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這,諾阿又開始間歇性偏激了起來:“怪不得阿諾斯能順利飛升,他們找對了方向,窺見了真相……”諾阿的語氣激烈了起來,癲狂追問:“真相是什麽?文明飛升又是什麽?你看到了什麽?”空間碎片開始震動,那條隱沒的時間長河隱隱約約浮現了出來,昭示著諾阿的理智再次跌入了穀底,隨時會因為力量失衡而暴走。遊彥做好了開大的準備,關鍵詞脫口而出:“是信息媒介。”世界突然安靜了,大屏幕上的馬賽克重新覆蓋,諾阿的聲音響起:“信息媒介……哈!信息媒介!”聽諾阿的語氣好像是懂了,但遊彥反倒不懂了:“信息媒介怎麽了?”諾阿曾距離那扇大門咫尺之遙,在遊彥戳破窗戶紙之後,他幾乎立刻明白了一切:“文明飛升的本質是世界運轉的基石。”說實話,遊彥沒聽懂,但諾阿沒打算解釋,他的情緒波動十分不講道理,立馬又從恍然大悟變成了悵然:“你沒多少時間了吧?”這話說得遊彥險些以為要死的是他了,等反應過來諾阿指的是【靈界行走】技能後,才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這時,諾阿又像是變迴了他們最初相見時的模樣,理智且平靜的道:“我完全畸變後會爆發一場席卷多個文明的災難,它將具有我所擅長的能力,災難的強度取決於我完全畸變時爆發出來的能量……那時我的理智早已泯滅,但我的存在將永不磨滅。徹底結束這場災難是不可能的,強大的文明或許會找到與它共存的辦法,而弱小的文明隻會自顧不暇。”遊彥追問道:“為什麽不可能徹底結束這場災難?就算消滅災難的源頭也不行?”諾阿笑了起來:“你們知道什麽叫認知型災難嗎?”遊彥一邊盯著倒計時,一邊加快語速:“我們隻是一知半解,你知道的多,你來說?”諾阿:“別那麽緊張,一切就快結束了……”遊彥吐槽:“對你來說是快結束了,對我們來說,是才剛剛開始……抓緊時間,千萬別出現人死了話還沒說完這麽狗血的事。”諾阿被噎了個正著,也失去了調侃的心情,百無聊賴的道:“我頂多算是一個開關,認知型災難的源頭是產生認知的智慧生物,你們打算怎麽消滅災難的源頭?把所有被波及的文明全毀滅了?那,還得再加上你們自己才行。”遊彥很震驚:“這也太不合理了,那你呢?開關按下後,你會怎麽樣?”諾阿糾正他道:“不是我,是畸變體。他大概會化作災難中的一部分,在文明與文明之間流竄吧。”光憑他的描述,遊彥拚湊不出來這場災難的具體形態:“認知型災難到底會以什麽樣的形式出現?”諾阿:“精神汙染。畸變體最擅長的就是這個。”眼看倒計時隻剩幾秒了,遊彥抓緊時間問重點:“你剛才說最多隻能與它共存……怎麽共存?”諾阿:“就像我之前做的那樣,克製畸變體的能量,與它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從而達到共存。”所幸在諾阿的時光長河中,最後這幾秒的流逝速度依舊保持著緩慢的姿態,足夠遊彥刨根問底。“記憶是可以修改的,有沒有可能通過消除智慧生物關於因範諾金聯盟的記憶來抹除源頭?”“有可能,但不現實。你知道到時候會有多少文明被卷入其中嗎?宇宙比你們想得更遼闊,你們不可能統計所有被卷入其中的文明,更別說對所有智慧生物做記憶手術了,不是所有智慧生物都會信任別的文明。你們最多隻能對部分文明的智慧生物實施記憶消除手術,而最妙的地方在於……哪怕記憶被消除了,也隨時可能因為接觸到特定產物/再度被人普及相關常識而意識到因範諾金聯盟的存在。而靈能者更有可能隻是因為做了個夢就會想起一切。”諾阿是不憚於直麵智慧生物的惡意的:“你確定所有智慧生物都想從源頭解決災難嗎?或許會有部分智慧生物覺得這種特殊的災難很有用呢。”“有什麽比一個隻要知曉了相關存在就能降臨的災難更好用?遙遠星空中的敵人、對宇宙一無所知的低級文明……”遊彥很想反駁,但倒計時已經逼近了終點,沒給遊彥留下反駁的時間。遊彥匆匆忙忙的進入了靈界,甚至來不及跟諾阿告別,他找到對應的那扇小木門,迴到自己的身體中,然後點開阿諾斯之環,將剛獲得的重要信息發給專家團,自己則朝著黑匣子的位置一路狂奔如果情況超出預計,遊彥必須第一時間通過黑匣子斷開異界勇士們的‘網’。但一切發生的遠比他想得更快,正在飛奔的遊彥隻是眨了下眼,眼前的世界驟然大變。或者說,不僅僅是遊彥眼前的世界,而是無數智慧生物在同一時間迎來了這場‘認知型災難’。第199章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遊彥本以為他們還有時間來為即將發生的災難做些準備,結果他前腳剛走,後腳諾阿就徹底畸變了。