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兄忠君愛國,聖上怎會狙殺他們?盧將軍,你休要在這裏妖言惑眾,混淆視聽!”


    沈無憂隱約察覺到盧淩豐應該是知道些什麽,但她不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直接問。


    如果她父兄的事當真和聖上有關。


    那麽她隻要表現出半點不對勁,今晚怕是沒辦法活著走出這座養心殿。


    想明白這層關係後。


    沈無憂話鋒一轉,麵向殿內呆如木雞的三百將士,沉聲說道:“想必大家都已經看到了,今晚想要起兵造反的,是雲麾將軍盧淩豐,而不是鎮國將軍司熤。”


    眾將士麵麵相覷,緊攥著手中長劍,一時間也犯了難。


    “白日裏,歸德將軍劉闖和雲麾將軍盧淩豐串通一氣,試圖將還沒有過完頭七的戰王殿下送至欽天監燒成灰燼。”


    “他們這麽做,為的是什麽?他們無非是擔心戰王詐死,攪亂他們的造反大計罷了!”


    “再者,我敢以我的人格,以我沈家的風骨保證,戰王殿下和司熤將軍都是忠君愛國之輩,絕不會幹出這等以下犯上的混賬事。”


    “諸位若是一意孤行,意圖擁護叛賊盧淩豐,那麽我敢保證,你們絕對不可能活著踏出養心殿。”


    沈無憂說話的時候,手心一直在冒冷汗,為了救這群將士,她已經拚盡全力了。


    要是顧北宸執意不肯放過他們,又或者這群將士不願放下手中兵器,那麽等待他們的,依舊是滿門抄斬。


    好在,將士們並未打算一意孤行。


    僅片刻的功夫,整整三百人,紛紛放下手中兵器,烏泱泱跪成一片,“罪臣罪該萬死,還望皇上開恩!”


    “你們是該死!不過在死之前,朕允許你們為自己辯解一番。”


    顧北宸的臉色很不好看,他並不打算放過這三百反賊。


    隻是,他的身體仍沒有完全恢複。


    加上援兵還沒有趕到,此刻他也沒辦法下令將這三百人斬盡殺絕。


    沈無憂眼瞅著顧北宸發了話,急聲道:“皇上在問你們話,你們如果是被盧淩豐脅迫的,最好立刻說出實情。”


    “迴皇上的話,罪臣並非有意冒犯。是假冒的司將軍用屬下的妻兒性命威脅屬下,他還說,聖上得了不治之症,總歸是要賓天的。”


    “沒錯!盧將軍還說,我們若敢不從,全家老小都會被斬殺。最重要的是,在進宮之前,我們並不知道盧將軍緊急召集我們有何意圖。”


    “皇上,臣等從未想過造反,還望皇上明察!”


    ......


    這三百將士還算機警,他們專挑對他們有利的話講,並未提及鐵騎衛隻認統帥,不認兵符,不認皇帝的事實。


    “嗬…還真是能言善辯。”顧北宸冷笑出聲。


    這群人縱有一千個借口,他都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們。在他眼裏,任何背叛過他的人都不配活著...


    “皇兄,臣弟救駕來遲。”殿外,驟然傳來了顧景炎的聲音。


    跟在他後麵的,除卻鎮國將軍司熤,還有烏泱泱的鐵騎衛大軍。


    盧淩豐看向安然無恙的顧景炎,眼裏的光亮瞬間寂滅,“你...你怎麽沒死?”


    “本王該叫你盧將軍,還是該叫你北離四皇子?堂堂北離皇子,竟在我朝軍中潛伏六年,伏低做小,毫無怨言,還真是厲害!”顧景炎話落,抬腳狠踹了一腳他的屁股。


    想到這貨踹過沈無憂,顧景炎就恨不得將他的屁股割下來,剁成肉糜。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盧淩豐瞳孔微縮,此刻連掙紮的力氣都沒了。


    “從你進軍營的那一刻,本王就知道了。”


    “之所以留著你,不過是為了一窩端掉北離在天朝境內留下的暗線。”


    “現如今,本王已全部絞殺幹淨北離線人一百三十餘名。對了,今晚幫過你的八位文官武將,本王也已讓人封了他們的府邸。”


    顧景炎早就知道盧淩豐的底細,留他到現在,正是為了抽絲剝繭順藤摸瓜,一舉殲滅北離潛伏在天朝的勢力。


    沈無憂沒想到顧景炎竟能容忍奸細在他眼前蹦躂六年。意識到自己似乎一點兒也不了解顧景炎,她暗暗地告誡著自己,在顧景炎麵前,一定要記得謹言慎行。


    像他這樣城府深沉的人。


    她可招惹不起。


    “沈國公的死,是你一手促成的?”顧景炎記得,沈國公遇險的那一場戰役,盧淩豐雖未在場,但作為援軍,他遲到了將近十個時辰。


    要知道在戰場上,時間就是生命。盧淩豐如果是故意遲到,那麽他這條命就算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為過。


    由於蒙汗藥的作用,盧淩豐的身體依舊提不起力氣,。


    他如同偏癱一般伏在地上,臉上卻現出詭異的笑容,“睿智如你,竟也有...”


    沈無憂緊張得等待著下文。


    一柄長劍卻直愣愣地從身後刺來,“哧”的一聲貫穿了盧淩豐的喉嚨。


    須臾間,盧淩豐脖頸上的傷口便噴湧出大量的鮮血。


    他還沒說完的話,就這麽永遠的哽在喉間,再也說不出來...


    顧景炎擔心畫麵太過血腥,下意識地將沈無憂護在懷裏,單手捂著她的眼睛,“別看。”


    “王爺,我不怕這些。”


    沈無憂連忙往邊上挪了挪,養心殿裏這麽多雙眼睛盯著,顧景炎忽然衝過來捂她的眼睛,實在是於理不合。


    掙開顧景炎的桎梏後。


    她的視線緩緩地落在了持劍了結盧淩豐性命的顧北宸身上。


    顧北宸急著殺盧淩豐,是不想讓他透露她父兄的死因?


    “皇弟,你跟這種反賊說那麽多廢話做什麽?一劍殺了便是!”顧北宸確認盧淩豐已死,不鹹不淡地同顧景炎說了一句,便重新坐迴了高位之上。


    “皇兄,這三百將士...”


    顧景炎話音未落,便被顧北宸打斷,“皇弟,朕記得之前就跟你說過,行軍之人,定不能有婦人之仁。”


    “皇兄,這三百將士也是臣弟事先打點過的,為的就是讓盧淩豐麻痹大意。你若真要怪罪,怪我就好。”


    事實上,顧景炎根本沒有時間去打點疏通關係。他在今晚之前,一直處於假死狀態,他連自己的安危都顧不了,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做其他事。


    這麽說,不過是為了保住這三百人的性命。


    顧北宸沒有搭理顧景炎,他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沈無憂,緩聲問道:“無憂救駕有功,朕可許你一個心願。隻要你提,朕必定答應。”


    在此之前,他根本沒有考慮過允準沈無憂同裴行止和離一事。經過今晚,他對沈無憂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她要是想同裴行止和離,他允了便是。


    沈無憂咬著唇,眉宇間閃過一絲掙紮,但她並未有半刻的猶豫。


    下一瞬。


    她撲通一聲跪下,聲音雖輕,卻擲地有聲:“臣婦希望,皇上可以給這三百將士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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