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分鍾後,陳鈴還是和這位趙勁鬆一起登了台。倆人的節目在第三個,陳鈴撩著大褂上台時,還惹來台下一陣驚唿。這可不是節目單上的人,而且陳鈴不是說不上台的嗎?找好位置站好,鞠躬,調整話筒,陳鈴先自我介紹:“今天這節目原本來的應該是蔡答琛老師,但他臨時有點事兒,由我來給大家說一段。我叫陳鈴,經常來的觀眾可能知道我,我是這個茶館的打雜工。”趙勁鬆也作了自我介紹,又道:“之前唿聲很高,有不少觀眾希望能看到他的表演,他呢嘴上說不願意上台,實際上也是蓄謀已久,給蔡老師下了幾天的巴豆,今天蔡老師終於來不了了。”陳鈴:“沒錯,先挑他下手,再把其他人一個一個都毒死,這樣我就能霸占這個舞台。”剛剛在後台,陳鈴簡單和趙勁鬆對了一下,誠如趙勁鬆所言,《學啞語》這個活兒講的是一個小啞巴走在路上和闊別多年的兒時玩伴重逢,小啞巴不會說話,隻能比手畫腳地和發小敘舊,在逗人笑的同時,讓人們感受到身體不方便的人士在生活中的不易。而小啞巴這一角色,由逗哏的來扮演,平時一般都是逗哏演員的話多,在這個段子裏,卻沒什麽說話的機會,開口就是“阿巴阿巴”。逗哏的要學出小啞巴的樣子,要用豐富幽默卻並非故作醜態的肢體語言來表達角色的意思,這比單獨說要難得多。因此陳鈴主動提可以一起搭時,趙勁鬆會產生懷疑,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陳鈴平時再怎麽嘻嘻哈哈,也是個還不滿二十的少年人,長得好看,還是個前偶像,就算他知道怎麽演,難道真能不顧形象地豁出去?在場的觀眾,有以前就聽過《學啞語》的,難免有和趙勁鬆一樣的想法。倆人又你一言我一語地順著講下去。趙勁鬆先提到:“您之前的工作是當偶像,那您知道相聲的四門功課是什麽嗎?”陳鈴:“您這就真是太小看我了,我再怎麽著也是在少年宮大學相聲專業裏係統學習過的,哪能不知道相聲的四門功課是什麽?”趙勁鬆:“那您說說。”陳鈴:“刷朋友圈,刷微博,刷抖音,最後是刷小紅書。”趙勁鬆:“去去去,您這是對我們相聲行業一無所知。”陳鈴:“開個玩笑,我當然知道,說學逗唱嘛。”說學逗唱說到學,說這個天上飛的地上走的,相聲演員什麽都要學,什麽都要模仿。陳鈴道:“這個機會難得,不如我們切磋一下這相聲的基本功,來學點什麽。”趙勁鬆:“您先學學我看看。”陳鈴:“為什麽是我先?您不敢啊。”趙勁鬆:“您是前偶像嘛,演點什麽肯定是不在話下的。”陳鈴:“我可沒演過戲啊。”趙勁鬆:“你們不都有自己的人設嘛?這不得演?”台下又發出一陣哄笑。陳鈴:“說得也是,那我學點兒什麽?”趙勁鬆:“學個小啞巴吧。”陳鈴依舊正對著台下,蝻睹珈指了指趙勁鬆:“敢情是在為自己搭檔報仇呢,我給他搭檔下巴豆,他就給我毒啞了,給我這個當逗哏的機會,但不讓我說話。”趙勁鬆:“您太聒噪。”陳鈴:“來就來吧,假設我們是失散多年的好兄弟好朋友,在大街上遇到,這一敘舊就停不下來。”兩人各自走到舞台兩邊,再重新往迴走,做出迎麵遇上的樣子,碰上了,陳鈴嘴巴裏發出“阿巴阿巴”的聲音,眼裏亮晶晶的,對著趙勁鬆招手,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對方,最後伸手要去和趙勁鬆對拳。趙勁鬆:“您哪位啊?上來就和我稱兄道弟的。”陳鈴又比了一次,趙勁鬆還是表現得認不出他是誰,於是陳鈴臉上表情急切起來,眉頭蹙起,剛才發亮的雙眼依然水光盈盈,裏頭盛的情緒卻從欣喜變成了被故友遺忘的急切和委屈。身體上也有別的動作,他雙手攥成圈握在胸前,仰著臉看趙勁鬆,趙勁鬆再問他是誰,他急得跺了幾下腳。等趙勁鬆終於道:“哦,你是小時候住我們家對麵那個小啞巴啊。”陳鈴用力“嗯”了幾聲,臉上重新綻開笑容。台下有一些年輕點的觀眾都愣了,草,這哪是什麽相聲裏的小啞巴啊,這根本就是媽媽的心肝寶貝!!