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的義診如一粒掉落水麵的石子,激起的微瀾很快又平靜下去。接下來的日子,芳草一邊伺候著丈夫,開始探索性地為丈夫羅躍進做著針灸與按摩治療,同時還得堅持工作以換取那份有限的薪酬用以支撐家庭的全部開銷。


    芳草的職業是教師。


    她打從參加工作起就一直在濱湖市第17中學擔任語文老師,她熱愛自己的職業,工作上確實做到了兢兢業業、任勞任怨,隨著教齡的增長,教學水平也越來越高,逐漸成為了該校的當家教師,時不時地會被其他學校邀請去進行語文課示範講課。


    在她高智商的背麵確是人所共知的“低情商”,不是說她智力有問題,大家所指的是她的性格。據該校與她同事的老教師陳老師說,這個芳草老師什麽都好就是生來就鬱鬱寡歡,不愛與人交往,打從她大學畢業進校起,她就這樣,言語不多,時不時地發呆走神,好像她的心裏還有與人不同的另一個世界一樣,她沉湎其中,幾十年了也沒有走出來,也沒有人摸清過她的那個世界誰在裏麵生存還是作怪。


    尤其是在她丈夫羅躍進意外摔傷導致下肢癱瘓起,她帶著淤青來上班的日子多了起來,請假、缺勤的日子也多了起來,下了班也不在學校多呆,總是匆匆而去。她就這樣幾乎把自己隔絕在社會之外。


    於是領導開始疏遠她,大多數同事也開始疏遠她,十幾年了,她就這樣被邊緣化,以致她的生活陷入了死水無瀾的境地。


    她想過改變嗎?沒有。她要好的閨蜜查靜雯老師曾多次為她鳴不平,也鼓動她爭一爭,嚐試著改變被邊緣化的境況,你看她是怎麽迴答的。她說:別人朝我扔泥巴,我用泥巴種荷花。種了荷花采蓮藕,采了蓮藕賣錢花。


    靜雯一麵為芳草以德報怨、積極樂觀的心態自慰,但又怒其萬事無所謂的放任態度,對其極其的茫然。


    有一次,靜雯在芳草的備課本上看見芳草摘錄的一段話:


    你要允許你愛的人不愛你,你要允許你的工作為難你,你要允許身後有人算計你,不允許就是在跟自己較勁,較完勁後的那份力不從心和無能為力才是常態。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竭盡所能之後,順其自然,那個時候你會發現自己變得很柔軟、很輕鬆、很坦然,你會理解每一個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好壞,沒有對錯,隻是大家處在不同的頻率,允許自己做自己,允許別人做別人,讓花成花,讓樹成樹,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你才會活得灑脫。*


    她就覺得芳草一直在用微笑掩飾自己不堪痛苦的過去,芳草那常常下彎的嘴角就是對她自己後路的迷惘與奈何、隻能向生活低頭的表露。


    從此以後,靜雯打從內心裏更加同情起芳草,也期望芳草能遭遇貴人提攜,脫離苦海。


    而這一天,這樣的境地竟然真的突然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使靜雯如釋重負,更讓芳草自己訝異不已,好半天都沒有迴過神來。


    這一天,已是臨近寒假的前二個星期,照例芳草老師又提前去學校上班,今天她計劃好了要對自己所教的班級進行期末模擬考試。


    不管領導怎麽看待自己,不管學校評不評自己為先進,都必須把自己的班級成績提上去,這是她的信條。她為此一直兢兢業業地努力著,盡管她內心裏特別明白,評不上先進並不是自己教學工作不好,更多的是自己家庭的拖累或者說是自己的性格所致吧。


    早過了追求名利的年齡了,那些年輕的時候想要而不可得的榮譽,現在對她來說真的是可有可無。


    她隻想過著平靜的生活,像隻蝸牛一樣,誰也不要來打擾,誰也不要來觸碰自己的傷痛,就這樣了此殘生又有什麽不好?


    而命運有時候往往就這樣不可捉摸,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總在你不經意間出現。


    這一天,矮胖的劉校長與校支部書記一起帶領著學校一幹負責人等捧著鮮花、提著花環迎候在校門口,人群的後麵還擺著學校很少使用的鑼呀鼓呀等樂器,每個樂器都分派了專人負責使用。咋一看,還認為誰家娶媳婦呢。


    當芳草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劉校長粗短的手一揮,隊伍後麵的鑼呀鼓呀甚至薩克斯一齊響了起來。劉校長帶頭迎向這個芳草,其他的人都湊了上來圍住了她,姿色特別出眾的年輕女老師查靜雯首先給她來了一個擁抱,讓芳草一時不知所措起來。


    “芳草老師,我現在代表全校的師生在這裏迎候你,向你敬禮!我們衷心感謝,我們十二萬分地感謝你為我們學校爭取到了第一筆也是最大的一筆捐款,100萬哪,我們無比激動,我們隻能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我們的謝意,請接受我們的鮮花和花環”,說話的是劉校長,這樣的時候照例當然是最有身份、最重要的人物出場說話的。


    “啊,我爭取的捐款?我沒有啊”,芳草叫起來,她的雙眸裏隻有滿滿的疑惑。


    迎候她的人群可不聽她的辯解,激動得就像躁動的羊群,簇擁著她,笑著,鬧著,一直把她護送到校長辦公室。


    隻到這時,大家才逐漸安靜起來。芳草老師也才從校長的嘴中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是現就職於南方某公司一個的青年才俊,感念母校老師對她的教育之恩,更為芳草老師十幾年如一日無微不至地照顧丈夫的精神所感染,自願向母校捐款100萬。


    芳草還是糊裏糊塗,她想仔細地問明白,這個捐款的公司的情況,比如公司的名字,法人是誰?


    但校長詭秘一笑道:“依據捐款條約,一切保密”。


    芳草也就無語了。


    就在全校員工議論紛紛、津津樂道的日子裏,濱湖市第17中學在寒假放假前公示了第一批學校教師獎勵名單,芳草老師的名字自然排在首位。不,這不是金錢能概括得了的喜悅,這是無尚尊高的榮譽啊!多年來,芳草老師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獎勵名單裏而且還排在了首位。


    這一事件的影響力還不止於此,很快區校委、市校委將芳草評定為當年的優秀教師,濱湖日報等諸多媒體也跟進進行了報道,這一下真成為了芳草的高光時刻。


    她那看似對世事漠不關心的人生態度似乎開始有了一些轉變,冷漠的眉眼也時不時顯露出久違的笑意。


    可是不知怎麽的,芳草老師的內心卻產生了一絲隱隱的不安。於是,她不由自主地對這個公司產生了濃厚的好奇。


    敏感又聰慧的芳草覺得,這件事情好像來得很蹊蹺,似乎總有一個人影時不時在內心深處浮現。在找尋不到答案的時候,她會這樣來寬慰自己,這不過是巧合罷了,自己的背後哪有什麽隱匿的人物,隻不過是自己的胡亂猜測而已。


    是呀,這段時間,好事一樁接著一樁,芳草心裏的喜悅卻在一分分地減少,憑她的直覺,她對目前的局麵開始感覺不安起來,她總覺得身後總有一個影子在跟著,她也說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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