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因範諾金聯盟平靜的假麵突然撕破,露出了破碎空間中的龐然大物,所有觀測設備都沒收錄到該生物的真麵目,隻有突然暴漲的能量被記錄其中,證明著在那一瞬間因範諾金聯盟星域中確實發生了些什麽。然後就是那場將無數智慧生物卷入其中的‘災難’。*“怪物!怪物來啦!快跑啊!”大地震動,人群四散,驚慌失措的喊聲從四麵八方響起,遊彥在原地楞了一秒。不知道是誰從他身邊跑過,狠狠的撞了他一下,遊彥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又被人拽了一把,才重新站穩。在哭喊、尖叫、驚恐匯聚的背景音樂中,耳邊的陌生聲音顯得尤為真實,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惱:“瓜娃子愣著幹嘛,快跑啊!”遊彥從不知從何而來的茫然中迴過神,跟著其他人一起朝某個方向跑去。人潮烏泱泱的湧動,彌漫著恐懼。陌生的臉上寫滿了驚恐,所有人都背著大包小包,拽著父母/伴侶/朋友,像是一場攜家帶口的逃荒。不,這就是逃荒!遊彥的記憶告訴他,這是災難來臨後的第七天,政府終於騰出手開放城市地下的地底方舟,收容幸存者。於是,藏在城市裏的幸存者從各個角落裏鑽了出來,在地底方舟的開放日當天趕往地底方舟的入口,這種迫切的求生欲甚至超過了對‘怪物’的恐懼,以至於形成了這條浩浩蕩蕩的人潮。遊彥仰頭,高空中遍布著密密麻麻的陰影,將熟悉的藍天白雲變成陌生的模樣。白色光柱掃蕩般的劃過地表,帶來毀滅與死亡。來自地表的反擊則相對遜色,雙方之間的科技差距讓地球的攻擊很難對對方造成有效傷害。地底方舟的入口就在前方,擁擠的人群在這裏短暫的恢複了秩序,排隊登記進入地底方舟。遊彥排在隊伍後半截,前半截的隊伍還能有建築物的遮擋,但後半截的隊伍實在太長,隻能暴露在沒有遮擋的天空下。自從高空中的陰影出現後,沒有遮擋的天空就成了所有人的恐懼來源,來自天空之上的攻擊似乎沒有固定的攻擊目標,隻是隨機的挑選著‘幸運兒’。藏在建築物裏的人比暴露在空地上的人多幾分好運,但也隻是多了幾分而已。那些跟隨著高空陰影而來的‘怪物’會時不時的出現在建築物內,收割幸存者的生命。隊伍緩慢挪jsg動,遊彥聽見有人在哭,死亡的陰影懸在所有人頭上,大部分人的精神狀態都已經處於崩潰邊緣了。遊彥能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悲傷、痛苦和自責,就像一張翻滾的大嘴試圖吞噬他活躍的思維,但他卻跟自己的情緒剝離,以第三人的姿態剖析著所有關於‘災難’的記憶。災難到來的第一天,無數道白光伴隨著高空中的陰影出現,那些在室外活動的人猝不及防的迎來了死亡。怪物在第二天出現,跟躲在室內以為這是安全點的人們打了個血腥的招唿。沒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死亡和存活變成了一個考驗幸運的遊戲。能在第七天趕往地下方舟的幸存者,無疑都是幸運兒中的幸運兒。“不要怕,有我們在。”遊彥朝說話人的方向看去,跟一雙堅定的視線對上了目光。對方穿著軍裝,似乎是在維持秩序時被某個哭個不停的小孩吸引而來,他半蹲在灰撲撲的孩子麵前,低聲安慰對方。大概是遊彥盯著他看的時間有點久,好不容易讓孩子停下哭泣的男人眉梢一皺,起身走到遊彥麵前,帶著幾分生死廝殺中才能誕生的兇悍:“同誌,有事嗎?”遊彥也皺起了眉:“你看起來有點眼熟,我們以前見過嗎?”對方眉梢皺得更緊了:“同誌,不要攀關係,所有人在地底方舟都沒有特殊待遇。”遊彥還想說什麽,對方身後有人招唿了他一聲:“劉隊!你過來一下……”對方朝身後的人點了點頭,離開前扭頭警告了遊彥一句:“安分點。”我看起來很不安分嗎?遊彥撓了撓下巴,收迴視線,看著隊伍一點點縮短。登記進入地底方舟的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雖然白光未曾停息,‘怪物’的喊聲此起彼伏,但遊彥他們沒遇到襲擊,濃鬱的血腥味被隔絕在了地底方舟之外,所有進入地底方舟的家庭都分到了一個狹隘的單間。地底方舟內的資源按勞分配,可以通過工作獲得工分,用工分獲得食物和日用品,還有軍人巡邏維護秩序。但這些草草建立的房間沒有什麽隔音效果,更別說防盜了,稍微力氣大點的男性都能踹開單間的門,在獲得的食物隻能果腹的前提下,偷盜和搶劫變成了日常。