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謝陵才發現,他所嫉妒的,不過是謝道義冷酷的權利之心。


    謝道義本不欲把謝陵放在眼裏,可他此刻身上染了魔息,本就在嫉妒和怨恨中掙紮,聽見謝陵的話雙目赤紅,眼神死死地盯著雲棠,冷笑連連:“我有責任,她就沒有責任嗎?一個不愛我的女人,卻願意和我生兒育女,怎麽想都有問題啊!我不管你想把謝遲培養成什麽樣的人,我隻要不如你願,朝著相反的方向培養就可以了,不是嗎?”


    謝道義越說越難以壓抑心中的恨意,神情有些許癲狂,狂笑道:“我做的很好,他果然不負我的期望。就連□□兄長這種亂論之事他都做的出來,那這天下還有什麽是他不敢的?可惜啊……可惜讓陸隱川躲過去了!”


    謝道義神情陰冷,他的話勾起了雲棠的迴憶,謝陵也是一愣,他隱約記得是有那麽一件事,謝遲試圖染指陸行淵,但被雲棠給教訓了。


    雲棠麵上冷意更深,那件事讓她對謝遲說出了陸隱川的身世,本是想讓謝遲忌憚,卻不想謝遲以為是找到了把柄,以此次次要挾陸行淵。


    她本來也奇怪,以陸行淵的身手,怎麽會中招?原來是謝道義在背後推波助瀾。


    “我那時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出麵阻攔時,我就該留個心眼,不然他怎麽能活到現在?”謝道義神情陰狠,魔息暴漲,怒道:“他們兩父子都該死!還有你,你也該死!不過是讓你做個局,你卻把身和心都交給別人。殘花敗柳之身,我願意娶你,你卻整天擺臉色給我看!”


    “謝道義,你閉嘴!”謝陵被謝道義的話激怒,提著劍就要衝上去。


    雲棠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一旁交給疾風,摸摸他的頭道:“我不生氣。”


    雲棠嫁給陸晚夜是謝道義心裏的一根刺,他其實一直如鯁在喉,隻是以前還能用愛意掩蓋,自欺欺人。現在愛沒了,他和雲棠之間隻剩下恨,他毫無保留地釋放這股惡意。


    他故意羞辱雲棠,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是他在施舍雲棠,從中獲得滿足和快感。


    他的心性完全扭曲,麵目猙獰。


    很難相信,曾經在外人麵前自詡深情的仙皇此刻和一個怨夫相比也是相差無幾。


    他口口聲聲是雲棠的錯,卻忘了當初是他鬧得滿城風雨,世人逢人就要說一句他對雲棠情深義重,以此脅迫雲棠下嫁,厚顏無恥。


    雲棠本就不愛他,對他的話毫無感覺,冷眼旁觀他發瘋,等他鬧夠了才淡淡道:“有一件事你說錯了,不是你們做局,而是我們做了個局!”


    謝道義一愣:“我們?你和誰?天衍宗?不對,是陸晚夜!”


    雲棠抬手,撥弄了一下發間唯一的海棠簪,道:“你能想到也不算太笨,狩天計劃是晚夜一手布局。當年,我們請你入局,如今,你該出局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雲棠的聲音冷淡地不帶任何的感情,唯有在提起陸晚夜時,才有那麽一點柔和。


    她說是他們做了個局,請眾人入局,別說是謝道義聽不懂,其他幾個在飛舟上吃瓜,沒有貿然靠近的人也愣住了。


    辰一看向身側的沈熾,用眼神詢問。


    世人皆知陸晚夜死於雲棠之手,難道這也是做局?


    沈熾搖頭,他那時還小,並不清楚,隻知道爹娘都死在那場大戰中,他還弄丟了陸行淵。害陸行淵被天衍宗找到,利用他兩百多年。


    謝道義總算是迴過味來了,一直以來他們都以勝利者自居,卻不知自己隻是陸晚夜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所謂的勝利,是陸晚夜要他們勝。


    雲棠和陸晚夜兩情相悅,早已互許終身,所謂不願意嫁,才是真正的演戲給他們看,讓他們覺得棋子仍在掌握之中。


    陸晚夜洞悉人性,知道正常求娶肯定不行,那些人會百般阻撓,所以將計就計讓他們心甘情願把雲棠送上花轎。他以人族習俗,萬裏紅妝相迎,全是真情真意。


    至始至終被蒙在鼓裏的隻有那些自以為做局的人。


    可笑那時謝道義真以為雲棠是身不由己,心裏盤算著等雲棠脫離苦海,他就能適時送上安慰,抱得美人歸。


    “雲棠,陸晚夜到底有什麽好?能讓你為他鬼迷心竅?”謝道義不甘心地質問,提著劍一步步地逼近雲棠。


    他身上魔氣纏繞,走火入魔的情況已經壓製不住,每一步都會留下一個黑色的腳印,腐蝕地麵。


    “你說入局就入局,你說出局就出局?憑什麽?憑你這具快要散道的殘軀嗎?”謝道義冷笑道:“還是讓我先送你下黃泉,再去殺了陸隱川,讓你們一家三口團聚!”


