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憂猜透了裴老夫人的心思,也迴以一個“和善”的眼神。


    這老虔婆今兒個這般得意,明兒個可別癱軟在地上哭才好。


    裴老夫人擔憂沈無憂道德綁架她,要求裴家救人,和她僅對視了一秒,便趕忙收迴了視線。


    “嗬...”


    沈無憂勾了勾唇角,在眾官差的押送下,走出了順天府衙。


    衙署外已然被前來圍觀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眾人沒想到,此次兇案的疑犯竟是一位弱質女流,一時間非議聲四起。


    “果然,越美麗的女子,心腸就越歹毒!”


    “怪不得裴將軍新婚未滿一年,就急著將女諸葛納入門中,想必是這位沈家嫡女太過跋扈,使得裴將軍難以忍受。”


    “我聽說啊,裴將軍和女諸葛情投意合,這位沈家嫡女屢次三番想要女諸葛的命,還曾用巫蠱之術對付過她呢!”


    “真真是最毒婦人心!像這樣的蛇蠍毒婦,當如過街老鼠,人人得而誅之!”


    “說得對!”


    圍觀百姓越說越激動,更有偏激者,竟想著朝沈無憂扔爛菜葉。


    “追風,清道。”不遠處,顧景炎見沈無憂被人團團圍住,即刻命侍衛清了道。


    眾人一聽身後鑼鼓鳴響,紛紛避讓開來。


    沈無憂險險躲過一劫,迴眸望去,便見一身玄色華服的顧景炎立於街尾。


    她很快便轉過了頭,心裏頭莫名湧入一股暖流。


    世態炎涼,人走茶涼。


    這些紛紛擾擾的看客,向來是喜歡落井下石的。


    她未曾料及,和她僅僅隻有兩麵之緣的九王,竟又一次出手幫了她。


    可能對九王來說,這隻是舉手之勞。


    但對她而言,無疑是全了她的自尊和顏麵...


    裴行止遠遠地望著沈無憂的背影,他都還沒同她圓房,沒能嚐過她的滋味。


    她若是就這麽被定了死罪,何嚐又不是一個遺憾?


    思來想去。


    裴行止終於還是決定今夜去大理寺監獄走上一遭。


    若是方便的話。


    他不介意買通獄卒,在監獄裏同沈無憂將洞房花燭夜沒辦的事兒給辦了。


    想來,沈無憂也不願至死還留著完璧之身。


    做過一迴女人,這一生才算是完整了的。


    蘇墨玉看穿了裴行止想去探監的心思,忙抓住了他的袖口,緩聲勸道:“行止,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去看她。”


    裴老夫人附和道:“就是。沈無憂現在是戴罪之身,你難道就不怕,和她走得太近,被她牽連?”


    “母親,無憂始終是我的妻。”


    “什麽妻不妻的?這話你最好不要掛在嘴邊,沈無憂如今犯了死罪,你應當好好想想,如何獨善其身!”裴老夫人語重心長地勸著裴行止。


    “可...”


    裴行止蹙眉,他若是不去,也怕遭同僚非議。


    當初他向沈府提親時,表的那番忠心一度成為京都城裏坊間茶餘飯後的美談。


    這才一年的光景。


    他要是對沈無憂不聞不問,難免又會被人說成薄情寡義。


    “行止,還是別去了。這事兒萬一觸怒了聖上,到時候你怕是會生生錯過今年春闈的操辦權。”蘇墨玉深知裴行止最在乎的是什麽,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要害。


    “你說的是。”


    一旦涉及自身利益,裴行止便再也不想去裝什麽情深不壽,裝作若無其事一般,同裴老夫人和蘇墨玉一同打道迴府。


    *


    深夜,大理寺監牢。


    沈無憂靠在草鋪上打盹,聽聞外頭傳來腳步聲,敏銳地睜開了雙眼。


    “聽力不錯。”


    顧景炎拿著鑰匙,輕而易舉地開了牢房的門。


    他將手裏的食盒遞了上去,聲色溫和地說:“這一整天也是夠波折的,我給你帶了些好吃的。”


    “斷頭飯?”沈無憂掃了眼顧景炎臉上的銀色麵具,笑著問她。


    她倒是沒料到,這個采花賊還挺重情義的。


    竟特意跑來大理寺監獄探望她。


    “斷什麽頭?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明天的三法司會審,有著十足的把握。”


    顧景炎打開了食盒,將一盤盤精致的吃食端了出來。


    沈無憂隨手抓起一塊桂花糕,好奇地問:“大理寺探監,應該是需要實名登記的吧?你連臉都不敢露,他們能讓你進來?”


    顧景炎晃了晃手中的鑰匙,道:“你以為獄卒能將鑰匙交至我手上?”


    “所以,你是偷溜進來的?”


    “迷暈了十來個獄卒,順了鑰匙,光明正大走進來的。”


    “我知你身手不錯。隻是你身上有傷,這麽做確實太過冒險。”沈無憂都不需要把脈,就能從他的步履姿態,看出些許門道。


    “這你都知道?”顧景炎看向她的眸色愈發深沉。


    今日他讓人去裴府南院,本是為了將歹人藏於沈無憂房裏的鶴頂紅先行銷毀。


    結果他的人卻帶迴了一大堆瓶瓶罐罐。


    據雲清所說,那些瓶瓶罐罐裏的液體,是可以用作製毒的。


    沈無憂不想暴露自己是毒醫關門弟子的身份,勾著唇淺淺一笑,“你忘了。那日在貴妃娘娘寢宮偏殿,我還親手戳過你胸口處的傷。”


    “瞧我這記性。”


    顧景炎記起那事兒,腦海裏又浮現出了那天晚上嫵媚至極的沈無憂。


    沈無憂也想到了那晚,尷尬地咳了兩聲,“多謝你的斷頭飯。”


    “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顧景炎看著她大快朵頤地享用著美食,忍不住問道:“你難道一點也不害怕?”


    “怕,但我相信律法會還我一個公道。”


    “我相信李維之死並非出自你手,但旁人未必會信。你若是沒有十成的把握,軟聲叫我一聲情哥哥,我便替你造些偽證,為你洗脫嫌疑,如何?”


    “不必。”


    沈無憂因為這一頓飯,確實對這采花賊改觀不少。


    結果他的這一句“情哥哥”。


    又給沈無憂留下了花心濫情隨便輕浮的負麵印象。


    “真不需要幫助?”


    “不需要。”


    沈無憂擦了擦嘴角,很是認真地問:“你今天去過南院,對吧。”


    “沒去過。不過,你屋裏的鶴頂紅,我讓人銷毀了。”


    “你的人可曾看到是誰在我屋裏放的鶴頂紅?”


    “未曾。”


    “多謝。”沈無憂輕輕道了聲謝。


    “你倒是有趣。”


    “嗯?”


    “我奪了你的清白,你怎麽一點不恨我?還反倒向我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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