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折返迴門邊，正欲將衣帽架上的外套重新拿下穿上。
可就在此時，艙門卻傳來的清脆的響聲。
篤、篤、篤。
雪柏清舉起的手微微發僵。
他來了。
第66章 啞巴間諜23
雪柏清很快便將門打開了。
然而打開門之後，卻是一個端著盤子的侍者。
“雪忻少爺見您今晚在宴會上沒怎麽吃，特意為您準備的點心。”侍者臉上掛著諂媚的笑，麵前這個籍籍無名的青年先是在雪秦凡身邊頗受重視，現在又有雪忻特地送晚餐，真是未來可期。
可他並不知道，雪柏清的野心遠非如此，他隻看到，雪柏清在此殊榮下，還能維持冷靜，眼中的光斂下，銀發青年冷靜接過盤子，道：“替我向大哥道謝。”
隨後，門就這麽被關上了。
侍者臉上的諂媚之色一僵，雖說雪柏清沒做什麽，可他總有種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覺，隻得灰溜溜地離開了。
艙房內，剛接過“殊榮”的雪柏清在關上門後，連盤子上的蓋子都沒掀開，反手便丟進了垃圾桶裏。
他眉眼間凝著股淺淡的嫌惡，他轉身就要進入衛生間，但就在這轉身的空當，他眼角餘光忽地瞥過被他丟在垃圾桶中的盤子。
雪柏清那方抬起的鞋尖一頓，他再度迴到了垃圾桶邊，竟是半蹲在了垃圾桶邊，修長手指探入鐵蓋與盤子之間的縫隙，不一會，中指食指合並，從中抽出了一張便簽紙。
那便簽紙邊緣染上了點食物殘渣，雪柏清將其抖了抖，仍是留下了點油漬，但他也並未在意，隻將視線落在便簽上的文字。
“酒吧：）”
雪柏清垂眸，盡管隻有兩個字，他也仍是認真閱讀到了結尾。
饒是他自己，也根本察覺不到，此時此刻他的眼中，竟是閃過了一絲柔光。
……
除了雪柏清這個總是泡在實驗室的異類，雪家人天性大多都喜好玩樂，壽宴結束之後，他們便到底艙的酒吧中接著狂歡，慕俞把與雪柏清會麵的地點放在這裏，自然是考慮了這種地方一般比較混亂，不會安裝監控，但等他進入酒吧之後，才發現這種“混亂”實在是遠超他的想象。
暴烈的音樂聲在侍者為他開門的那一瞬間便闖進了他耳中，將他脆弱的耳膜擊打得顫顫悠悠，炫目的光柱從酒吧中央的舞台射向四周，舞台前是看不清麵孔的男男女女高舉著手瘋狂舞動，形如喪屍。
慕俞跟隨著侍者進了酒吧，路上他踹到了什麽，十分警惕地停下來低頭查看，震驚地發現那竟是一雙腿，還是在怪異起伏著的一雙腿。
這時，慕俞才發現，原來在這酒吧當中，不僅有明麵上的瘋狂舞動的人，還有在潛藏在陰影當中的，發出曖昧聲響的同樣瘋狂的人但也許這種“隱蔽”，僅限於對他這種聞不到信息素的beta，對於那些能聞到信息素的alpha或是omega，這間不大的酒吧裏，怕都已經是各種信息素的大雜燴了。
小心翼翼繞過地上各種男男女女之後，慕俞坐進了侍者為他指引的散座上，心中仍是心有餘悸，朝係統感慨道：“這真是太瘋狂了。”
係統：“你上個世界不就是個紈絝少爺，有啥好驚訝的？”
“我上輩子就算是紈絝，也是有格調的紈絝，這種亂七八糟的場子我壓根不屑去，懂不懂？”慕俞死魚眼盯著那群在地上爬來爬去的男男女女，這個世界的設定就是這麽邪惡，一上頭就開始胡搞，真埋汰，還好他坐的是高腳椅，慕俞嫌棄地將腳從地麵抬起，還抖了抖腳底，仿佛害怕自己沾上什麽髒東西般，緊接著，還將甩過的腳踩在了高腳椅的橫杆上。
