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可兒像婉婷的媽媽詳細地講述了自從婉婷畢業之後，留在北京的所有事情，一個字也沒有隱瞞。
婉婷的媽媽平靜地聽著，可兒也平靜地講著。講完了，彼此都沉默著。
“丫頭，你知道這些為什麽不早和阿姨說？你早說了，阿姨一定要阻止她傷害你啊，也阻止她再走遠下去啊。孩子，你不該，你不該瞞著我啊。”可兒聽著婉婷媽媽的話，雖然言辭不多，雖然沒有半句指責，雖然情緒沒有激動。但是可兒聽出了話裏的傷感，因為那聲音是壓抑之後的發聲，痛苦與傷心被強壓在胸中，聲音幾乎不成調子。那臉上，雖然依然是慈母般的眼神，但是那表情絕望了。
看著婉婷的母親，可兒撲通一聲跪下了，可兒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向這位母親懺悔，她不知道！她完全不自覺地跪下了。
“阿姨，請您原諒我的隱瞞，我不該瞞著您，可是我那時侯真的是怕你傷心，我怕您承受不了，所以我就”可兒哭了，痛徹心肺。短短的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多的讓她忘了在傷心的時候大哭。在婉婷母親的麵前，她終於流淚了。
“孩子，阿姨這輩子什麽都見過了，有什麽承受不了的。來，孩子，起來說話。”婉婷媽媽把可兒扶起來。“婉婷這孩子從小就好強，愛麵子，我知道她有困難的時候，不會去求任何一個人，隻會靠自己。可她？”婉婷媽媽檫檫眼淚，“孩子。阿姨不怪你，真的。事情的經過你都告訴我了。咱婉婷就是被這個成哥給害慘了，可兒，你也知道，婉婷是個本性不壞的孩子，在那種環境呆的時間長了，她怎麽就變了呢？這個天殺的成哥！”
“是啊，阿姨，我知道婉婷是個好人，我相信她並不是那麽恨我，我也相信她是一時的糊塗才起了傷害我的心。我現在好好的沒事，阿姨，你放心吧，我保證不怪她。”
“阿姨替她謝謝你了！這個天殺的成哥，我去找他去。把我的女兒害成現在這樣。”婉婷媽媽哭著說，“他怎麽叫這麽個名啊？”
“阿姨，成哥隻是他的代號，那幫小混混那麽叫他，時間長了，大家也都那麽叫他了，他叫陸成明，不是咱北京人，對了阿姨，您是山西人吧，是清徐縣的嗎？”
“我是山西清徐縣人。”
“這個大壞蛋也是山西清徐的，您以前聽說過沒？好像十幾年前因為在家鄉呆不下去了才來的北京。”
“陸成明！陸成明！陸成明！清徐？孩子你確定嗎？”婉婷的媽媽眼裏呈現的驚慌害怕讓可兒不知所措。
“是的阿姨，公安局審訊他的時候他是這麽交代的。”
“真是報應啊！”婉婷媽媽號啕大哭起來。
“阿姨，怎麽了？難道說您認識這個陸成明？”可兒著急的問。
“何止認識？孩子！這個人就是婉婷的親生父親！”
“天啊！阿姨，這一定是搞錯了，一定不是真的！這個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我們不能就憑他是和婉婷父親同名就確定他是婉婷的父親。阿姨，這太武斷了，不可能的，一定不是那樣的，阿姨，你放鬆一下，一定不是那樣的。”可兒被這驚人的答案給嚇住了。
“但願不是這樣的。”
“一定不是的。”
“可兒，這個陸成明現在被拘留了嗎？那我們能不能見他一麵呢？”
“是拘留了，我來想辦法讓您見他一麵。”
“好吧。”
當婉婷媽媽看到陸成明的那一刻，她覺得她的整個世界都瓦解了，都崩潰了，都黑暗了。不幸的事情就是這樣展現在了人們的麵前，讓人無法承受更無法接受。上帝真是人類的主宰嗎？他真的能決定人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嗎？一定是這樣的，不然為什麽這個世上最大的悲劇發生了，為什麽？婉婷從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父親拋棄了，他的父親一直是個無惡不作的流氓，所以婉婷媽媽一直都沒有讓自己的女兒認她的父親。婉婷不認識自己的父親，而她的父親更不會認識她，也許他早已忘記了這個世上他還有一滴骨血，他還有一個女兒！
