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鈴:“等我們小園子開了,我會努力演出,等我功成名就了,來圓您一個春晚夢。”葉答風:“謝謝……我之前上過。”陳鈴:“好吧,圓我自己的春晚夢。但是,難道您不想和一個更為年輕且聰明伶俐的逗哏演員一起上春晚嗎?您可以從今天開始重新規劃一下您的夢想。”葉答風:“可以,謝謝你為我重新規劃夢想。”何秋韻年紀大了,熬不了夜,沒等到倒數的時候就說要先去睡,睡前給了葉答風兩封紅包,說一個是替葉應清給的,一個是她自己的。隨後給了陳鈴十封,也就是五對紅包,一對是今年的,其餘是補上往年的。給完紅包又拍拍兩個孩子的腦袋:“新的一年順順利利。”陳鈴嘴上說著“哇發財了”,表情卻很奇怪,整個臉都要扭曲了,主要是怕掉眼淚,想盡各種辦法把眼淚憋迴去,大過年的流淚很不吉利。葉答風帶他下樓,此地不能燃放煙花爆竹,不過偷偷玩玩仙女棒可以,陳鈴拿著兩根仙女棒跟樓下不知道哪些鄰居的小孩一起在雪地裏撒歡跑了幾圈,全然再沒有剛才的惆悵。葉答風在邊上笑著看他,等陳鈴玩累了迴來找他,他也遞了個紅包給陳鈴:“來,小寶……師哥祝你平安健康,永遠開心。”陳鈴說:“我也希望師哥永遠開心。”年初一,葉應清的其他徒弟,有在雲城這兒的,也有在外地但專程趕來的,都來找師娘拜年。早上十點左右,門鈴就開始響了,何秋韻在和老朋友打電話,葉答風在廚房忙,陳鈴去開門。門一開,是個熟悉但多年未見的師哥,叫江答嶽。見是陳鈴開門,對方似是沒料到,愣了下,很快臉上掛滿笑容,把陳鈴摟過去抱住:“哎呀小寶!!好久沒見想死哥哥了。”陳鈴嫌棄道:“得了吧,信息都不跟我發一條還說想我呢。”葉答風的聲音從裏頭傳來:“誰啊?”第28章 (二更)陳鈴把江答嶽的手拍開, 又對著裏邊喊:“是二師兄~”“我說能不能換個稱唿,跟叫豬八戒似的。”江答嶽不滿,邊脫了鞋邊往裏走, 手上的大包小包讓陳鈴接了過去, 又問, “師娘呢?大風呢?”陳鈴剛迴答完,廚房裏的葉答風叫了他:“陳鈴,你進來幫忙。”陳鈴:“?!”師哥連名帶姓地叫他, 他剛才也沒做什麽錯事啊?而且他進去幫忙?他能幫什麽忙, 不添亂算不錯了。滿心疑竇,陳鈴還是去了廚房,不解道:“幹嘛呀,我要招待客人呢。”葉答風沒好氣道:“姓江的算什麽客人, 讓他哪涼快哪待著去。”陳鈴轉頭就把葉答風賣了, 衝著客廳裏的江答嶽喊:“師哥讓你哪涼快哪待著。”江答嶽:“小心眼的東西。”說著也不管葉答風了,親親熱熱地拉著何秋韻聊了起來。果然葉答風也並不是真叫陳鈴來幫忙的, 陳鈴就靠在邊上玩手機, 玩了一會兒好奇心實在泛濫, 問道:“二師兄又惹你了?”江答嶽是葉應清早年收的徒弟, 和葉答風年紀相仿,也算是兒徒, 以前他們幾個也是天天玩在一起,不過此人早就不說相聲了,現在在某個視頻平台做節目編導。陳鈴一直和他有聯係,江答嶽工作性質決定了他也是到處飛, 每次要是有去海城,他都會把陳鈴叫出來吃個飯。葉答風言簡意賅答道:“很煩他。”陳鈴聞到瓜的味道:“快, 快跟我說說。”“叫你進來是叫你幫忙的,說那麽多廢話,給我拿個幹淨的盤子過來,”葉答風頓了頓,還是說了,“你之前不是跟他去吃飯。”陳鈴一邊從消毒碗櫃裏取了個盤子給葉答風遞過去,一邊應道:“……是啊。”葉答風:“然後你問他我最近怎麽樣。”陳鈴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對。”