坐在散座上的人，大多都無權無勢，一個兩個都恨不得把最勾人的姿態展露出來，卻不曾想冒出個穿著黑色連帽衫戴著帽子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的人來，還一反他們恨不得將腿繃直的姿態，如小學生般一雙腿屈在橫杠上，而更可恨的是，那腿就算是屈起，也仍然看得出來腿型很是好看，又細又直又長的，直叫人移不開眼。
還真有人吃這一套，見他麵前隻放著瓶最廉價的啤酒，便端了杯酒杯過來，刻意湊在他頭側，笑著道：“小美人，一個人嗎？要不要陪哥哥喝一杯？”
慕俞卻理都不理他，根據係統的監控來看，雪柏清很快就要抵達酒吧了，他根本不需要和對方糾纏。
可他的忽視，卻是叫那人有些不悅，他也是雪家家主一個小私生子，雖然混得不怎麽樣，但雪家畢竟是他的主場，他不悅起來，便就要上手去掰慕俞的肩，“搞欲擒故縱？小爺不吃這一套，你給我轉過來”
在他將手搭在慕俞肩上的前一刻，慕俞終於動了，隻見那連帽之下是純黑的頭發與一雙漆黑的眸子，那人隻瞥見他臉龐的一角，一個恍神，卻是忽地被一道大力重重往後扯去。
“誰他媽的……”那人剛要發作，卻冷不丁瞥到一張帶著古典韻味的冰冷俊臉來，私生子也有私生子的等級壓製，他頓時便消了聲，僵硬道：“哎呀，這不是柏清少爺嗎……原來這是您的人啊，真是打擾了，誤會，哈哈。”
從踏進這間酒吧起，雪柏清便被迫忍受著各種混雜在一起的刺鼻信息素，他陰著一張臉，語氣也根本好不起來，隻冷冷道：“滾。”
那人連忙逃走了，沒了遮擋，雪柏清終於看清了慕俞此時的模樣，他臉上微怔，每一次慕俞出現在他麵前，都是全然不同的模樣，這身黑衣黑褲，頭戴連衣帽的裝扮他自然也是第一次見，雪柏清看著慕俞，以及他屈腿的乖巧坐姿，腦海中竟是冒出了兩個與慕俞本該毫無關聯的字眼。
可愛。
雪柏清被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詞匯驚得甚至都忘卻了因信息素而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他眉頭微皺，無法想象自己居然會把這個詞語放到慕俞身上。
一隻手忽然出現在視野當中，雪白的手指探出偏大的袖口，當著他的麵敲了敲一旁的椅麵。
雪柏清迴過神來，意識到慕俞這時在催促他，畢竟慕俞是背著盛景城出門的，時間比較緊迫，便拉開了慕俞身邊的高腳椅坐了上去，然而這時，慕俞卻忽地將他麵前的啤酒瓶推了過來。
這是什麽意思？讓他喝酒？
雪柏清剛鬆開的眉頭又是一皺，可當舞台燈光轉過他們這個角落時，酒瓶上的水珠反射出灼灼的光輝來，而無水珠的部位，竟是組成了一個字新。
“有新消息嗎？”
這正是慕俞約他今晚見麵的主要目標。
七年前，仍是孩子的慕俞找到他，自稱有能力幫助雪柏清登上雪家家主的地位，而作為交換，雪柏清需要為他調查盛景城，隻因慕俞懷疑，盛景城就是殺死他父母的幕後兇手。
在此之前，慕俞已經為他謀取了不少利益，以至於他一躍成為雪秦凡不覺間最為重視的弟弟，而在不久前拍賣會上，慕俞甚至還將omega信息素香水從雪秦凡手中奪走，送到了他手上。
而至於那個香水，則成為了他向雪忻暗中投誠的投名狀，有了這一層關係，雪柏清在雪家的地位水漲船高，也正是因此，他獲知消息的渠道也就變得更多了。
雪柏清張了張嘴，然而此時酒吧的音樂再度激烈起來，在劇烈的音樂聲下，就連那些尖叫與歡唿聲都能被嚴嚴實實地覆蓋住，更不用說他的聲音。
他看著慕俞，慕俞則看著他，少年很警惕，不僅戴著帽子，還不知從哪拿了個口罩戴在臉上，可這時，少年卻忽地抬起手，將臉側的連衣帽掀開了一角。
透亮精致的耳朵從帽中鑽出，映入雪柏清眼中。