是的，婉婷媽媽認出了她當年嫁的那個混蛋。陸成明，她曾是婉婷媽媽的合法丈夫，隻不過他們的婚姻隻維持了很短暫的一段時間。是的，婉婷是陸成明的女兒，陸成明是婉婷的親生父親。
婉婷的媽媽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掏空了，她已經無法唿吸了。二十幾年前的一幕幕隱隱若現。
許佩雲，也就是婉婷的母親背上背著剛出生一個多月的孩子，冒著大雨把被人打的半死的陸成明往家裏拖。她剛生完孩子，身子很虛，因為月子裏沒有人精心的照料，所以還沒有恢複過來。那一晚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自己的丈夫弄迴家。她心裏害怕，因為背上還有剛滿一個月的孩子。照這樣淋雨，她們母女誰也別想活。可是內心的良知讓她無法放棄這個和自己生活了一年多的男人，他再怎麽混蛋，自己嫁給了她，他就是自己的丈夫，就是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救他。
陸成明是因為強奸一個北京知青被人家家裏來的人給打了。他一年前就把那個北京來的知青給強奸了，可是那小姑娘怕這件事情敗露就再也沒法做人了，就一直隱忍著沒說。過一段時間，她覺得自己身體很不舒服，經常的犯惡心。她也不懂是怎麽迴事。和她一起從北京來的知青有一個姑娘比她大，也挺能照顧她，叫劉霞的。看到她的情況就問她，
“林若，最近看你不舒服，你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老是惡心，吃不下東西。”
“該不會是？”
“什麽啊？”
“沒什麽。”劉霞頓了頓又問她，“林若啊，你來那個好像和我時間差不多，我這個月都完了好幾天了，你來了沒呢？這幾天沒聽見你喊肚子痛，這次來了肚子不痛啦？”
“不是，我每次來都肚子痛，以前在北京的時候不知道吃了多少藥都不管用，怎麽會不疼。我這次還正奇怪呢，我這個月怎麽還沒來？”
“林若，來，你告訴姐，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姐，你瞎說什麽呀，我沒有！”
“你和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和男的那個了？”
“哪個啊？”
“林若，你必須和我說實話！因為我看你的症狀你像是懷孕了。”
“懷孕，姐不會的，我怎麽會懷孕呢？”林若的臉上呈現了害怕的神情。
“林若，你告訴我，上個月有一天晚上你很晚才迴來，迴來看你明顯哭過，那天你幹嗎去了？”
“你就別問了。”
“我告訴你，你要是真的出事了，我們得趁早想辦法，但你得和我說實話。”
“我真的沒事。”說完林若就跑開了。
她跑到村子邊的小河旁，深秋的天氣，風吹得人身上冷颼颼的。一個多月了，她盡力的讓自己忘掉那個可怕的夜晚，那個惡棍把自己給欺負了，她盡量不去想，她原以為她快要忘記了。可是今天劉霞的一番話把她嚇醒了，自己該不會是真的懷孕了吧，如果是真的懷孕了，那自己還不如去死。想著想著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就哭了起來。
其實她跑出來的時候，劉霞就一直跟在她的後麵，她的心事太重了，都沒有發現劉霞站在她後麵好久了。
“林若，有什麽事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劉霞姐，我被人強奸了，搞不好我真的懷孕了，你一定要幫我，要不我就不活了。”
“什麽？強奸？”
“就上個月我很晚才迴去那天。”
“是誰？”
“陸成明！”
“王八蛋！”