那個時候心裏還憋著一股勁,心裏記掛著葉答風,卻又要躲著人家,和別的師哥碰麵了,才旁敲側擊地去問一些葉答風的近況。葉答風正在將一塊大肘子一分為二,手起刀落,剁下去的時候發出一聲巨響,那感覺像是他把江答嶽按在砧板上剁。葉答風麵無表情,語氣倒是惟妙惟肖,重現著當時江答嶽跟他說的話:“他說‘哈哈你們還沒和好啊,太好笑了吧,我都收到第三張小寶的to簽專輯了,哈哈哈怎麽你還得去網上買啊,可憐死咯,來,看看上麵的字,to我親愛的二師兄,你有嗎,你沒有……’”陳鈴:“……”“還在微博和朋友圈都發了,你還在底下跟人親切互動,”葉答風冷笑一聲,“存心氣我,然後我就把他拉黑了。”陳鈴汗顏:“那我現在給您簽十張。”葉答風拒絕:“不必,放到閑魚上原價出都沒人收。”“……是他挑釁你你羞辱我幹嘛!”陳鈴現場掏出手機在閑魚上搜自己的名字,並大聲反駁,“明明有溢價出的!!我現在身價上漲了!”這裏頭人忙活著,客廳裏的人聊著,陸陸續續的,師父幾個能來的徒弟都來齊了,到了中午,大家圍坐在一起,是難得的熱鬧。桌上還有幾位是四十多歲快五十歲的中年人,徒弟輩分不按年齡來排,按入門的先後,因此有些明顯都是陳鈴父輩的人,卻是三師哥四師哥。他們之中有的還在說相聲,有的在做生意,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也就是逢年過節才會像這樣聚在一起。向何秋韻說過吉祥話以後,這些舊日的同門又開始寒暄起來。四師哥李答勉是位已經躋身主流的相聲藝術家,他主動提起他們要重開清秋社的事:“聽說你們要重新開個小園子,把師父以前留下來的招牌掛上去?”陳鈴應道:“對,最近在搞裝修,年後再找找演員,估摸著差不多三四月份就能開業了。”“是一件好事啊,以前咱們一起在小園子裏說的時候,真是最自在的時候,”李答勉感慨一番,話鋒又一轉,“不過你們怎麽把地方挑在海城那裏?那邊可沒什麽人聽相聲。”葉答風解釋說:“小寶還在讀書,他學校在那邊,園子先開在那兒,方便他把書念完。”“不是我說,你這是有點胡鬧了,”李答勉道,“為這就把園子開在沒有觀眾基礎的地方,這以後寸步難行呀,沒人聽是一迴事,那地方連演的也沒幾個吧?相聲演員,能說的基本都在北邊兒了,而且一般都有自己的去處了,你要從這邊帶人過去,人也不樂意遠走高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要在那邊招吧,那邊哪有演員啊?”江答嶽打圓場道:“大不了我去說嘛,那邊電視台想挖我過去,再過段時間我估計就在那邊定下來了,周末過去說上幾場也不是不行啊。”“雖然我得叫你一聲師哥,但你都多少年沒登過台了,就算你能說,整個園子就你們仨,玩仨人轉嗎?”李答勉不以為然,又對葉答風道,“大風你也是,太縱著小寶了。他當初要去當那個勞什子偶像,你也真讓他去了,這麽久也沒混出個名堂來,後麵鬧了那麽多事,好不容易去安然那兒說上了,沒說幾場又跑了……別人把這當茶餘飯後閑談的時候,我都沒好意思說小寶是我們家的師弟。”陳鈴:“……”他之前也是真不知道,原來相聲圈子裏的人還會議論他,並且是這麽想他的。另一位師哥也說些和稀泥的話:“年輕人多嚐試也是好事嘛,大過年的別給他們潑冷水。”李答勉堅持道:“我不是潑冷水,我是真操心。”連何秋韻臉上都掛不太住了,她嘴巴毒起來也是真毒:“小寶當偶像是我讓他去的,長那麽漂亮不去當大明星,難道真跟一群歪瓜裂棗的一起說一輩子相聲嗎?”