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麽，卻又記起慕俞聽不到，又閉上了。
許久，他終於動了，他朝著那隻暴露在自己眼中的耳朵俯下臉，像是要親吻它一般，隻在離慕俞耳畔還有一定距離時，他便停了下來，清了清嗓子道：“我探聽到……”
他才說了幾個字，慕俞便忽地朝他的方向移近了，慕俞本意是覺得雪柏清的聲音太小，想湊近點聽，可動作間他隻覺耳尖擦過什麽柔軟的東西，身側的雪柏清卻猶如觸電般，猛地朝遠離他的方向躲閃開。
“抱歉，”他朝著雪柏清無聲做口型，慕俞想到雪柏清反感與人接觸，便將帽子又重新拉下，蓋住了耳朵，“我們還是用口型對話吧。”
雪柏清斂下眉眼，掩蓋住心中古怪的感覺，也張嘴以口型道：“好。”
通過提高自己在雪家的地位，雪柏清確實是探聽到了不少盛景城的新消息，“盛景城在暗地裏確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勢力，替他做那些髒活，當初槍殺你父母的，很可能就是他暗中的那些勢力做的。”
這點慕俞早就猜到了，盛家推出抑製劑這麽多年，除了盛家以外無人敢做抑製劑的生意，幾乎算是完全壟斷了市場，如果沒有些手段，根本不可能做到。
可盛家所謂的暗中勢力在哪，雪柏清卻仍未得到消息，他又說了些當年槍殺案的細節，慕俞仔細聽完了，聽係統播報說盛景城似乎與雪家家主談完事，準備出門了，他也從高腳椅上下到了地麵，準備離開了。
倏忽之間，雪柏清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攔了下來。
慕俞朝他看去。
“還有一件事，盡管與我們的交易無關，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雪柏清垂下睫羽，這句提醒本可有可無，可在聽到慕俞要迴到他與盛景城共同的艙房時，他卻還是開口了，“盛景城最近在公司裏，啟動了一個項目。”
盛家的企業養了一大批研究員和實驗室，提出多少項目慕俞都不會驚訝，隻他好奇的是，是什麽樣的項目，會讓雪柏清生出猶豫來？
混亂的搖滾樂當中，他看到雪柏清無聲張口：“‘海妖’項目。”
“這個項目的產品，能夠通過識別失語者的腦電波，將其轉換成現實的聲音，”雪柏清一張一合的薄唇在慕俞漸漸睜大的黑瞳中顯得清晰可見，“據他們所說，這個項目很難成功，但要是成功了……”
慕俞驚得連嘴巴都張開了。
就連他腦中的係統，都有些恐懼道：“臥槽，那咱們說啥豈不是都會被聽到？”
第67章 啞巴間諜24
慕俞所住的艙房外有一小塊陽台，陽台正對著遊艇所航行的大海，下方則是甲板。
時近半夜，甲板上幾乎沒了人，慕俞從酒吧出來，直接上了甲板，隨後，他順著船身的凹凸，三兩下爬上了陽台，他離開時特意沒鎖上陽台的門，因此沒有任何阻礙就進了艙房。
在盛景城打開艙房的那一瞬間，他閃身進了浴室，同時將浴室門關上。
盛景城進門後，見屋裏沒有人，他眼中浮現出一絲詫異，但很快，他便聽到了從浴室傳來的水聲，一道影子倒映在磨砂門上，似乎正在脫褲子。
盛景城走到門邊，屈指敲了敲磨砂門，滿意地見到映在門上的影子被他的敲門聲嚇得一怔，才明知故問道：“在洗澡？”
映在門上的影子點了點頭，盛景城卻忽而道：“還記得嗎？小俞，你十歲那年叔叔還一直幫你洗澡呢。”
後來到了十一歲，慕俞就以自己已經長大了為由，拒絕讓他繼續再幫自己洗澡了。