林若伏在劉霞的肩上不停的哭，劉霞告訴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去醫院檢查，確定是不是懷孕了，如果是真的懷孕了，就應該盡早做打算，等到肚子大的別人看出來就不好辦了。
“我不去醫院，不去，去了醫院，沒幾天誰都知道了，到時候我還怎麽做人。”
“那這樣吧，你迴我家吧，我家隻有我媽。沒有別人。”
林若答應了劉霞的建議，去了劉霞的家。
劉霞的媽媽很熱心，帶著她去了醫院，確實是懷孕了，可是經醫生的檢查她不能做人流手術，那樣會影響她以後的生育能力。劉霞的媽媽對她的情況是了解的，所以就勸她不要拿掉那孩子了。因為她以後總要嫁人，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怎麽能嫁個好人家呢？能不能嫁出去還是問題。劉霞的媽媽也是為她著想，她心裏是清楚的。那一段時間是她一生最痛苦的一段時間，她心裏早已有愛著的人了。兩年前因為父母的原因，她不得不遠離家鄉到遙遠的山西農村去當知青，也就不得不離開了她所愛的人。他們從小青梅竹馬，走的時候，他們山盟海誓，一定要在一起，隻要忍過這幾年，他就一定會娶她。她愛他，不想將來嫁給他的時候無法為他生個一兒半女，所以最終決定她要把腹中那個強奸犯的孩子給生下來，那是她一生最大的痛，她痛恨這個孩子，雖然是她自己孕育的，可是那是那個可怕的魔鬼給的。她孕育著一個她痛恨的生命。她痛恨卻不得不孕育著，為了她心中的情郎。
最終她生下了一個女嬰，沒有臨盆之前她就想，隻要一生下來，她就把這個孩子給丟出去，讓她自生自滅，自己要擺脫這個包袱，因為肚子裏這個孩子帶給他太多的痛苦了，要不是這個孩子也許她早已把那天夜裏發生的可怕的事情早就忘記了，可是意外的懷孕，讓她遲遲不能從那個可怕的夢魘中走出來，這一年來帶給她的痛苦、恥辱和害怕，讓她把所有的恨都記在了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的身上。因此，這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命運是已經注定了的，注定是被遺棄的。可是當孩子降臨的那一刻，隨著孩子清脆的啼哭聲，她的心竟不自覺地軟了下來。再看看那小小的，毛茸茸的小腦袋，雖然剛出生，但卻並不醜陋，反而很漂亮，這也許就是母女之間注定的天性，是血脈相連的。她最終沒有狠下心來把她遺棄，沒有讓她自生自滅。可是她一個還沒有成家的大姑娘怎麽能帶一個小孩。劉霞的媽媽給她出個主意，如果她能找的到孩子的爸爸，把孩子給爸爸，也許是最好的了。她實在沒有辦法，就采納了劉霞媽媽的意見。
就當林若返迴山西的那天，自己的父母也從千裏之外的北京趕去看她。他們因為自己的政治原因，三年來一直在接受黨的審查，沒有辦法見自己的女兒，如今一切都明了了，黨也給了他們最終的肯定，還了他們清白。所以他們結束審查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來山西接當知青的女兒迴家。可是當他們看到未成家的女兒卻抱著一個親生的孩子站在他們麵前，真是感覺天都要塌了。搞明白事情的真相之後，林若的父親一氣之下就把陸成明給揍了，要不是有人攔著，恐怕會給打死。林若的父親是軍人出生，陸成明就是再年輕又怎麽是對手。
林若的母親也覺得把孩子給陸成明是最好的選擇。林若剛開始是舍不得的，現在孩子都會笑了，她的哭她的笑都牽動著林若的心，林若現在才知道，母親愛自己的孩子是沒有理由的，因為母親不可能不愛自己的孩子，就算孩子的父親是個惡棍，那也不影響母親愛孩子的心。