“師娘,話也不是這麽說……”“行了,”葉答風拉下臉,“清秋社在我手上,我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別再談這件事,各位要麽閉嘴把飯吃了,要麽現在就出去。”席間立刻沉默下來。他冷臉的時候,倒真有當年葉應清訓人的樣子,自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威嚴。剛才還叨叨個不停的李答勉竟也真閉上了嘴,隻是恍惚一瞬之後,心裏麵又忍不住懊惱,這人要不是師父的孩子,恐怕還得喊他一聲叔!他怎麽還怕了這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第29章 陳鈴慣是不太會應付這種場麵的, 還好師娘和師哥都發話了,江答嶽又插科打諢地說了些別的,把話題帶了過去。不過氣氛總歸變得不算太愉快, 以前陳鈴不懂, 此刻忽然理解了網上那些人為什麽不喜歡迴家過年, 還視過年如修羅場。還小的時候師父在場,沒人會說這些多餘的,大家聊的都是一年來的好事情和對未來的展望, 氣氛自由且歡樂。再後來有幾年他都沒和家裏人過……他到了現在才發現, 真的有人會打著關心的旗號說些讓人不愛聽的話。就算四師哥出發點是好的,可那些話陳鈴聽著總覺得不是滋味。不全是因為對方在潑冷水。倒不如說,對方說的某些點,陳鈴也有考慮過, 但先前他都樂觀地認為車到山前必有路, 凡事總是有辦法解決的,如今被人攤上台麵上說, 他又拿不出實際的東西反駁。於是等飯吃完了, 這些人噓寒問暖的禮節也盡完了, 接二連三告辭之後, 陳鈴坐在沙發上抱著個抱枕,看似直麵著電視在看春晚迴放, 實際上眼神不聚焦,正放著空,嘴角略微耷著。葉答風坐到他旁邊,叫了他兩聲:“小寶……小寶?”陳鈴才迴過神來:“嗯?”“不開心?”“還好……”每當情緒低落有人來問, 陳鈴都會習慣性否認,這麽說了之後, 又想著這是要與他一起並肩作戰的搭檔,更是他哥,跟哥哥說說,也沒什麽,他也要努力克服什麽事都張不開嘴的毛病,於是陳鈴又改了口,“是有點。”“因為四哥他們的話?”葉答風是葉應清之子,但和葉應清的徒弟不在一個門下,人家年紀比他大得多,他就尊稱對方一聲哥,四則是按著葉應清的收徒順序來。陳鈴思考一番:“其實我覺得他有些話是有道理的,就單說招演員的事吧,他說的我也想過……要是財力雄厚,還能說從這邊挖點人過去,資本是沒這個資本,現如今我們的園子未來發展前景也不明朗,應該不會有北邊的演員跟著我們過去。在當地招呢,萬一招不到好的……”他甚至有想過在線上招人,但一是不想在清秋社還未站穩根基時就過於高調,第二相聲畢竟是和觀眾麵對麵的藝術,隔著一層屏幕,不一定看得出應征者的真實特質。這想法於是也被他自己否了。葉答風卻沒順著他的話說,而是問:“你之前不是寫了份企劃?”企劃案很詳盡,雖然裏頭有些規劃和用語都不太成熟,但基本上把之後要走的路線和運營模式都考慮好了,也做了一些風險預案。陳鈴點點頭。葉答風道:“反正你都想好要怎麽做了,也做好了招不到人的準備,大不了就我們倆多演點,前期先請認識的朋友來幫忙,劇場不演的時候租給其他演出團隊用來迴本……已經想好的事,不用因為別人幾句話就動搖,你也不是這樣的性格,對嗎?”“當然不會動搖……”陳鈴抱著抱枕的手緊了緊,“我就是很怕我做不好,您把這事兒全盤托付給我,我不想讓您失望……也不想讓師娘失望,更不想師父老人家在天上失望。”