盛景城心思一動，可就在他說完那段話後，卻是見到門上的影子腦袋動了動，似乎是朝著門的方向轉了過來，盛景城幾乎能想到少年繃著張漂亮臉蛋隔著浴室門看來的樣子，他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道：“不過是開個玩笑，小俞自己洗吧，叔叔等你。”
見浴室門口的高大影子離去，浴室內的慕俞終於鬆了口氣。
浴缸裏的熱水是半小時前他還在酒吧時讓係統幫他放的，現在已經有點涼了，慕俞便在進浴室時又加了點熱水提溫，穿去酒吧的黑衣黑褲是他背著盛景城私下買的，不能被盛景城發現，如今便被他塞進不易察覺的角落。
做完這一切後，慕俞才將自己沉入了浴缸中。
危險離去，他終於有空去思考那所謂“海妖”項目的問題，隻是他不明白的是，“盛景城是瘋了吧？之前盛家發展的業務都是經過市場調研的，可是這個什麽‘海妖’項目，他連調研都沒做過，目標人群也少得可憐，基本也沒人願意把自己腦袋裏想的內容暴露出來，他搞這個項目有什麽用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項目不是為了賣出去做的……”係統孱弱的聲音從他腦海中響起，“你看，他身邊就你一個失聲的人，還是因為心理問題失的聲，而不是因為聲帶受損，想讓你恢複說話的能力，你看是不是隻有這一個方法了？”
慕俞在浴缸中沉得更多了，他吐著泡泡，試著用喉嚨發聲，卻仍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這麽多年來，他利用自己不能說話的弱點裝柔弱，不知騙過了多少人，現在這個弱點終於來了個迴旋鏢，紮到了他自己身上。
“要是真被他搞出來這麽個儀器，能聽到我的腦音，發現我的腦子裏還有個係統會說話……”慕俞第一次感覺到即將翻車的恐懼。
“他說不定會試著剖開你的腦子，看看能不能把我給挖出來。”係統的聲音也是同樣恐懼。
雖說快穿局的科技技術遠勝於小世界，即使盛景城把慕俞的腦子切碎，也不能將他與係統分離，可單是係統的存在可能被發現這一點，就夠他們害怕的了。
慕俞幾乎將腦袋都浸入水中，過了不知多久，到他連氣都快要憋不住，開始往外吐泡泡時，門口忽然又響起了敲門聲，他猛地將腦袋從水中冒出，發出了很響的水聲。
“小俞，已經十分鍾了，還要繼續洗嗎？”
慕俞動了動，再度發出了水聲。
沒有任何應答聲，僅是一聲水聲，門口的盛景城卻是奇異地懂了他的意思，他沉聲道：“繼續洗可以，注意水溫，不要感冒了。”
說完，他便再度從門口離開了。
慕俞倒是沒想到，這十分鍾過得那麽快，浴缸裏的水的確是有些冷了，他便又開了熱水。
在水聲之中，慕俞的腦子也在快速運轉著，他倒是知道“海妖”的傳說，可他不能理解，盛景城為什麽會突然想要啟動“海妖”項目？
慕俞垂下眼，看向水麵上自己的倒影，他看到在冒出霧氣的熱水中，少年一頭黑發如海藻一般濕漉漉地垂在額側與臉畔處，水珠從纖長的睫羽低落至水麵上，泛起一陣漣漪，少年眉眼陰鬱，仿佛真如傳聞中邪惡的海妖一般。
“不管怎麽樣，我不能讓這個項目成功，”他在心中冷冷道，“我得加速我的計劃了。”
套房裏自然不隻有一間浴室，在慕俞洗澡的過程中，盛景城也到另一間浴室洗了個澡，隻他並不像慕俞一般在浴缸中泡澡，簡單淋浴過後，穿上浴袍便走出了浴室。
出浴室後，盛景城便見慕俞使用的浴室門打開了，主臥仍是見不到人，他便一邊綁緊浴袍的腰帶，一邊朝次臥走去，果然見到慕俞坐在次臥床邊。
少年穿著黑色絲綢睡袍，腰帶勒出僅有盛景城一掌寬的腰，黑色睡袍將他雪白肌膚襯得格外亮麗，他濕著頭，卻任憑發上的水珠落在他披在肩上的毛巾而不加理會，而是垂眸在手中的平板上寫寫畫畫。
