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譴五衰會奪取年華,讓肉身枯萎。


    不過她依舊是美麗的,隻是多了幾分脆弱,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謝陵又往前走了幾步,小心翼翼道:“雲夫人,你要去哪兒?”


    雲棠眼神空洞,她看了看謝陵,又看了看手裏的卷軸,嘴角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自言自語道:“我要去哪兒?我還能去哪兒?”


    “夫人……”謝陵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不知道雲棠為什麽對卷軸有那麽大的反應。


    她冒著被砍傷的危險也要取這東西,那肯定是清楚它的意義,可她拿到了,為什麽完全不開心?


    謝陵不知道該如何勸阻,他抬頭看著蜿蜒山路上越來越多的靈植冒頭,道:“不要再往前走了,我們迴去吧。”


    雲棠抬頭,腦海中記憶迴閃,是陸晚夜的臉。他握著雲棠的手,眼眸半垂,眸光幽深,說著和謝陵相反的話:“夫人,我們得往前走,不能走迴頭路。這唯一的一個機會,要留給阿淵。”


    雲棠忘了自己的迴答,她隻覺得心如刀絞。握著卷軸的那隻手不斷收緊,麵色慘白。


    唯一的機會嗎?可現在唯一的機會也沒了,到底是那一步出了錯?


    雲棠不明白,她情緒不穩,靈力外泄,四周的靈植貪婪地吸食。


    謝陵嚇了一跳,目光落在卷軸上。如果是卷軸讓雲棠變成這個樣子,他把卷軸奪過來,雲棠會不會好一點?


    謝陵估計了一下彼此的修為差距,如果加上疾風,他還是有兩分勝算。


    謝陵蠢蠢欲試,雲棠卻在這時抬起手,目光幽深:“你想要?”


    雲棠的聲音有些沙啞,謝陵見狀反而猶豫了。


    說實話,他對這張卷軸的感情很複雜。他感謝這張卷軸給了他和陸行淵重來一次的機會,讓他們認清自己的內心,坦誠自己的感情。


    可他沒忘給他卷軸的人是雲棠,他至今都不明白上一世的雲棠為什麽要這樣做。


    謝陵的沉默和複雜的神情引起了雲棠的懷疑,她遲疑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白,顫聲道:“你知道這是什麽?”


    謝陵下意識地想否定,怕雲棠知道他上輩子殺死了陸行淵,可話到了嘴邊,他隻覺得喉嚨發緊,怎麽也發不出聲。他沉默半晌,艱難地點頭。


    雲棠又問道:“我給了你?”


    這話問的奇怪,謝陵一時沒反應過來,順著點頭。


    雲棠身形微晃,壓抑的感情爆發,她神情痛苦,是哭又是笑,哽咽道:“所以我最終害死了他?他甚至沒能活到我將卷軸交給他?”


    雲棠沒有指名道姓,可謝陵知道她說的是誰。


    謝陵如遭雷擊,頓時愣在當場。?


    雲棠怎麽會這樣說?


    謝陵再一次看向卷軸,發現卷軸上的符文消失了大半,不複他前世所得時清晰繁複。


    是了,時光卷軸隻能迴溯一次時光,用過之後,自然就不複存在了。


    此刻留在雲棠手上的,應當隻是封印殺陣的普通卷軸。


    雲棠自然是看出了端倪,所以才如此反常。


    陸晚夜說過,時光卷軸迴溯的時間有限,除非陸行淵或者無塵身亡,無法破局,她才可以動用。


    雲棠之所以不猜是無塵出事,顯然是因為此刻站在她麵前的人是謝陵。


    無塵有恙,她會把卷軸交給陸行淵,由他來開啟新的輪迴,而不是謝陵。


    光陰之術無□□迴多人,陸行淵那麽冷靜,不可能在這種大事上冒險帶上謝陵。所以謝陵清楚卷軸的來曆就隻有一個答案:陸行淵身死,前世的雲棠在種種考慮下,把卷軸交給了他。


    雲棠失魂落魄,是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喪子之痛。


    她以前一直覺得有卷軸的存在,就是給陸行淵加了一重保障。


    她離開皇朝後,不顧天譴的威脅,一次次去挑動各方人馬,逼著他們行動起來,是想讓陸行淵走的更快一些,多知道一些信息,這樣就算將來出了什麽問題,他也能再來一次,排除更多的錯誤答案。


    可是她沒有想到,沒有下一次了,這是她們最後的機會。


    她已經失去過陸行淵一次,而很快就將迎來第二次,隻不過這一次不是失去,而是永別。


    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後悔機會?很多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遺憾往往勝過完美。


    雲棠心髒抽痛,她堅定地認為陸行淵的死和自己有關。如果不是,那是她眼睜睜地看著陸行淵去死嗎?


