿現在站在養心殿裏的文官們來說。


    他們能夠站在這裏,也是經曆過十年的寒窗苦讀熬出來的。


    正是因為親身經曆,才能更加深刻地感同身受。


    至於武將,基本上均是一副不屑的模樣。


    他們不僅鄙視沈無憂的女子身份。


    甚至連沈無憂所在的文官陣營,他們也是打心眼裏瞧不起的。


    “沈少卿,你這麽說是不是太狹隘了?誰說唯有知識能夠改變命運,我倒是覺得拳頭才能改變命運!”王莽又一次提出自己的質疑。


    “王守備此言差矣!軍中將士身手了得,大部分也是熟讀過兵書的。如若沒有讀過兵書,又如何能夠作戰指揮?當然,王守備還沒有達到那個高度,可能沒辦法理解我的意思。”


    “......”


    王莽被沈無憂反駁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尷尬得鬧了個大紅臉。


    而沈無憂所處的文官陣營,各個都神氣活現了起來。


    他們向來看不起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武將。


    現在看來,這群武將果然不怎麽樣!連一個小女子都說不過。


    王莽被一眾文官挑釁的眼神弄得有些下不來台,又一次將矛盾集中在了女子身上,“沈少卿,其他點咱們暫不去議論。我且問你,女子讀書識字,到底有什麽必要?本來就是靠男人養的。正如你這樣才高八鬥的女子,我也未必看得上你,是不是?”


    “你看不看得上我另說,我隻知道一點,你肯定養不起我。而我,可以養得起一百個你。”


    沈無憂懟完王莽,並不戀戰,緊接著又沉聲說道:


    “我認為,女子的教育普及很有必要。當一個國家將近一半的人口全是目不識丁的文盲,那麽國家的生產力勢必會大大減弱。


    女子若是識字,除了出仕為官,也許還能做個書法先生,或者還可以去繡坊當幫傭,總之很多活都能去做。


    我說了,識字可以提升眼界,可以壯大膽量,還能增強各行各業的創造力。”


    武將們大部分脾氣暴躁,聽沈無憂這麽一說,又有人開口反駁:“反正我就是覺得女子不適合拋頭露麵!成天在外麵走動的,十有八九是蕩婦!”


    “我認為這隻是你的個人偏見。照你這麽說,你要是見著人家姑娘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是不是就會聯想到她脫了衣服後是如何的誘人?又或者見了一個體態豐腴的女子,滿腦子全是豐乳肥臀?”


    “這種情況真的該怪女子?難道不是你自己思想齷齪?”


    沈無憂一開始還記得收斂著點鋒芒,結果懟著懟著便懟紅了眼,說起話來也是相當的不客氣。


    她身後的文官們見對麵陣營的武將被懟得啞口無言。


    恨不得大笑三聲,拍手叫好!


    “你...你簡直有辱斯文!”


    武將們也沒有想到沈無憂一個女子會說“豐乳肥臀”這樣放浪的話,氣得無言以對,隻能搶了文官們最喜歡的口頭禪表示憤怒。


    此時此刻,他們才知道原來“有辱斯文”這四個字這麽好用。


    怪不得每次文官們都要拿這四個字貶低他們。


    “沈卿,這件事朕會好好考慮,你先退下吧。”


    顧北宸算是發現了,沈無憂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刺頭。


    再這麽繼續下去。


    他的頭都該被她吵痛了!


    與此同時,武將陣營中又有一人想出了損招,準備給予沈無憂致命的一擊:


    “皇上,臣認為你沒必要考慮沈少卿的建議。她本身就是個不潔的女子。臣聽聞,前天晚上她還在逛青樓找男倌,試問這樣的女子,能提出什麽樣好的建議?”


    顧北宸瞬間沉了臉色,也不問青紅皂白,厲聲責備著沈無憂:


    “沈卿,你畢竟是個女子,平日裏還是需要潔身自好,莫要給沈國公招致汙名!”


    聞言,沈無憂並未急著解釋。


    她抬起黑亮的眼眸,抬眸直勾勾地看著顧北宸,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皇上,前天晚上你來過沈國公府的,不是嗎?我有沒有出去尋花問柳,您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話音一落,她又轉頭看向裴行止,“裴將軍前天晚上還跑來國公府鬧事,得虧皇上在場,這事你沒忘吧?”


    沈無憂主打一個平等地創死所有刁難者。


    既然顧北宸想著往她身上潑髒水,那就別怪她麻溜地給潑迴去。


    一個君王夜探才同肱骨重臣和離過的女子府宅,這要是傳了出去,他臉上怕也是掛不住的。


    顧北宸最好顏麵,她這麽說,她就不信他不急。


    當然,還有裴行止,都和離了還來找她的麻煩。


    她若是不給他使點絆子,她就不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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