接下來的內容無非就是倆人敘舊,陳鈴開始問候趙勁鬆的各個家人情況可好,手舞足蹈地比劃出各種人物的特征,比如要問他爸身體情況,他爸是個膀大腰圓的,陳鈴就岔開了腿,稍稍下蹲,拍了拍胸脯,笨重地挪著自己身子往前走。台底下的人哈哈大笑,笑出聲的多是些新入坑的觀眾。那些平日裏聽相聲聽得多的大爺大媽們,《學啞語》這種經典段子更是看過許多遍,盡管如此,這些人也感覺在陳鈴的表演裏看出些新鮮感,很給麵子地勾勾嘴。一片歡聲笑語的海洋。趙勁鬆:“您這是想打聽我家後山上那大猩猩過得怎麽樣?”陳鈴皺眉搖搖頭又擺擺手,重新走了一遍,趙勁鬆才做恍然大悟狀:“噢,您問的是我爸爸啊。”於是陳鈴又喜笑顏開地點頭。……終於表演結束,台下掌聲不小,甚至還有叫好聲。陳鈴鬆了口氣下台,確實他在台上看著並不露怯,可心裏還是有點兒緊張。一來是節目本身有一定難度,他怕演不好,二來是怕看慣了趙勁鬆和蔡答琛搭的觀眾會不買他的帳,再者還有,是他沒和趙勁鬆搭過,其實他和別人搭的經驗一直很有限,以前小的時候也基本都是跟師哥一塊兒講,形成了一種固有的表演方式,和別人搭總是不太習慣。但剛才一開始他太過樂於助人,沒想太多就去要給人救場,被懷疑能力之後更是急於證明自己。當然趙勁鬆跟他對完,也很認可他的能力,才讓他一起上台。從觀眾的反饋來看,觀眾也是認可的。兩人下台後,趙勁鬆毫不吝嗇地又誇了陳鈴幾句:“我一開始真是有眼無珠。說真的,你真不是跟著哪位師父學的?你這基本功紮實得很啊,要是自學的,那你可真是祖師爺硬把飯塞到你嘴裏啊。”陳鈴剛想說確實是跟師父學的,當然他沒打算說太多,反正今天隻是救個場,不過還沒來得及說,原定的演員蔡答琛風風火火趕來了:“對不住啊各位,我來遲了,咱們的節目演上了沒?”趙勁鬆答他:“放心吧,演了,這不剛下來麽。”蔡答琛問:“找的哪位替的我?我好好謝謝人家去,真是給人家添了麻煩了。”趙勁鬆指了指邊上的陳鈴:“他呀。”蔡答琛“啊?”了一聲,又自覺這麽個反應有些失態,很快改口道:“沒想到是小鈴,謝謝你啊。”趙勁鬆道:“我跟你說,剛剛沒看到小鈴露一手時,我也跟你一個反應,心說就這小孩兒能行嗎?結果人家給我演了一下,別提多靈了,上去之後觀眾也喜歡。”陳鈴笑道:“哪有,我沒把你們招牌砸了那就是謝天謝地了。”蔡答琛抿嘴挑眉,又說:“那真是挺好。”-整場演出結束以後,蔡答琛說請大家吃個夜宵賠個不是,陳鈴自然也跟著去了,一群人到附近的蒼蠅館子裏去吃涮羊肉,剛坐好不久,有人刷著抖音視頻,忽然驚叫出聲:“刷到咱們小鈴下午那場《學啞語》的片段啦。”陳鈴本來正吸著豆奶,聽到這話興衝衝地起來,去到那人身後,那人便把手機舉到後頭給陳鈴看。還是別人稍微剪輯過的,主要都是陳鈴在模仿小啞巴時的各種逗趣動作,傳神的小表情,會說話的眼神戲。陳鈴看了一眼,溜達迴自己位置上:“哈哈哈哈好羞恥啊。”這麽說著,其實又挺高興,這說明他哪怕講一整個稍微複雜點的活也是可以的,起碼還是得到了觀眾的認可,甚至被人當做高光時刻剪出來了呢。那人又把視頻分享到群裏。點的東西還沒上,正好無聊著,好幾個人就點進這視頻裏了。陳鈴也再看了一遍,還順帶把底下的評論也看了看。-活的小鈴!!!在舞台上的小鈴!!-這真的是很有趣,而且很有美感,很可愛。之前一直想說不是長得好看的人就演不好喜劇,喜劇並不是一味地通過扮醜來逗笑別人。侯寶林先生就講過“相聲表演要講究美”,張壽臣老先生也說“挺大的人說難聽的話,把人逗樂了自己也寒磣”*,形神舉止扮醜的演員,笑料低俗的段子,確實也能讓人笑,可這種笑畢竟是廉價的。並不想拉踩其他人,但很久沒看到這種又美又逗趣的表演了,這個小演員確實不錯,未來可期。-我不懂那麽多高深的理論啦,我隻知道我看了覺得很好笑!!而且真的不是因為覺得這個演員“可笑”才笑的,就是那種心生歡喜所以不由自主笑了的感覺!!他模仿得也很到位,讓人覺得小啞巴可憐又可愛……-對的,就是可憐又可愛那種感覺。