葉答風正想說什麽,剛剛在一旁一直聽著卻並未發表任何意見的何秋韻忽然開口:“小寶,不用給自己這麽大的負擔。”陳鈴望了過去。何秋韻也看著陳鈴,眉目間是淡淡的笑意:“你也知道,你師父很早就成了角兒,後來還吃上了公家飯,那個時候真的是風頭無兩。可他從來不在意這些,因為在體製內說不了自己想說的相聲,寧願放棄鐵飯碗,做個到處賣藝的,有的時候是真吃了上頓沒下頓,但他撂地時可比在電視裏過得還開心。“後來也是因為有了你哥,我們才想找個地方安定下來,當初開清秋社也不為功成名就,隻是為了有個落腳的歸處。“他活一輩子,就是一個隨心所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隻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那就去做。對他來說做得好不好,倒真不是能不能賺錢,能不能揚名……如今他去了極樂世界,清秋社這招牌傳到你們哥倆手裏,那你們也是一樣的,有什麽想法就大膽地實施,隻要是做自己樂意做的事兒,那就是做得好,他不可能對你們失望。換句話說,要是你們為了什麽財啊名啊違背自己的初衷,那他才會氣得直接從棺材板裏跳出來。”“師娘……”陳鈴心裏宛如有一股暖流湧動,猶豫幾番,還是道,“我知道大家都不會真要我做出什麽成績,不會給我壓力,我很感激……可也不能完全這麽說的……再怎麽說我也還是不想虧錢。”也不想砸了清秋社的招牌,更不想讓葉答風變成別人嘴裏的糊塗蛋,說他整天任著自己胡搞瞎搞。葉答風:“真虧了也沒事,我去上多幾個綜藝得了,還有人找我拍電影,說不定我能搞個影帝當當。”陳鈴:“金掃帚的影帝嗎?!”葉答風睨他:“我這麽差勁?”微信提示音響起,剛剛才從師娘家離開的江答嶽也給陳鈴發來了幾條長語音。嶽:好小寶,別在意四哥說的,他們中年油膩男是這樣子,指點江山慣了,不給人當爹渾身不舒服。嶽:等我到了新東家那邊,可能會著手搞點新項目,想做個新式喜劇培養皿或者喜劇廠牌對抗類節目。剛沒說是不想被他們聽了,等下又來逼逼賴賴我。嶽:我之前和大風聊過,他說他也覺得他之前不管是在主流舞台上或是在小園子裏,說的東西都有些僵化了,剛好你想做些新的東西,你們到時候可以一起來我節目,隻要你們內容好,我可以多給些資源。嶽:葉答風他現在說白了還是靠臉火的,要是你們能在節目裏有好的表現,可以讓觀眾對相聲更感興趣這是一迴事,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跟你們有相同誌向的合作夥伴。畢竟你們現在說要找演員,那四哥說的也不是完全沒道理哈,別人不會光憑葉答風現在名氣比較大就盲目跟著他幹的,還是得你們真能做起來……陳鈴聽了半天,也針對以上內容迴了一條語音:“咱們什麽關係,您還要我們內容好才給我們資源,不應該節目從頭到尾都給足我們鏡頭,然後冠軍給我們內定嗎?還有您什麽時候和師哥聊的,他不是把您拉黑了嗎?”嶽:……我說了這麽多,你這挑重點的能力可真行。嶽:他還好意思說這事兒,小肚雞腸,要我說你就別和他搭了,氣死他。我最近為了做節目,聯係了不少有意思的藝人,你要不要考慮跟葉答風拆夥?陳鈴按的外放,葉答風就在邊上聽著,聽到這句,向陳鈴伸出了手:“來,手機給我。”陳鈴沒給:“要我的手機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