    這樣的答案不管是哪一個,她都無法接受。


    在她和陸晚夜的計劃裏,就算有紕漏之處,也該是他們夫妻二人走在陸行淵的前麵。


    謝陵麵色蒼白,嘴唇輕顫,他閉了閉眼,仿佛又看見那個陰暗的地牢,陸行淵笑著對他說解脫了。而他滿手鮮血,瘋而不知。


    謝陵唿吸一滯,痛苦道:“殺了他的人是我……”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上一世的陸行淵和謝陵沒有破局。


    或者說他們死在破局的中途,由一張卷軸結束了一切。


    雖然雲棠知道卷軸的作用,可她畢竟沒有前世的記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謝陵勸下她,帶著她往迴走,路上將他和陸行淵的事一一道來。


    前世今生的變故都是從陸行淵設計讓他出局,把他打落懸崖開始的。


    不同的是,前世的陸行淵是布局的人,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出局,任由謝陵誤會他,針對他,把天衍宗按在他身上的罪名一一交到謝陵的手上。


    他最後眾叛親離,從雲端跌落,人人喊打喊殺,天衍宗放棄了他,雲棠也把他推到謝陵手上。


    隻是那個時候的謝陵不知道他和雲棠的關係,一直以為他愛慕著謝遲,因此因愛生恨,和他生出諸多糾纏。


    陸行淵從不解釋,他那時已無魔魂主管情欲,腦子裏一心想快點結束這一切,麵對謝陵的曲解和折辱,他永遠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後來無塵和淩玉塵亡故,雲棠開啟仙府,謝陵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他日漸瘋魔,最終親手殺死了陸行淵。


    等到雲棠取迴卷軸,世上再無陸行淵此人。


    雲棠把卷軸交給謝陵,讓他來結束這一切。


    重來一世,謝陵和陸行淵迴到了改變一切的懸崖頂。陸行淵記憶混亂,以為前塵過往皆是一場幻夢,他不願做傀儡之身,抱著謝陵從懸崖上一躍而下,至此前世的命運線被打破。


    他們進入了傳承之地,陸行淵得到古魔傳承,知曉魔族尚在。他為魔族出氣,屠了三屍宗分部,暴露行蹤。在之後就是他被帶迴天衍宗,天衍宗欲將他置於死地,他和天衍宗徹底決裂。


    他離開天衍宗,才算真正的破局而出。


    前世布的局,到了今世才真正開始。


    “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師尊當時並沒有死,他隻是借我的手假死脫身,可我和你都以為他死了。我傷心欲絕之下,抱著他的屍體用卷軸和大半皇朝同歸於盡。我當時並不知道卷軸內有光陰陣法,再睜眼又是那處懸崖。”


    前塵往事曆曆在目,謝陵提起來還能感受到那股濃烈的血腥味。雖然後來知道他沒有真的殺死陸行淵,但他還是愧疚難過了好久。


    陸行淵同樣重生而來,因此他的一切反常都有了解釋。心裏一直對雲棠殘有一絲期待的他,能夠在天衍宗問責當日堪破心境,破道晉級,應當是受了前世的影響。


    他放棄了雲棠。


    雲棠聽完,沉默良久,道:“我對他是不是很差勁?”


    雲棠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為了心中道義,她舍棄了太多。雖然謝陵極力把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但雲棠還是聽得出她和陸行淵的關係不好。


    謝陵被問住了,其實仔細想想,他和陸行淵深陷囚籠時,雲棠又何嚐不是被束縛著?上一世他們沒有出局,雲棠也沒有。這一世他們一離開,雲棠也離開了。


    世上真的有這樣巧合的事嗎?雲棠對陸行淵真的不好嗎?她在陸行淵受傷難過的時候才出現,真的是在演戲嗎?可如果這些飽含欺瞞的情意是真的,那雲棠現在做的這些又算什麽?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不肯放棄這張卷軸,為了它寧願身受重傷,因為她知道,這是陸行淵的機會,關乎著陸行淵的命!