林若的母親看孩子越來越舍不得孩子，覺得這樣下去會讓林若更舍不得的。其實她又何嚐舍得，隻是他們沒有能力要這個孩子。哪個母親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林若的母親當然愛林若，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在以後的人生中不能幸福，不能和自己愛的人結合。她就勸自己的女兒，告訴她遠山還在北京等她，這次他們老兩口來這接她，遠山其實也是要來的，後來他母親病重，就沒來。他母親也希望你早點迴去，她想在臨走之前看著你們結婚。 最終親情給愛情讓了路，林若真的決定把孩子給陸成明。哪知陸成明根本不接受。可是北京的遠山催的很急，說自己的母親不行了，想見林若最後一麵。林若沒有辦法，抱著孩子來找許佩雲。
林若一見許佩雲，就給她跪下了。
“大姐，我沒有辦法了，來求你來了。”林若哭著說。
“大妹子，你快起來。有什麽事你說，隻要大姐能辦到，就一定幫你。”許佩雲是知道林若和陸成明的事情的，看著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被陸成明給糟蹋了，心裏不由得一陣酸楚，自己是瞎了眼了，嫁了這麽一個天殺的混蛋。
“大姐，我看得出你是個好人，我就和你直說了。我北京有愛人，我不能帶著這麽一個孩子迴去，那我的後半生就完了。大姐，我今天冒昧地來找你，是因為這孩子是陸成明的，我找了他，可他不接受這孩子，所以我來找你，你們是合法夫妻，你能不能代他接受孩子，我求你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大妹子，哎，這個天殺的陸成明。你也是苦命的人啊。可我怎麽幫他接受啊？你看我這還有一個病泱泱的孩子，我？”許佩雲急得直跺腳。
“我求你了，大姐。就當是救救我，我知道這樣對你是不公平的。可是請你救救我，好嗎？”說著，林若撲通又跪下了。
“大妹子，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還不成嗎？你別這樣，快起來！”
“大姐，你真的答應我了？”
“是的，我答應你。這個造孽的陸成明。”
“大姐，你就別提他了。我代我的女兒謝謝你，我自己也謝謝你。今後她就是你的女兒，你就是她的媽媽，而我不配做她的媽媽。”林若看著繈褓中的孩子，她沒有辦法，必須要遺棄自己的孩子了。把孩子遞給許佩雲，自己就跑了出去，她覺得她自己的心痛的快要不能唿吸了，可是她還要活下去，因為遠山還在等她，那是她從小的夢。
林若走的那天，許佩雲想去送的，想把孩子抱去再給她瞧瞧，可是沒想到自己的孩子就在那一天給夭折了，大概就是因為陸成明被打的那天，她那天帶著孩子淋雨了。許佩雲心想她這輩子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把弟弟拉扯大了，也嫁人了，卻嫁了一個惡棍。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骨血了，可是又失去了。想著想著，她準備去死了。可是繈褓中嬰兒的啼哭，喚迴了她急切求死的心情。她抱起林若托付給她的這個孩子，說來也奇怪，這個孩子來了兩三天了，她很會哭，可是當許佩雲把她抱在懷裏的時候就不會哭了，還會笑，笑的時候臉上還呈現兩個深深的小酒窩。
看這孩子笑了，許佩雲不想死了。她想也許是上帝的安排，她失去了自己親生的孩子，上帝就又賜給她一個孩子。她不太傷心了，撩起自己的衣服給孩子喂奶。孩子吃飽了，躺在自己的懷中睡著了，孩子的眼中，喂她吃奶的一定是媽媽了，對，是媽媽。
許佩雲也被孩子感動了，短短的時間她幾乎就從喪女之痛中走了出來，她內心感謝著這個小家夥，要不是她，自己現在可能已經進了閻王殿了。是她讓自己活下來，是她讓自己覺得還有未完的責任。
陸成明迴來了，要和她離婚。她不同意，她覺得不離還是一個家，離了就什麽都不是了。可陸成明卻出口侮辱她的母親，還說孩子是野種，她無法忍受，帶著孩子走了。
之後，她給孩子取名“婉婷”。