有的會被巡邏隊及時製止,有的沒來得及製止,時常能聽到失去食物的家庭在嚎啕大哭。短短幾天,曾經安穩的和平時光似乎成為了幻影,隻剩下死亡、饑餓和沒有希望的末日駐足徘徊。遊彥生活在其中,同樣飽受食物不足、沒有希望、行屍走肉一般的困擾,但他卻像是抽離在另一個世界,冷眼注視著地下方舟中的悲歡離合。他能感受到內心的悲傷,也時常在半夜被噩夢驚醒,短短幾天就瘦得驚人,像一具包著骨頭的屍體,在沒有希望的幹涸地中跋涉。有很多人跟遊彥一樣,被絕望和悲傷裹挾,最終死在不為人知的角落。但遊彥跟他們相比,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日漸枯萎的身軀內有著一個從未動搖過的堅韌靈魂,痛苦、悲傷、自責就像是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而他始終在冷靜的觀察、收集著一切不對勁的地方。有很多地方不對勁,隻是遊彥還沒找到線頭,他看著那些為了活下去而掙紮的人們就像是在看一場夢魘,物傷其類與冷眼旁觀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他體內激蕩,被他牢牢克製。直到某天,他在地下方舟的入口處看到了從外麵歸來的‘劉隊’,雙方視線相對,丟了條胳膊的劉隊目光如鷹般銳利,釘在遊彥身上。他跟其他人說了幾句,走到遊彥麵前:“我打聽過你進入方舟後的表現。”遊彥的目光落在他少了的那條胳膊上:“你的胳膊?”他扯了扯嘴角:“至少我還活著。這已經比很多人都要幸運了。”遊彥收迴視線,低著頭看腳下的灰石板,灰石板上的細小紋路扭曲又複雜,像是在描述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們跟我說,你在方舟中的表現很正常,沒有問題。”劉隊點了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但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身上一定有問題。”遊彥“哦”了一聲,在無理的指責前,平靜且不起任何波瀾。現場沉默了片刻,劉隊吐掉嘴裏的煙,用腳碾滅煙頭,聲音裏滲著血:“為了阻止那些怪物,我死了很多兄弟……有時候,我都忍不住反問我自己,我們做的這一切有必要嗎?對他們而言,我們的反抗就像是一種樂趣,你懂嗎?”遊彥抬起頭,看向麵目猙獰的男人,問出了徘徊在他心底許久的問題:“怪物……到底長什麽樣?”見到過怪物的人都死光了,遊彥隻從其他人嘴裏聽到明顯被添油加醋過的描述,像是怪物有七個腦袋八隻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等等。劉隊複述專家們給出的結論:“四條胳膊,兩個腦袋,沒有實體,用的是另一種語言,具有特殊能力,高度疑似外星生物。”遊彥收迴視線,低下頭繼續盯著灰石板不放,好似那上麵描述著什麽真理一般。直到劉隊失去耐心,準備結束這場對話時,他才突兀地開口道:“在災難來臨的前一天,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毫無意義的話題讓劉隊幾乎想轉身就走,但最後他還是冷冰冰的丟出了一句:“奇怪的事?能有什麽比這些突然出現的外星人還要奇怪?”遊彥自顧自道:“我收到了一個全息遊戲,真正的全息遊戲。遊戲裏的npc告訴我,遙遠星域的帷幕即將落下,鮮血、死亡和毀滅終將席卷這個星球……”劉隊眉梢緊皺:“你在方舟登記的物品裏沒有遊戲設備。”遊彥抬起頭看他:“第二天,災難發生了,遊戲不見了。”劉隊眉頭皺得死緊:“你想說什麽?你覺得遊戲跟外星人入侵有關?”他看了眼瘦成骷髏的遊彥,放緩語氣道:“我知道大家都不好受,但像你這樣,把災難跟自己扯上關係也太離譜了。災難就是災難,跟任何人在災難發生前一天做了什麽都無關。”災難壓垮了很多人,精神失常的瘋子比比皆是,遊彥眼下看起來也隻是比瘋子稍微好一點。遊彥平靜得不像是在為自己辯解:“我想過要聯係官方的,但在那麽做之前,我突然覺得或許可以試試其他選擇,或許它不一定會帶來災難……”劉隊看了眼手表,失去了繼續對話的耐心:“一切都會好的,你要相信國家……”遊彥吐出了一口氣,打斷他道:“聽我說完,劉永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