可就在此時，艙門卻傳來的清脆的響聲。
篤、篤、篤。
雪柏清舉起的手微微發僵。
他來了。
第66章 啞巴間諜23
雪柏清很快便將門打開了。
然而打開門之後，卻是一個端著盤子的侍者。
“雪忻少爺見您今晚在宴會上沒怎麽吃，特意為您準備的點心。”侍者臉上掛著諂媚的笑，麵前這個籍籍無名的青年先是在雪秦凡身邊頗受重視，現在又有雪忻特地送晚餐，真是未來可期。
可他並不知道，雪柏清的野心遠非如此，他隻看到，雪柏清在此殊榮下，還能維持冷靜，眼中的光斂下，銀發青年冷靜接過盤子，道：“替我向大哥道謝。”
隨後，門就這麽被關上了。
侍者臉上的諂媚之色一僵，雖說雪柏清沒做什麽，可他總有種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覺，隻得灰溜溜地離開了。
艙房內，剛接過“殊榮”的雪柏清在關上門後，連盤子上的蓋子都沒掀開，反手便丟進了垃圾桶裏。
他眉眼間凝著股淺淡的嫌惡，他轉身就要進入衛生間，但就在這轉身的空當，他眼角餘光忽地瞥過被他丟在垃圾桶中的盤子。
雪柏清那方抬起的鞋尖一頓，他再度迴到了垃圾桶邊，竟是半蹲在了垃圾桶邊，修長手指探入鐵蓋與盤子之間的縫隙，不一會，中指食指合並，從中抽出了一張便簽紙。
那便簽紙邊緣染上了點食物殘渣，雪柏清將其抖了抖，仍是留下了點油漬，但他也並未在意，隻將視線落在便簽上的文字。
“酒吧：）”
雪柏清垂眸，盡管隻有兩個字，他也仍是認真閱讀到了結尾。
饒是他自己，也根本察覺不到，此時此刻他的眼中，竟是閃過了一絲柔光。
……
除了雪柏清這個總是泡在實驗室的異類，雪家人天性大多都喜好玩樂，壽宴結束之後，他們便到底艙的酒吧中接著狂歡，慕俞把與雪柏清會麵的地點放在這裏，自然是考慮了這種地方一般比較混亂，不會安裝監控，但等他進入酒吧之後，才發現這種“混亂”實在是遠超他的想象。
暴烈的音樂聲在侍者為他開門的那一瞬間便闖進了他耳中，將他脆弱的耳膜擊打得顫顫悠悠，炫目的光柱從酒吧中央的舞台射向四周，舞台前是看不清麵孔的男男女女高舉著手瘋狂舞動，形如喪屍。
慕俞跟隨著侍者進了酒吧，路上他踹到了什麽，十分警惕地停下來低頭查看，震驚地發現那竟是一雙腿，還是在怪異起伏著的一雙腿。
這時，慕俞才發現，原來在這酒吧當中，不僅有明麵上的瘋狂舞動的人，還有在潛藏在陰影當中的，發出曖昧聲響的同樣瘋狂的人但也許這種“隱蔽”，僅限於對他這種聞不到信息素的beta，對於那些能聞到信息素的alpha或是omega，這間不大的酒吧裏，怕都已經是各種信息素的大雜燴了。
小心翼翼繞過地上各種男男女女之後，慕俞坐進了侍者為他指引的散座上，心中仍是心有餘悸，朝係統感慨道：“這真是太瘋狂了。”
係統：“你上個世界不就是個紈絝少爺，有啥好驚訝的？”
“我上輩子就算是紈絝，也是有格調的紈絝，這種亂七八糟的場子我壓根不屑去，懂不懂？”慕俞死魚眼盯著那群在地上爬來爬去的男男女女，這個世界的設定就是這麽邪惡，一上頭就開始胡搞，真埋汰，還好他坐的是高腳椅，慕俞嫌棄地將腳從地麵抬起，還抖了抖腳底，仿佛害怕自己沾上什麽髒東西般，緊接著，還將甩過的腳踩在了高腳椅的橫杆上。
坐在散座上的人，大多都無權無勢，一個兩個都恨不得把最勾人的姿態展露出來，卻不曾想冒出個穿著黑色連帽衫戴著帽子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的人來，還一反他們恨不得將腿繃直的姿態，如小學生般一雙腿屈在橫杠上，而更可恨的是，那腿就算是屈起，也仍然看得出來腿型很是好看，又細又直又長的，直叫人移不開眼。