可兒像婉婷的媽媽詳細地講述了自從婉婷畢業之後，留在北京的所有事情，一個字也沒有隱瞞。
婉婷的媽媽平靜地聽著，可兒也平靜地講著。講完了，彼此都沉默著。
“丫頭，你知道這些為什麽不早和阿姨說？你早說了，阿姨一定要阻止她傷害你啊，也阻止她再走遠下去啊。孩子，你不該，你不該瞞著我啊。”可兒聽著婉婷媽媽的話，雖然言辭不多，雖然沒有半句指責，雖然情緒沒有激動。但是可兒聽出了話裏的傷感，因為那聲音是壓抑之後的發聲，痛苦與傷心被強壓在胸中，聲音幾乎不成調子。那臉上，雖然依然是慈母般的眼神，但是那表情絕望了。
看著婉婷的母親，可兒撲通一聲跪下了，可兒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向這位母親懺悔，她不知道！她完全不自覺地跪下了。
“阿姨，請您原諒我的隱瞞，我不該瞞著您，可是我那時侯真的是怕你傷心，我怕您承受不了，所以我就”可兒哭了，痛徹心肺。短短的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多的讓她忘了在傷心的時候大哭。在婉婷母親的麵前，她終於流淚了。
“孩子，阿姨這輩子什麽都見過了，有什麽承受不了的。來，孩子，起來說話。”婉婷媽媽把可兒扶起來。“婉婷這孩子從小就好強，愛麵子，我知道她有困難的時候，不會去求任何一個人，隻會靠自己。可她？”婉婷媽媽檫檫眼淚，“孩子。阿姨不怪你，真的。事情的經過你都告訴我了。咱婉婷就是被這個成哥給害慘了，可兒，你也知道，婉婷是個本性不壞的孩子，在那種環境呆的時間長了，她怎麽就變了呢？這個天殺的成哥！”
“是啊，阿姨，我知道婉婷是個好人，我相信她並不是那麽恨我，我也相信她是一時的糊塗才起了傷害我的心。我現在好好的沒事，阿姨，你放心吧，我保證不怪她。”
“阿姨替她謝謝你了！這個天殺的成哥，我去找他去。把我的女兒害成現在這樣。”婉婷媽媽哭著說，“他怎麽叫這麽個名啊？”
“阿姨，成哥隻是他的代號，那幫小混混那麽叫他，時間長了，大家也都那麽叫他了，他叫陸成明，不是咱北京人，對了阿姨，您是山西人吧，是清徐縣的嗎？”
“我是山西清徐縣人。”
“這個大壞蛋也是山西清徐的，您以前聽說過沒？好像十幾年前因為在家鄉呆不下去了才來的北京。”
“陸成明！陸成明！陸成明！清徐？孩子你確定嗎？”婉婷的媽媽眼裏呈現的驚慌害怕讓可兒不知所措。
“是的阿姨，公安局審訊他的時候他是這麽交代的。”
“真是報應啊！”婉婷媽媽號啕大哭起來。
“阿姨，怎麽了？難道說您認識這個陸成明？”可兒著急的問。
“何止認識？孩子！這個人就是婉婷的親生父親！”
“天啊！阿姨，這一定是搞錯了，一定不是真的！這個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我們不能就憑他是和婉婷父親同名就確定他是婉婷的父親。阿姨，這太武斷了，不可能的，一定不是那樣的，阿姨，你放鬆一下，一定不是那樣的。”可兒被這驚人的答案給嚇住了。
“但願不是這樣的。”
“一定不是的。”
“可兒，這個陸成明現在被拘留了嗎？那我們能不能見他一麵呢？”
“是拘留了，我來想辦法讓您見他一麵。”
“好吧。”
當婉婷媽媽看到陸成明的那一刻，她覺得她的整個世界都瓦解了，都崩潰了，都黑暗了。不幸的事情就是這樣展現在了人們的麵前，讓人無法承受更無法接受。上帝真是人類的主宰嗎？他真的能決定人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嗎？一定是這樣的，不然為什麽這個世上最大的悲劇發生了，為什麽？婉婷從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父親拋棄了，他的父親一直是個無惡不作的流氓，所以婉婷媽媽一直都沒有讓自己的女兒認她的父親。婉婷不認識自己的父親，而她的父親更不會認識她，也許他早已忘記了這個世上他還有一滴骨血，他還有一個女兒！