    謝道義話音未落,便已經舉劍刺來。他身為真君,溝通天地道法,如今一朝走火入魔,體內的傷勢被盡數壓製,修為暴漲,雲棠看起來就不是他的對手。


    謝陵想也不想地就要為雲棠擋劍,疾風也振翅而起,阻攔謝道義。


    “不好,雲夫人危險。”


    飛舟上,方生和辰一不約而同地飛身而起,朝著謝道義衝過去。


    謝道義的劍氣散開,不過眨眼間就刺出三劍,謝陵擋了一劍,被逼的後退,體內氣血翻滾,僅一招就受了傷。


    疾風避開一劍,又張開翅膀護住雲棠,擋下最後一劍。


    謝道義那一劍刺不過去,劃過疾風的羽翼,發出金屬碰撞聲,火星四濺。


    劍氣被阻,謝道義理智全無,身上魔息暴漲。


    他神情痛苦而猙獰,心底彌漫的是無盡的殺意和恨意,他如今隻想把擋在眼前的一切都滅掉。


    辰一和方生在他眼裏不過是兩隻礙眼的小蟲子。他揮劍橫斬,劍氣如虹。


    “找死,鬼鬼祟祟,以為我沒有發現你們嗎?”


    謝道義的劍氣摻雜了天地法則,辰一和方生不敢硬接,二人拿出各自保命的法寶,這才堪堪抵消。


    他們順勢落在雲棠身側,一起出手抵擋謝道義的攻擊,不讓他靠近雲棠。


    方生道:“雲夫人,謝道義已經走火入魔,沒必要為了他搭上你自己的命。讓謝陵帶你離開,我們為你斷後。”


    雲棠被他們護著,看了眼遠處的飛舟。飛舟上還有魔族的弟子,領頭的便是沈熾。他修為不及兩位宗主,上前也是無濟於事,此刻正急的跺腳。


    似乎是察覺到雲棠的目光,沈熾喉嚨發緊,記憶裏那位漂亮的夫人紅顏依舊,卻滿頭銀絲。族中有人怨她當年背叛,漸漸地不願再提她的名字,她成了族中的禁忌。


    沈熾也恨過她,可此刻卻希望她活著。


    “夫人,你不要再丟下尊上了,你要活下來!”沈熾對著雲棠大喊。


    雲棠目光閃動,眼底似有淚光。


    她今日見了故人,故人在她身前相護,見了兒子喜歡的人,小狼崽子愛哭又貼心。她一將死之人,還有人願意相送,她知足了。


    謝道義發了狂,他的劍氣撕裂空間,越來越狠辣,辰一和方生完全抵擋不住。謝陵更是節節敗退,嘴角溢出鮮血。


    雲棠抬手,靈力傾灑,似春日裏的一場落英,柔美嬌俏,如風般輕柔,穩穩地纏住了謝道義的攻擊。


    “方宗主,辰宗主,我一旦和謝道義打起來,仙界勢必會再度崩塌。你們速速離開仙界,不要卷進來。”


    雲棠的聲音送入每個人的耳朵裏,她從他們的身後飛起來,黑色和白色相襯,是留給眾人最後的背影。


    辰一和方生都受了傷,被她的靈力拂開,離開了謝道義的劍氣範圍。


    “雲夫人……”方生欲言又止,當年被迫入局,一直是他的憾事。


    今日窺見當年真相的冰山一角,他心情複雜,不想再來一次無能為力的旁觀。可雲棠的身影是如此的決絕,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勢必要和謝道義同歸於盡。


    雲棠沒有迴頭,她暫且壓住了左臂的傷,雙手掐訣,劍氣在周身凝聚。


    真君之力,足以毀天滅地,他們腳下的碎片開始生出裂痕。


    方生明白多說無益,一手抓住辰一,一手抓住謝陵,朝著飛舟飛去。他閉了閉眼,不忍迴頭,輕聲道:“夫人,後會無期。”


    “想走?沒有那麽容易!”


    謝道義魔氣化劍,四周劍氣淩厲,猶如閃電般襲向方生。


    雲棠抬手盡數擋住:“謝道義,你的對手是我。我活不成了,你也得死!”