還真有人吃這一套，見他麵前隻放著瓶最廉價的啤酒，便端了杯酒杯過來，刻意湊在他頭側，笑著道：“小美人，一個人嗎？要不要陪哥哥喝一杯？”
慕俞卻理都不理他，根據係統的監控來看，雪柏清很快就要抵達酒吧了，他根本不需要和對方糾纏。
可他的忽視，卻是叫那人有些不悅，他也是雪家家主一個小私生子，雖然混得不怎麽樣，但雪家畢竟是他的主場，他不悅起來，便就要上手去掰慕俞的肩，“搞欲擒故縱？小爺不吃這一套，你給我轉過來”
在他將手搭在慕俞肩上的前一刻，慕俞終於動了，隻見那連帽之下是純黑的頭發與一雙漆黑的眸子，那人隻瞥見他臉龐的一角，一個恍神，卻是忽地被一道大力重重往後扯去。
“誰他媽的……”那人剛要發作，卻冷不丁瞥到一張帶著古典韻味的冰冷俊臉來，私生子也有私生子的等級壓製，他頓時便消了聲，僵硬道：“哎呀，這不是柏清少爺嗎……原來這是您的人啊，真是打擾了，誤會，哈哈。”
從踏進這間酒吧起，雪柏清便被迫忍受著各種混雜在一起的刺鼻信息素，他陰著一張臉，語氣也根本好不起來，隻冷冷道：“滾。”
那人連忙逃走了，沒了遮擋，雪柏清終於看清了慕俞此時的模樣，他臉上微怔，每一次慕俞出現在他麵前，都是全然不同的模樣，這身黑衣黑褲，頭戴連衣帽的裝扮他自然也是第一次見，雪柏清看著慕俞，以及他屈腿的乖巧坐姿，腦海中竟是冒出了兩個與慕俞本該毫無關聯的字眼。
可愛。
雪柏清被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詞匯驚得甚至都忘卻了因信息素而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他眉頭微皺，無法想象自己居然會把這個詞語放到慕俞身上。
一隻手忽然出現在視野當中，雪白的手指探出偏大的袖口，當著他的麵敲了敲一旁的椅麵。
雪柏清迴過神來，意識到慕俞這時在催促他，畢竟慕俞是背著盛景城出門的，時間比較緊迫，便拉開了慕俞身邊的高腳椅坐了上去，然而這時，慕俞卻忽地將他麵前的啤酒瓶推了過來。
這是什麽意思？讓他喝酒？
雪柏清剛鬆開的眉頭又是一皺，可當舞台燈光轉過他們這個角落時，酒瓶上的水珠反射出灼灼的光輝來，而無水珠的部位，竟是組成了一個字新。
“有新消息嗎？”
這正是慕俞約他今晚見麵的主要目標。
七年前，仍是孩子的慕俞找到他，自稱有能力幫助雪柏清登上雪家家主的地位，而作為交換，雪柏清需要為他調查盛景城，隻因慕俞懷疑，盛景城就是殺死他父母的幕後兇手。
在此之前，慕俞已經為他謀取了不少利益，以至於他一躍成為雪秦凡不覺間最為重視的弟弟，而在不久前拍賣會上，慕俞甚至還將omega信息素香水從雪秦凡手中奪走，送到了他手上。
而至於那個香水，則成為了他向雪忻暗中投誠的投名狀，有了這一層關係，雪柏清在雪家的地位水漲船高，也正是因此，他獲知消息的渠道也就變得更多了。
雪柏清張了張嘴，然而此時酒吧的音樂再度激烈起來，在劇烈的音樂聲下，就連那些尖叫與歡唿聲都能被嚴嚴實實地覆蓋住，更不用說他的聲音。
他看著慕俞，慕俞則看著他，少年很警惕，不僅戴著帽子，還不知從哪拿了個口罩戴在臉上，可這時，少年卻忽地抬起手，將臉側的連衣帽掀開了一角。
透亮精致的耳朵從帽中鑽出，映入雪柏清眼中。
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麽，卻又記起慕俞聽不到，又閉上了。
