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一想到上麵還有某個家夥坐鎮,就果斷地打消了分神去進行幹預的念頭。


    溫潤的月色之下,周圍的土壤已經被血液浸透,濃烈的腐臭味直勾勾地刺激著鼻腔。


    眼底濃烈的殺意讓池停的表情看起來比以往要來得一片冰涼,纏繞在手腕上的紅線被白皙的肌膚襯托得愈發詭豔,讓他在這片地獄般的環境中透著一股十分引人的狂態。


    雖然隻是這樣平靜地站在後方,但隻要有他在,就意味著這支軍團終將屹立不倒!


    紀星雀迴眸掃過一眼這樣的身影,眼底剛剛泛起了的一絲疲憊瞬間再次化為了熾熱的火焰。


    他呸了一口口腔中泛濫的血味,冷笑一聲,安裝好彈藥的巨型衝擊槍轉瞬之間已經重新抗迴到了身上:“繼續繼續,殺它們丫的!”


    不斷有怪物繼續湧來,幾乎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而一波接一波的衝鋒,也悉數遭到了虛影軍團的斬殺攔截。


    滿眼可見的骨骼和肉塊,讓這片燃燒著火光的森林填滿了死亡的氣息。


    這裏,赫然已經成為了那些怪物真真正正的埋骨地。


    不知不覺間,來自惡魔的最後一輪襲擊也已經進入了尾聲。


    堅守在前方的守衛軍團依舊嚴陣以待。


    很多虛影在力竭之下已經恢複了白色的骨珠模樣,然而餘下的那一個個身影披著無盡的屠戮,依舊是背脊挺拔的堅定姿態。


    遙遙看去,這些半透明的遊魂身上點綴著微微熒光,像是一個個林立在黑暗當中的信仰燈塔。


    池停的視線那一道道身影上麵掠過,麵無表情地踢開了滾落在他腳邊的殘肢。


    終於,伴隨著最後的一聲槍響落下,夜晚重新恢複到了寧靜。


    站在一片怪物屠盡後的屍山當中,池停垂了垂眸,斂下了眸底同樣被戰火點燃的狂熱。


    再抬眸時,已經是一貫淺淺含笑的溫柔語調:“辛苦了,各位。”


    迴應他的是虛影筆挺站立之下齊刷刷投來的注目禮。


    一如,以往每一場戰鬥結束後的樣子。


    恍惚間,真的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呢。


    池停微微一笑,從手腕中解下的紅線隨風輕輕一揚,戰場上浴血奮戰的身影一點點地淡去,最終漸漸地化為了徹底的虛無。


    散落在山林各地的白骨數珠就這樣悄然地重新連接成串,安靜地落迴了他的手中。


    指尖輕輕地撫過,池停這才抬眸,看向了戰場中除他之外唯一剩下的那個身影,招唿道:“走了,迴去了。”


    紀星雀在經過激烈的奮戰當中顯然消耗了不少的體力,將巨型衝擊槍收起之後返迴,伴隨著喘息,胸膛依舊沉重地起伏著。


    因為他自始至終都衝在最前方,瘋狂的爆破之下,身上的衣衫早就已經被鮮血染透,狀態也顯然盤踞在了徹底殺瘋的邊緣,跟著池停一路返迴古堡,眼底依舊沉澱著濃烈的殺意,一時之間跟往常那個意氣飛揚的陽光少年判若兩人。


    池停對紀星雀的這種戰後狀態習以為常,但也敏銳地有所察覺,在走上樓梯時開口問道:“想他們了?”


    紀星雀眸底的神色微微一晃,這才似乎從全身肅殺的狀態中抽離出來。


    伴隨著忽然間蔓延上來的強烈情緒,臉上的凜冽氣質也漸漸地化為了一片哀傷:“真的,好久沒見到他們了。上次這麽並肩作戰,還是在上次。”


    這樣的廢話文學聽得池停無聲地笑了一下:“相信我的直覺嗎,一定還有機會再相見的。”


    紀星雀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這話後的含義後豁然抬頭,便見池停已經步子一邁,轉身走進了最深處的那個房間。


    在跨過房門的那一瞬間,看著裏麵一片淒厲的慘狀,池停微微錯愕下眉梢微微挑起:“你們這改當屠宰場了?”