    “雲棠,你這個賤人!”謝道義怒不可遏,劍氣掉轉方向,衝向雲棠。


    雲棠麵無懼色,臉上甚至浮現一抹淡淡的淺笑,她右手揮劍,左手則多了一份卷軸。


    失去光陰之術的時空卷,如今隻剩下一個讓人屍骨無存的殺陣。


    謝陵看見卷軸,瞳孔驟縮:“不要!方宗主,你放開我。”


    方生充耳不聞,依舊抓緊謝陵的後衣領,執意把人帶走。


    疾風也被雲棠推開,此刻還留在碎片上的隻有雲棠和入魔的謝道義。


    他們的戰鬥令周圍的空間不斷崩潰,空間裂縫越來越多,隨處飄著的仙界碎片開始崩潰,巨大的石塊從眾人頭頂上砸下來。颶風拔地而起,不斷地旋轉,漸漸地形成風刃,稍稍碰上一點,就會被剔骨削肉。


    沈熾驅使著飛舟狼狽躲避,眾人被晃的東倒西歪。眼看著無數的碎片從天而降,他們就要被砸成肉泥。千鈞一發之際,疾風發出陣陣嬰啼,振翅飛上他們的頭頂,張開翅膀為他們擋住。


    謝陵被方生扔上飛舟,他們狼狽逃竄,已經離碎片有了很遠的一段距離,碎片上的人看不清了,唯有戰鬥的餘波越來越兇狠。


    謝陵想也不想地就要衝迴去,被方生一把拽住,方生垂下眼,痛苦道:“沒用的。”


    真君期的戰鬥他們插不上手,而且雲棠根本就沒打算活著迴去,她從一開始就算好了自己的結局。冷靜而決然,在這破碎的仙界,埋葬自己的一生。


    “不要!”謝陵扒著飛舟壁,看著人影變成兩個小黑點,痛苦地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娘……娘!”


    白飛龍要謝陵為陸行淵盡最後的孝道,雲棠也允了謝陵和陸行淵的親事,這兩聲娘算得上是名正言順。


    可惜陸行淵不在,雲棠到最後都沒能再聽見他叫一聲娘親。


    碎片之上,雲棠聽見那風中傳來的唿喊,心底的一角被觸動,她忍不住笑了,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解開了手上的卷軸。


    那道被封印的殺陣瞬間成型,甚至都不需要施法的時間,雲棠獻祭自身血肉,將殺陣運轉到極致,把謝道義的力量全部吞進去,確保他沒有絲毫可以逃脫的可能。


    充滿煞氣的紅光綻放,以雲棠和謝道義所在的戰場為中心,朝著四周不斷地擴散。


    仙界的空間被這股力量摧毀,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破裂,被空間吞噬,被風刃絞殺,天地瞬間昏暗,虛空的範圍不斷擴大。


    謝陵他們的飛舟被掀翻出去,修為高的人自覺地抓住身邊修為低的弟子,他們猶如風雨飄搖的大海裏的小船,搖搖晃晃地找不到著力點,不斷地下墜。


    疾風在亂石中穿梭,小蛇也被方生放出來,它們兩隻妖獸不受影響,在這破敗中能救一個是一個。


    謝陵落在疾風頭頂,颶風形成的刀刃撕扯著,他運起靈氣抵抗,被亂石遮迷了眼,已經完全看不清身後的情況。他的內心一陣陣的刺痛,他曾經用過那張卷軸,他知道那是什麽樣的下場。


    疾風還在努力地救人,它的嬰啼比之以往更加悲戚,聞者無不傷心。


    在亂石之間,謝陵隱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逆著人流,朝著陣法爆發的方向衝去。


    “師尊?”謝陵一愣,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從疾風身上離開追出去。


    疾風也想追,可它背上還有人,它被亂流驅趕著,失去了最好迴頭的機會,隻能繼續往前走。


    謝陵的速度不及那道身影,他躲避著那些碎石,風刃,裂縫,身體被割傷被砸中。可他毫無感覺,身體的痛比不過心底的難受。


    最終戰鬥的方向已經被虛空蠶食了一半,陸行淵速度不減,謝陵追不上,隻能大喊道:“師尊!別再往前走了!”


    陸行淵一頓,他早就知道謝陵跟在身後,可他沒有迴頭,也沒有停下來。他的眼裏隻有那塊碎片,熟悉的氣息正在消散。


    他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恨?是怨?還是痛?


    他為人子,卻不知道雲棠有這一場劫數。他以為前世雲棠受傷,是仙界不穩的緣故這一世有他在,他們必定都能安然無恙地離開。


    他們之間有很多誤會,他覺得應該有一個秉燭夜談的機會。


    他們上次匆匆一別,他甚至都沒能說兩句溫馨的話。


    “師尊,你不要衝動,她不想看到你這樣。”


    陸行淵停下來,謝陵這才有了追上去的機會。前方已經無路可走,繼續往前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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