許久，他終於動了，他朝著那隻暴露在自己眼中的耳朵俯下臉，像是要親吻它一般，隻在離慕俞耳畔還有一定距離時，他便停了下來，清了清嗓子道：“我探聽到……”
他才說了幾個字，慕俞便忽地朝他的方向移近了，慕俞本意是覺得雪柏清的聲音太小，想湊近點聽，可動作間他隻覺耳尖擦過什麽柔軟的東西，身側的雪柏清卻猶如觸電般，猛地朝遠離他的方向躲閃開。
“抱歉，”他朝著雪柏清無聲做口型，慕俞想到雪柏清反感與人接觸，便將帽子又重新拉下，蓋住了耳朵，“我們還是用口型對話吧。”
雪柏清斂下眉眼，掩蓋住心中古怪的感覺，也張嘴以口型道：“好。”
通過提高自己在雪家的地位，雪柏清確實是探聽到了不少盛景城的新消息，“盛景城在暗地裏確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勢力，替他做那些髒活，當初槍殺你父母的，很可能就是他暗中的那些勢力做的。”
這點慕俞早就猜到了，盛家推出抑製劑這麽多年，除了盛家以外無人敢做抑製劑的生意，幾乎算是完全壟斷了市場，如果沒有些手段，根本不可能做到。
可盛家所謂的暗中勢力在哪，雪柏清卻仍未得到消息，他又說了些當年槍殺案的細節，慕俞仔細聽完了，聽係統播報說盛景城似乎與雪家家主談完事，準備出門了，他也從高腳椅上下到了地麵，準備離開了。
倏忽之間，雪柏清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攔了下來。
慕俞朝他看去。
“還有一件事，盡管與我們的交易無關，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雪柏清垂下睫羽，這句提醒本可有可無，可在聽到慕俞要迴到他與盛景城共同的艙房時，他卻還是開口了，“盛景城最近在公司裏，啟動了一個項目。”
盛家的企業養了一大批研究員和實驗室，提出多少項目慕俞都不會驚訝，隻他好奇的是，是什麽樣的項目，會讓雪柏清生出猶豫來？
混亂的搖滾樂當中，他看到雪柏清無聲張口：“‘海妖’項目。”
“這個項目的產品，能夠通過識別失語者的腦電波，將其轉換成現實的聲音，”雪柏清一張一合的薄唇在慕俞漸漸睜大的黑瞳中顯得清晰可見，“據他們所說，這個項目很難成功，但要是成功了……”
慕俞驚得連嘴巴都張開了。
就連他腦中的係統，都有些恐懼道：“臥槽，那咱們說啥豈不是都會被聽到？”
第67章 啞巴間諜24
慕俞所住的艙房外有一小塊陽台，陽台正對著遊艇所航行的大海，下方則是甲板。
時近半夜，甲板上幾乎沒了人，慕俞從酒吧出來，直接上了甲板，隨後，他順著船身的凹凸，三兩下爬上了陽台，他離開時特意沒鎖上陽台的門，因此沒有任何阻礙就進了艙房。
在盛景城打開艙房的那一瞬間，他閃身進了浴室，同時將浴室門關上。
盛景城進門後，見屋裏沒有人，他眼中浮現出一絲詫異，但很快，他便聽到了從浴室傳來的水聲，一道影子倒映在磨砂門上，似乎正在脫褲子。
盛景城走到門邊，屈指敲了敲磨砂門，滿意地見到映在門上的影子被他的敲門聲嚇得一怔，才明知故問道：“在洗澡？”
映在門上的影子點了點頭，盛景城卻忽而道：“還記得嗎？小俞，你十歲那年叔叔還一直幫你洗澡呢。”
後來到了十一歲，慕俞就以自己已經長大了為由，拒絕讓他繼續再幫自己洗澡了。
盛景城心思一動，可就在他說完那段話後，卻是見到門上的影子腦袋動了動，似乎是朝著門的方向轉了過來，盛景城幾乎能想到少年繃著張漂亮臉蛋隔著浴室門看來的樣子，他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道：“不過是開個玩笑，小俞自己洗吧，叔叔等你。”