雖然現在相聲都說是什麽文明相聲,說學聾啞這種節目是為了讓觀眾體會殘疾人的不易,也確實刪掉了一些太過分的包袱,但其實我看了很多場,感覺大多數人演的還是把聾啞人的身體缺陷當笑料,所以我真的不愛看這類的包袱……今天意外刷到這視頻,他學得很好,好笑,然後也真的讓人覺得小啞巴可憐兮兮的好心疼!-還不錯,我經常去安然茶館聽,說實話演員的風格有點僵化了,陳鈴帶來了一些新的東西。-什麽,陳鈴現在真的就當相聲演員了嗎??快迴來唱歌跳舞啊!!!……其他人估計也是在看,還有人開始對陳鈴進行一些商業尬誇:“挺厲害啊小鈴,第一次正式登台就收獲了這麽多好評。”陳鈴的尾巴都搖出殘影了,嘴上卻說:“沒有沒有,都是我剛剛偷偷買的水軍。”他又往下刷了刷別的評論,突然看到一條:-陳鈴的大褂好眼熟,那個暗紋,葉答風是不是也有一件一模一樣的?[圖片]好家夥。陳鈴心想,什麽火眼金睛,這都能被發現?第21章 沒多久,葉答風不請自來,他進了小館子的門,徑直走到他們那桌,笑道:“怎麽團建沒人喊我?我該不會被孤立了吧?”於是馬上有人張羅著給他添張凳子,還有人解釋說:“您今晚不是不在茶館嘛。”“聽見有人請吃飯,我立馬就過來了,這種好事怎麽能落下我?”葉答風道,“不用麻煩,我坐小鈴旁邊。”其他人麵麵相覷,又說:“葉老板和小鈴關係是真好。”葉答風進來的時候其實有聽到他們正在討論今晚陳鈴的表現,雖然是誇讚居多,可未免太出風頭,陳鈴一個新來的,在他們眼裏沒什麽資曆,今晚也是在這邊初次登台,卻得到一邊倒的讚許,其實並非好事,他怕陳鈴被捧殺,更怕有人心理不平衡。他坐下來,身上還帶著外頭夜風的寒意,又說:“天氣冷了,吃點羊肉是好。”把話題引到別的地方,旁的人自己聊起來以後,葉答風才看向旁邊的陳鈴,跟對方交頭接耳,“你不是不吃羊?”陳鈴小聲說:“合群。”葉答風道:“隨便糊弄下,晚點再給你弄別的吃的。”陳鈴有點高興:“師哥最近好慈悲,以前都不讓我吃夜宵的。”葉答風意味深長看他一眼:“對孕婦,是必然不能太苛待的。”陳鈴冷不防被師哥這麽一取樂,臉上微微發燙,但嘴上不能輸,又扮出一副哀怨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原來也不是因為愛我,隻是為了你們老葉家的血脈,才對我好一點……臭男人就是這樣,我早該知道……那一晚我……”“收,”葉答風打斷了陳鈴大發的戲癮,又問,“新大褂穿上了?還挺合身。”陳鈴端坐好:“穿上了,您這麽快就看見了?”大褂是葉答風前陣子帶著陳鈴一起新做的,這幾年來他要換新大褂都是做的一式兩套,給陳鈴的那件,都是讓裁縫比著照片估算的,現在好不容易能量體裁衣,自然是把人拉到店裏去。起初陳鈴還說做了也沒機會穿,不要浪費那個錢畢竟師哥挑剔,選的料子是極好的,裁縫師傅的手藝也是頂尖的。但陳鈴不穿,衣服在家裏當擺設,那就沒有多大必要。可敵不過師哥的眼神攻擊,陳鈴還是乖乖跟著去裁縫那兒了。新大褂做好了直接送到了茶館裏,陳鈴還沒來得及帶迴去,今天剛巧要上台,本來他們還說給他找一身差不多能穿的,他趕緊拒絕,把新做的大褂拿出來上身。鵝黃色的,天氣一冷,師哥就喜歡穿暖色調的,他也喜歡,好像衣服也能起到調候的作用似的。領子那處繡了一圈葉子和果實的暗紋,讓整件大褂看上去不會太單調,但也不至於花裏胡哨。葉答風道:“看見了,能不看見麽?網上到處都是您的視頻。”陳鈴:“,這不是意外麽。”葉答風:“有些人嘴上說自己現在不說相聲了,做了大褂也是浪費,結果我一不在,就穿著和我一套的大褂跟別的人搭去了。”陳鈴用肩膀輕輕撞葉答風:“哎呀,怎麽酸溜溜的呀。”他倆正說著小話,本來跑去後頭跟店老板拿飲料的蔡答琛迴來了,見葉答風也在場,愣了愣,打了聲招唿:“師哥,您也過來了。”葉答風和蔡答琛寒暄完,陳鈴又小聲吐槽:“有些人真是到處都有他的好師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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