是的，婉婷媽媽認出了她當年嫁的那個混蛋。陸成明，她曾是婉婷媽媽的合法丈夫，隻不過他們的婚姻隻維持了很短暫的一段時間。是的，婉婷是陸成明的女兒，陸成明是婉婷的親生父親。
婉婷的媽媽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掏空了，她已經無法唿吸了。二十幾年前的一幕幕隱隱若現。
許佩雲，也就是婉婷的母親背上背著剛出生一個多月的孩子，冒著大雨把被人打的半死的陸成明往家裏拖。她剛生完孩子，身子很虛，因為月子裏沒有人精心的照料，所以還沒有恢複過來。那一晚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自己的丈夫弄迴家。她心裏害怕，因為背上還有剛滿一個月的孩子。照這樣淋雨，她們母女誰也別想活。可是內心的良知讓她無法放棄這個和自己生活了一年多的男人，他再怎麽混蛋，自己嫁給了她，他就是自己的丈夫，就是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救他。
陸成明是因為強奸一個北京知青被人家家裏來的人給打了。他一年前就把那個北京來的知青給強奸了，可是那小姑娘怕這件事情敗露就再也沒法做人了，就一直隱忍著沒說。過一段時間，她覺得自己身體很不舒服，經常的犯惡心。她也不懂是怎麽迴事。和她一起從北京來的知青有一個姑娘比她大，也挺能照顧她，叫劉霞的。看到她的情況就問她，
“林若，最近看你不舒服，你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老是惡心，吃不下東西。”
“該不會是？”
“什麽啊？”
“沒什麽。”劉霞頓了頓又問她，“林若啊，你來那個好像和我時間差不多，我這個月都完了好幾天了，你來了沒呢？這幾天沒聽見你喊肚子痛，這次來了肚子不痛啦？”
“不是，我每次來都肚子痛，以前在北京的時候不知道吃了多少藥都不管用，怎麽會不疼。我這次還正奇怪呢，我這個月怎麽還沒來？”
“林若，來，你告訴姐，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姐，你瞎說什麽呀，我沒有！”
“你和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和男的那個了？”
“哪個啊？”
“林若，你必須和我說實話！因為我看你的症狀你像是懷孕了。”
“懷孕，姐不會的，我怎麽會懷孕呢？”林若的臉上呈現了害怕的神情。
“林若，你告訴我，上個月有一天晚上你很晚才迴來，迴來看你明顯哭過，那天你幹嗎去了？”
“你就別問了。”
“我告訴你，你要是真的出事了，我們得趁早想辦法，但你得和我說實話。”
“我真的沒事。”說完林若就跑開了。
她跑到村子邊的小河旁，深秋的天氣，風吹得人身上冷颼颼的。一個多月了，她盡力的讓自己忘掉那個可怕的夜晚，那個惡棍把自己給欺負了，她盡量不去想，她原以為她快要忘記了。可是今天劉霞的一番話把她嚇醒了，自己該不會是真的懷孕了吧，如果是真的懷孕了，那自己還不如去死。想著想著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就哭了起來。
其實她跑出來的時候，劉霞就一直跟在她的後麵，她的心事太重了，都沒有發現劉霞站在她後麵好久了。
“林若，有什麽事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劉霞姐，我被人強奸了，搞不好我真的懷孕了，你一定要幫我，要不我就不活了。”
“什麽？強奸？”
“就上個月我很晚才迴去那天。”
“是誰？”
“陸成明！”
“王八蛋！”