見浴室門口的高大影子離去，浴室內的慕俞終於鬆了口氣。
浴缸裏的熱水是半小時前他還在酒吧時讓係統幫他放的，現在已經有點涼了，慕俞便在進浴室時又加了點熱水提溫，穿去酒吧的黑衣黑褲是他背著盛景城私下買的，不能被盛景城發現，如今便被他塞進不易察覺的角落。
做完這一切後，慕俞才將自己沉入了浴缸中。
危險離去，他終於有空去思考那所謂“海妖”項目的問題，隻是他不明白的是，“盛景城是瘋了吧？之前盛家發展的業務都是經過市場調研的，可是這個什麽‘海妖’項目，他連調研都沒做過，目標人群也少得可憐，基本也沒人願意把自己腦袋裏想的內容暴露出來，他搞這個項目有什麽用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項目不是為了賣出去做的……”係統孱弱的聲音從他腦海中響起，“你看，他身邊就你一個失聲的人，還是因為心理問題失的聲，而不是因為聲帶受損，想讓你恢複說話的能力，你看是不是隻有這一個方法了？”
慕俞在浴缸中沉得更多了，他吐著泡泡，試著用喉嚨發聲，卻仍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這麽多年來，他利用自己不能說話的弱點裝柔弱，不知騙過了多少人，現在這個弱點終於來了個迴旋鏢，紮到了他自己身上。
“要是真被他搞出來這麽個儀器，能聽到我的腦音，發現我的腦子裏還有個係統會說話……”慕俞第一次感覺到即將翻車的恐懼。
“他說不定會試著剖開你的腦子，看看能不能把我給挖出來。”係統的聲音也是同樣恐懼。
雖說快穿局的科技技術遠勝於小世界，即使盛景城把慕俞的腦子切碎，也不能將他與係統分離，可單是係統的存在可能被發現這一點，就夠他們害怕的了。
慕俞幾乎將腦袋都浸入水中，過了不知多久，到他連氣都快要憋不住，開始往外吐泡泡時，門口忽然又響起了敲門聲，他猛地將腦袋從水中冒出，發出了很響的水聲。
“小俞，已經十分鍾了，還要繼續洗嗎？”
慕俞動了動，再度發出了水聲。
沒有任何應答聲，僅是一聲水聲，門口的盛景城卻是奇異地懂了他的意思，他沉聲道：“繼續洗可以，注意水溫，不要感冒了。”
說完，他便再度從門口離開了。
慕俞倒是沒想到，這十分鍾過得那麽快，浴缸裏的水的確是有些冷了，他便又開了熱水。
在水聲之中，慕俞的腦子也在快速運轉著，他倒是知道“海妖”的傳說，可他不能理解，盛景城為什麽會突然想要啟動“海妖”項目？
慕俞垂下眼，看向水麵上自己的倒影，他看到在冒出霧氣的熱水中，少年一頭黑發如海藻一般濕漉漉地垂在額側與臉畔處，水珠從纖長的睫羽低落至水麵上，泛起一陣漣漪，少年眉眼陰鬱，仿佛真如傳聞中邪惡的海妖一般。
“不管怎麽樣，我不能讓這個項目成功，”他在心中冷冷道，“我得加速我的計劃了。”
套房裏自然不隻有一間浴室，在慕俞洗澡的過程中，盛景城也到另一間浴室洗了個澡，隻他並不像慕俞一般在浴缸中泡澡，簡單淋浴過後，穿上浴袍便走出了浴室。
出浴室後，盛景城便見慕俞使用的浴室門打開了，主臥仍是見不到人，他便一邊綁緊浴袍的腰帶，一邊朝次臥走去，果然見到慕俞坐在次臥床邊。
少年穿著黑色絲綢睡袍，腰帶勒出僅有盛景城一掌寬的腰，黑色睡袍將他雪白肌膚襯得格外亮麗，他濕著頭，卻任憑發上的水珠落在他披在肩上的毛巾而不加理會，而是垂眸在手中的平板上寫寫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