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莫灰心,我相信有朝一日定有賢者出來,主持天下大義,到時候眾多學子,皆能大展展抱負。」


    「希望能如你所言,我有些乏,你出去吧。」他閉上眼靠在床頭,似是很乏累。


    周月上聞言,告辭離開,順手替他關上房門。


    她一走,顧安便睜開眼,那眼眸中哪有半點困倦之色,隻有複雜難懂的深沉。


    周月上出東房,入西房,等坐到桌子邊上時才慢慢迴過味來。暗罵自己大意,怎麽就不知道遮掩一二。


    左右一想,瞧他的神情,似乎並未懷疑。


    裝一天容易,裝一月也不難,難的是要一直裝。她就是她,不是古代宅門中長大的女子。那些綿裏藏針,說個話要拐幾道彎的做派她學不來。


    而且她不是原主,她自小衣食無憂,也裝不出窮苦的模樣。與其以後日日擔心說錯話做錯事,還不如一開始就做自己。


    如此想著,心安一些。


    在房間休息一會,聽到外麵有聲響,像是什麽東西丟進院子裏。她連忙起身出去,就看到兩個白生生的蘿卜躺在地上。


    她拾起蘿卜,心裏有數。這蘿卜看著就像秋嫂子家的。


    打開院門,秋嫂子的身影在牆角一閃而過。


    「秋嫂子。」


    秋嫂聽到她的聲音,有些難堪,猶豫一下,才慢慢走過來。


    「你在家呢?我以為家裏沒…」


    一聽就是假話,周月上也不戳穿她。她必是不好意思登門,才偷偷把菜丟進院子的。


    「你來送菜怎麽也不進來坐坐,要不是我出來看,還不知道是你呢。」


    周月上說著,作勢請對方進屋。秋嫂哪裏會,連忙擺手,「四丫,你莫生氣。我那婆婆一向愛小,今日賣與你的雞子價格大了些。你下次想吃,可以去集市上買,或是去其它的人家,三文錢兩枚,可別再花大價錢。」


    這個秋嫂倒還算純良。


    「謝謝嫂子相告,我知道了。」


    「那…沒事我就迴去了,我家裏事多…」


    「你趕緊迴去吧。」


    周月上目送著她,看她一路小跑著迴去。好像那邊傳來她那婆婆的喊話聲,也不知說些什麽,聽著不像是什麽好話。


    秋嫂子人不錯,那個婆婆討厭了些。她想著,關上院門。


    晚飯隨便吃了一些稀粥,就著耿今來炒的一個白菜。想來耿小子之前觀察過五丫做飯,不過是放油放鹽,也沒什麽其它的花樣。


    雖然菜的味道不怎麽樣,也算是湊合過去。


    菜很新鮮,她卻更想吃肉,吩咐今來明天去鎮上一趟,采辦些肉之類的。原本可以在村子裏買土雞之類的,想想還是作罷。


    他們初來乍到,若是行事張揚,日日吃肉,隻怕會招人眼紅。再者,她也不想有人去告訴原身父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夜長晝短,沒多久天就開始發灰。


    鄉下寂靜,這間宅子和鄉鄰們的屋子都離得遠。除了偶爾幾句女人喊孩子的聲音,餘下就是狗的叫喚。


    她站在院門口,了望著整個村子。初春綠意薄發,大體還是帶著冬日的蕭索。遠處有山,近處是泥路。路被人踏得極為光滑,兩邊枯草叢中有新芽萌出。


    眼前的情景,於她而言是那麽的陌生,陌生到讓她生出寂寥之感。


    以前雖然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好幾年,但那時奴婢成群錦衣玉食,宮殿燈火通明,倒從未覺得孤獨過。如今居於鄉村,冷不丁有些不適應。


    遠遠望去,整個村子不過三家有燈光,其餘的都毫無煙火氣。


    燈油費錢,若是無事,村民們都極少點燈。趕在天黑前就收拾好,入夜就上坑。周而複始,祖輩相傳。


    月亮不知何時升起,她仰著頭,遙想著第一世的父母,祝願他們後半生平安康泰,就算沒有自己也一樣有個幸福的晚年。


    「少夫人,天寒霧重,你趕緊迴屋吧。」


    耿今來不知何時在她身後,小聲地勸著。


    她攏了攏衣服覺得確實有些冷,轉身關門進院子。一抬頭,就看院子裏不光是耿今來,還有顧安。


    顧安披著一件藏青的大氅,月光下,麵容越發的清俊。他一身的光華,似籠在月色中。月色的光輝縈繞他周身。


    高貴,清冷。


    他亦如月色。


    「相公還不休息嗎?」


    「無事,想透透氣。」


    顧安答著,耿今來便有眼色地迴屋取凳子。


    「是啊,月色這麽好,要是窩在房間裏,豈不是辜負?」她答著,眼珠子轉動一下,「相公,我自出生也沒個名字,一直四丫四丫地叫著,以前在娘家倒是無所謂。現如今我嫁給相公,相公你是讀書人,若是我還叫四丫,豈不是給你抹黑。若不然,我改個名字吧?」


    話音將落,也不等他反應,自己托著腮沉思一會,「今天的月亮這麽好,別人都說月亮上有神仙。要不,我就以此為名吧,你覺得月上這個名字怎麽樣?」


    顧安眼眸幽冷,原來她叫月上。


    「看似簡單,實則大有寓意。月出西山,上達天闕,好名字。」


    被他這一誇,她發現自己的名字原來還不錯。這名字是她父親取的,可沒有他口中那麽高遠的意思。而是父親與母親第一次約會恰是月上柳梢之時,他們人約黃昏後,故而有了月上這個簡單的名字。


    「相公好學問,不想我隨意胡取的名字,相公竟能說出這樣的道理。」


    她隨意地攏著發,覺得越發的冷。


    「相公,夜深了,我先迴屋。」


    顧安自不會留她,待她離開後,也起身迴屋。臨踏上門檻之前,還抬頭看了一眼月亮。月上,這個名字他從未聽說過。


    念頭在腦中閃過,他長腿邁進門檻。


    西邊房間的門緊閉著,周月上已脫衣躺進被窩。如今條件簡陋,別說是地龍,就是土炕也沒有。


    好在耿小子有眼色,弄了一個湯婆子早早放進被子裏。這一躺進來,還有些熱氣。她把湯婆子抱在懷中,長長地歎息一聲。


    一夜睡得不太踏實,窗戶漸灰時,她似乎聽到有人拍門。


    會是誰呢?


    不會是村民惡作劇吧?


    她起身,還未穿好衣服,就聽到今來一邊問是誰,一邊跑去開門。很快聽到開門的聲音,還有今來吃驚的問話。


    「你怎麽這麽早過來?」


    「今來小哥。」


    來人聲若蚊蠅,因為環境太過安靜,周月上還是聽出對方的聲音。


    五丫?


    她這麽就過來了?天才剛灰,那她不是天黑就起床,然後趕到上河村的?


    很快,耿今來就把她帶進來,直接敲周月上的房門,「少夫人,五丫來了。」


    周月上已穿好衣服,打開房門。一看之下,大驚失色。五丫頭發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剛從就床上起身的模樣。


    衣服還是昨天那身,鞋子也還是那一雙。整個鞋麵和褲腿都是濕的,那腳趾頭更是通紅一片。她穿得單薄,整個人都沾著清晨的霧氣,看上去狼狽可憐。


    「你怎麽這麽早過來,以後不必趕早。」


    周月上說著,伸手拉她進屋,一碰之下,才發現她身上冰得嚇人,甚至還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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