林若伏在劉霞的肩上不停的哭，劉霞告訴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去醫院檢查，確定是不是懷孕了，如果是真的懷孕了，就應該盡早做打算，等到肚子大的別人看出來就不好辦了。
“我不去醫院，不去，去了醫院，沒幾天誰都知道了，到時候我還怎麽做人。”
“那這樣吧，你迴我家吧，我家隻有我媽。沒有別人。”
林若答應了劉霞的建議，去了劉霞的家。
劉霞的媽媽很熱心，帶著她去了醫院，確實是懷孕了，可是經醫生的檢查她不能做人流手術，那樣會影響她以後的生育能力。劉霞的媽媽對她的情況是了解的，所以就勸她不要拿掉那孩子了。因為她以後總要嫁人，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怎麽能嫁個好人家呢？能不能嫁出去還是問題。劉霞的媽媽也是為她著想，她心裏是清楚的。那一段時間是她一生最痛苦的一段時間，她心裏早已有愛著的人了。兩年前因為父母的原因，她不得不遠離家鄉到遙遠的山西農村去當知青，也就不得不離開了她所愛的人。他們從小青梅竹馬，走的時候，他們山盟海誓，一定要在一起，隻要忍過這幾年，他就一定會娶她。她愛他，不想將來嫁給他的時候無法為他生個一兒半女，所以最終決定她要把腹中那個強奸犯的孩子給生下來，那是她一生最大的痛，她痛恨這個孩子，雖然是她自己孕育的，可是那是那個可怕的魔鬼給的。她孕育著一個她痛恨的生命。她痛恨卻不得不孕育著，為了她心中的情郎。
最終她生下了一個女嬰，沒有臨盆之前她就想，隻要一生下來，她就把這個孩子給丟出去，讓她自生自滅，自己要擺脫這個包袱，因為肚子裏這個孩子帶給他太多的痛苦了，要不是這個孩子也許她早已把那天夜裏發生的可怕的事情早就忘記了，可是意外的懷孕，讓她遲遲不能從那個可怕的夢魘中走出來，這一年來帶給她的痛苦、恥辱和害怕，讓她把所有的恨都記在了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的身上。因此，這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命運是已經注定了的，注定是被遺棄的。可是當孩子降臨的那一刻，隨著孩子清脆的啼哭聲，她的心竟不自覺地軟了下來。再看看那小小的，毛茸茸的小腦袋，雖然剛出生，但卻並不醜陋，反而很漂亮，這也許就是母女之間注定的天性，是血脈相連的。她最終沒有狠下心來把她遺棄，沒有讓她自生自滅。可是她一個還沒有成家的大姑娘怎麽能帶一個小孩。劉霞的媽媽給她出個主意，如果她能找的到孩子的爸爸，把孩子給爸爸，也許是最好的了。她實在沒有辦法，就采納了劉霞媽媽的意見。
就當林若返迴山西的那天，自己的父母也從千裏之外的北京趕去看她。他們因為自己的政治原因，三年來一直在接受黨的審查，沒有辦法見自己的女兒，如今一切都明了了，黨也給了他們最終的肯定，還了他們清白。所以他們結束審查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來山西接當知青的女兒迴家。可是當他們看到未成家的女兒卻抱著一個親生的孩子站在他們麵前，真是感覺天都要塌了。搞明白事情的真相之後，林若的父親一氣之下就把陸成明給揍了，要不是有人攔著，恐怕會給打死。林若的父親是軍人出生，陸成明就是再年輕又怎麽是對手。
林若的母親也覺得把孩子給陸成明是最好的選擇。林若剛開始是舍不得的，現在孩子都會笑了，她的哭她的笑都牽動著林若的心，林若現在才知道，母親愛自己的孩子是沒有理由的，因為母親不可能不愛自己的孩子，就算孩子的父親是個惡棍，那也不影響母親愛孩子的心。