    肉末橫飛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場景。


    要是不說,光看這慘烈的樣子,恐怕還要以為這樓上才是今天晚上的主戰場。


    這也正是池停完全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明明記得,自己放上來的惡魔也就那麽幾個而已啊,怎麽也不至於,至少不應該……


    似乎讀懂了池停內心的想法,月刃淡淡地一笑:“沒辦法,誰讓你們樓下打得太激烈了,我在上麵看得一時手癢,閑來無事就順便給摸過來的那些怪物分了個屍。”


    池停無言以對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收到的都是其他玩家們臉色慘白但不失禮貌的微笑。


    光看這驚魂未定的樣子,可以想象剛剛遭到了怎樣的驚嚇。


    “……”


    池停默默地按了按太陽穴,到底選擇無視了這個吃飽了撐著的家夥,迴頭看向了草雞為首的那些勇者後代。


    明明十分平淡的描述,但是從他的口中緩聲說出,每一個字都仿佛擲地有聲:“不負所托,惡魔不會再存在了。”


    那些npc的麵容間可以看到深深的動容。


    草雞跟其他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眼底漸漸地也多了幾分的堅定。


    在萬眾矚目下,他就這樣徑直地走到台前取下了供奉在那的寶箱,最終在池停的跟前站定,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親愛的勇者,請接受亞勒蘭最誠摯的謝禮。”


    話音落下,伴隨著他獻上寶箱的姿勢,其他npc也隨之齊刷刷地單膝下跪。


    他們雙手放在胸前,神態虔誠地行了屬於亞勒蘭人民最崇高的禮儀。


    一時之間,玩家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麵前的一切。


    此情此景之下,沒有人能夠懷疑,比起他們這些支持著以獻祭來解決一切保全自己的玩家相比,池停確實才是毋庸置疑的真正“勇者”。


    是他跟紀星雀,堅定地為這座城市帶來了真正的安寧。


    麵對這樣的禮待,池停也沒有拒絕。


    他一直認為,一旦善意被認為是理所當然,那就意味著惡念遲早將會肆無忌憚。


    奉獻雖然是個人選擇,但也不代表著就應該被視為理所當然。即便是昔日在末世中不計後果地進行搜救,他向來都很高興人類能夠保留懂得感恩的心。


    迴報這種東西也不是非有不可,真有人把救命之恩拋到腦後也就算了,但要是能夠記得對他表達感謝,那當然隻能讓這些人類顯得更可愛啦!


    池停垂眸平靜地看著半跪在自己跟前的那一個個虔誠的身影,發自內心地露出了笑容:“我接受你們的謝禮。”


    就當他伸手接過那個勇者寶箱時,麵前接連地彈出了幾條係統消息。


    [新的勇者終於戰勝了邪惡的惡魔,亞勒蘭古城自此徹底地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遠古的傳說也迎來了新的結局。]


    [叮咚!恭喜完成集體任務:找到勇者的寶藏(1/1)!]


    直播間裏的觀眾們還在討論著剛剛結束的那場震撼人心的戰鬥。


    伴隨著彈出的係統消息,副本進度直接拉到了100%,畫麵也徹底切斷了。


    很顯然,其他玩家也收到了同樣的消息提示。


    他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第一反應是反複地進行了一下確認:“最後的集體任務完成了,這意思是我們已經通關了?是這個意思對吧!”


    多日的折磨顯然讓他們身心俱疲,以至於這一時之間甚至有還有著一種分明的不真實感。


    直到這個時候,在窗邊的有人欣喜地喊了一聲:“快看噴泉廣場!是傳送門!傳送門出來了!”


    一群人紛紛地湧了過去,果然看到在城市斑駁的燈光當中,空闊的廣場中央出現了對所有人來說都十分熟悉的一扇門,隱隱地浮現在半空當中。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真實地意識到,他們是真的從這個該死的副本當中通關了!


    一片歡唿聲之後,一個接一個的身影一洗疲憊地奪門而出,迫不及待地朝著山下奔去。


    “其實還是很體力充沛的嘛……”看著這些輕快的背影,池停一時之間也有些感慨,留意到一抹注視後迴頭,對上了月刃的視線,“怎麽?”