    “夫人,你的感情太內斂,也太矛盾,我看不明白。”


    謝陵無法迴答雲棠,苦笑道:“就拿我來說,我是橫在你和謝道義之間的一根刺,你把我當棋子推給師尊做要挾他的籌碼,讓他對我不敢愛不敢恨,你說你不喜歡我,卻願意把卷軸交給我,讓我有機會重來。你明明討厭我,為什麽又那麽信任我呢?”


    人的情感一旦複雜起來,就會變得讓人難以捉摸。


    謝陵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這些疑惑也困惑了他許久。


    雲棠眨了眨眼,理解謝陵所言後,紅唇微張,道:“你不是棋子。”


    謝陵一愣,雲棠思考了一下,斟酌道:“你更像是個意外之喜。”


    謝陵怔住,他無數次的聽過自己是個意外,他的到來攪和了一對神仙眷侶,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是意外之喜,是讓人高興的存在。


    而且這個人還是雲棠,是本該最厭惡他的人。


    “我讓你和謝道義生嫌,讓他打破了對你的承諾,有什麽可喜的?”謝陵自嘲道。


    “我不愛謝道義,所謂的神仙眷侶是為了對外都有顏麵。”雲棠道:“你覺得自己是棋子,便是知道阿淵有幾個狼兄弟?顧家的劍太冷,太無情,傷人也傷己。我不想阿淵同我一般,難懂世人的情感,我一直希望他可以尋到一個寄托感情的人。”


    天衍宗上的狼兄弟為了陸行淵撐了百年,那是他的一份情感寄托,可狼兄弟畢竟是野獸,用丹藥吊著也活不長。


    雲棠知道這樣的感情寄托早晚會消失,一旦它死去,陸行淵的情感就會無處安放。顧家的無情道雖是執道之劍,卻過於冷酷,不近人情,它會淡化執劍之人對感情的理解,模糊這一概念。。


    最終就會變成雲棠曾經的樣子。


    遇見陸晚夜是雲棠的幸運,雲棠當然不能讓陸行淵走上自己的老路。她吃過那樣的苦頭,也知道如何去避免。


    雲棠最先想的是送陸行淵真正的狼妖,可又怕妖獸再成長也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反而變成拖累。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謝陵降生了。


    謝道義嘴上濃情蜜意,沾花惹草從未停過,隻是比以前跟小心謹慎。謝陵能瞞過無數的眼線,最後送到雲棠麵前,是妖族推波助瀾。


    人人都在等著雲棠暴怒,可雲棠看見身上鮮血未幹的狼崽子,小小地一隻躺在繈褓裏,隻覺得他可憐。


    狼女修為微末,又整日擔驚受怕,生下謝陵後體力不支,彌留之際,她大著膽子求雲棠垂憐,留謝陵一條生路。


    雲棠答應她,命人將她安葬,把謝陵帶迴自己住的院子。


    她給謝陵取名叫陵,宮裏人說這是個很不吉利的名字,背地裏議論她果然不喜歡謝陵。


    可雲棠覺得一死一生,是大道下的因果輪迴。一個陵字,是紀念他死去的母親,也暗含他背後的生意。


    哪怕已經孕有兩子,雲棠也不會帶奶孩子。


    陸行淵是陸晚夜帶的多,雲棠那時體弱,陸晚夜舍不得她受苦。


    謝遲則是有專門的人教養,更用不著雲棠操心。


    反觀謝陵,身份尷尬,其他人不敢插手,事事都要雲棠親力親為。許是剛剛失去母親,他夜裏時常啼哭不止,雲棠沒辦法,隻好把他抱在懷裏哄。


    她哼著陸晚夜哄陸行淵睡覺的小曲,曲音不成調,但意外的好用。


    謝陵那時認不清人,以為是在母親的懷裏,那個懷抱溫暖安心,他記了很多年。


    隻可惜這樣的日子不長,妖族見雲棠久無動靜,將謝陵的存在透露給了謝遲。這個占據謝道義百年寵溺的小幺,怎麽能容易一個雜種來和他爭搶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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