林若的母親看孩子越來越舍不得孩子，覺得這樣下去會讓林若更舍不得的。其實她又何嚐舍得，隻是他們沒有能力要這個孩子。哪個母親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林若的母親當然愛林若，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在以後的人生中不能幸福，不能和自己愛的人結合。她就勸自己的女兒，告訴她遠山還在北京等她，這次他們老兩口來這接她，遠山其實也是要來的，後來他母親病重，就沒來。他母親也希望你早點迴去，她想在臨走之前看著你們結婚。 最終親情給愛情讓了路，林若真的決定把孩子給陸成明。哪知陸成明根本不接受。可是北京的遠山催的很急，說自己的母親不行了，想見林若最後一麵。林若沒有辦法，抱著孩子來找許佩雲。
林若一見許佩雲，就給她跪下了。
“大姐，我沒有辦法了，來求你來了。”林若哭著說。
“大妹子，你快起來。有什麽事你說，隻要大姐能辦到，就一定幫你。”許佩雲是知道林若和陸成明的事情的，看著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被陸成明給糟蹋了，心裏不由得一陣酸楚，自己是瞎了眼了，嫁了這麽一個天殺的混蛋。
“大姐，我看得出你是個好人，我就和你直說了。我北京有愛人，我不能帶著這麽一個孩子迴去，那我的後半生就完了。大姐，我今天冒昧地來找你，是因為這孩子是陸成明的，我找了他，可他不接受這孩子，所以我來找你，你們是合法夫妻，你能不能代他接受孩子，我求你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大妹子，哎，這個天殺的陸成明。你也是苦命的人啊。可我怎麽幫他接受啊？你看我這還有一個病泱泱的孩子，我？”許佩雲急得直跺腳。
“我求你了，大姐。就當是救救我，我知道這樣對你是不公平的。可是請你救救我，好嗎？”說著，林若撲通又跪下了。
“大妹子，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還不成嗎？你別這樣，快起來！”
“大姐，你真的答應我了？”
“是的，我答應你。這個造孽的陸成明。”
“大姐，你就別提他了。我代我的女兒謝謝你，我自己也謝謝你。今後她就是你的女兒，你就是她的媽媽，而我不配做她的媽媽。”林若看著繈褓中的孩子，她沒有辦法，必須要遺棄自己的孩子了。把孩子遞給許佩雲，自己就跑了出去，她覺得她自己的心痛的快要不能唿吸了，可是她還要活下去，因為遠山還在等她，那是她從小的夢。
林若走的那天，許佩雲想去送的，想把孩子抱去再給她瞧瞧，可是沒想到自己的孩子就在那一天給夭折了，大概就是因為陸成明被打的那天，她那天帶著孩子淋雨了。許佩雲心想她這輩子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把弟弟拉扯大了，也嫁人了，卻嫁了一個惡棍。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骨血了，可是又失去了。想著想著，她準備去死了。可是繈褓中嬰兒的啼哭，喚迴了她急切求死的心情。她抱起林若托付給她的這個孩子，說來也奇怪，這個孩子來了兩三天了，她很會哭，可是當許佩雲把她抱在懷裏的時候就不會哭了，還會笑，笑的時候臉上還呈現兩個深深的小酒窩。
看這孩子笑了，許佩雲不想死了。她想也許是上帝的安排，她失去了自己親生的孩子，上帝就又賜給她一個孩子。她不太傷心了，撩起自己的衣服給孩子喂奶。孩子吃飽了，躺在自己的懷中睡著了，孩子的眼中，喂她吃奶的一定是媽媽了，對，是媽媽。
許佩雲也被孩子感動了，短短的時間她幾乎就從喪女之痛中走了出來，她內心感謝著這個小家夥，要不是她，自己現在可能已經進了閻王殿了。是她讓自己活下來，是她讓自己覺得還有未完的責任。
陸成明迴來了，要和她離婚。她不同意，她覺得不離還是一個家，離了就什麽都不是了。可陸成明卻出口侮辱她的母親，還說孩子是野種，她無法忍受，帶著孩子走了。
之後，她給孩子取名“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