    月刃說:“沒什麽,就是之前就有一個問題讓我感到非常好奇。”


    池停:“嗯?”


    月刃伸手指了指窗外那一地觸目驚心的屍山,看得出來確實是在誠心發問:“在決定走第二條路線之前,你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能夠恢複吧?要是當時依舊無法使用你的串珠,麵對這麽多的怪物軍團,你打算怎麽做?總不能是真的準備赤手空拳地殺出一條血路,這明顯不太現實。”


    池停搖頭:“當然不能,那麽多數量的怪物,我最多一個人衝出去,怎麽可能守得住所有人。”


    這樣過分直白的迴答倒是讓月刃感到更加驚訝了,不等追問,就聽池停已經緩緩地繼續說了下去:“所以我一早就想好了,要是數量懸殊真的太大,就直接開門放你。”


    月刃臉上的表情微微地空白了一瞬:“?”


    對上對方臉上難得露出的不可置信的表情,池停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來人畜無害地微微一笑:“雖然我也支持選擇二,但說到底還是為了保你,你自己想要的選擇,自然是自己負責去擦幹淨屁股了。你說,是不是?”


    “……”


    短暫的沉默之後,月刃也沒忍住地笑出了聲,“確實很有道理呢,池大隊長。”


    一句“池大隊長”聽得池停愣了一瞬,然後眨了眨眼也沒再多說什麽,鬆懈下來之後,也終於沒再掩藏神態間的疲憊,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


    月刃瞥了他一眼。


    雖然看起來沒有親自下場,但那種程度的作戰強度,果然還是很消耗體力的吧。


    頓了一下,他懶洋洋地活動了一下筋骨:“有點累了,出去先找個地方睡一覺吧?”


    池停點頭:“好。”


    伴隨著第一批人衝下山後,周圍已經空曠了起來。


    兩人並肩走著,也跟剩下的玩家們一起下了樓。


    直到走出了古堡門口,池停忽然間覺察到了什麽,迴頭看去的時候,隻見草雞帶著那些勇者後代們一起留在了門口,並沒有繼續跟上來的意思。


    他微微一愣:“你們不一起迴去嗎?”


    第45章 失落的寶藏(完)


    “你們不一起迴去嗎?”


    聽到這樣的一問,草雞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轉身看去,他的背後,是不知不覺間已經燈火通明的雷德卡古堡。


    這些勇者的後代們就這樣站在大門的邊緣,投落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一片綿長,但很快也都被外麵的黑暗所吞沒。


    “很感謝您為亞勒蘭所做的一切,池先生,但是很可惜,我們已經不能再迴去了。”終於,草雞收迴了視線,聲音低啞地開了口,“剛才在樓上的時候你說錯了一件事,惡魔,其實還沒有完全被消滅啊。”


    “不應該啊。”池停正要思考哪裏還有遺漏,對上草雞平靜的視線時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麽,脫口而出的話語微微頓住,“你說的是……”


    草雞的視線從身邊的勇者後代們身上掠過,露出了十分無奈的微笑:“是的,即便經過了洗滌,也依舊無法改變我們已經被汙染的現實。留在體內的惡魔之血注定會讓我們遲早變成跟它們一樣的怪物,所以非常遺憾,雖然很想迴去跟大家一起重建亞勒蘭,但我們,確實已經迴不去了。”


    他的視線越過池停看向了山腳下的古城,神態間一時有些悠遠:“不過即使沒有我們,相信他們也一樣能夠讓亞勒蘭恢複以前的繁榮吧。”


    池停當然知道這句話裏的“他們”,指的應該是那些留在契約驛站裏還沒有被認領的勇者後代們。


    是的,即使沒有他們,古城依舊能夠得到重建。


    然而心裏雖然清楚,抬眸瞥過古堡內部不知什麽時候燃起的熊熊火光,一時之間池停依舊感到有些心情複雜:“要是早知道你們最後還是要求這一死,我好像,也沒必要選擇一條這麽麻煩的道路了。”


    這一瞬間,旁邊的月刃也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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