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他和雲棠之間多出來一個陸晚夜後,他完全拉不下麵子說軟話,心裏無端起了火氣,甩袖而去。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刺激都受不了。”謝問的餘光掃到這一幕,歎了口氣,迴頭對顧訣道:“老朋友,你還是先處理自己的家事,我之後再來找你。”


    東皇鍾還在天衍宗,盯著的眼睛不會少。


    謝問說的坦蕩,顧訣頷首,沒有拒絕。


    等最後一個外宗也走的幹淨,天衍宗就隻剩下門內弟子。


    長老和弟子們都在看著顧訣,等著他主持公道。


    而顧訣則看著雲棠,他伸手從師無為的屍體堆裏摸出掌門令牌,施了個除塵術弄幹淨後,扔給雲棠:“天衍宗需要一個掌門。你之前不喜歡師無為的管理方式,所以我現在把掌門給你,你可以按照你喜歡的方式來。”


    雲棠拿著令牌看了看,沒有拒絕,而是意味不明地重複道:“我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來?”


    “當然。”顧訣沒有遲疑:“若你當年沒有去魔族,宗主之位也該落到你身上。”


    雲棠冷笑,不去魔族,她就不會遇見陸晚夜,還是顧訣手上的一把劍。


    “這個宗主我可以當。”雲棠收起令牌,隨手抬手掐訣,斬殺師無為的劍刃飛起,在她的靈力波動下全部飛迴相應的弟子手中。


    劍刃上還沾著血肉,有些心理素質差的弟子差點又吐出來,礙於眼前的局麵,硬生生忍住,臉都漲成豬肝色。


    雲棠掃了他們一眼,冷聲道:“我這個撿來的宗主隻說兩件事。其一便是今日的教訓,劍有兩刃,一麵善惡,一麵是非,你們如果不會明辨是非,就分不清善惡,自然也不配握劍。其二,若我身死,天衍宗下任宗主傳位破厄劍尊陸行淵,他字隱川。”


    東皇鍾現世,魔族進攻天衍宗,天衍宗元氣大傷,宗主師無為身死後,雲棠繼位新任宗主。


    最近玄門的風向變得太快,大家有些麻木,聽著那些震動玄門的大消息,隻覺得山雨欲來,再也升不起八卦的心思。


    而就在大家為了前途內心惴惴不安時,魔族內部也有些許動蕩。


    不過他們的動蕩和外界的消息無關,而是陸行淵從天衍宗迴來後,突然毫無征兆地將自己關進房間,並在房間外麵設下陣法,任何人都不能入內。


    一開始魔族沒當迴事,以為他是在戰鬥中有所感悟,閉關突破。直到大半個月一晃而過,陸行淵的房間還是沒什麽動靜。


    最先說著沒事,不要著急的梅洛雪最先坐不住,因為陸行淵的這個狀態讓她不由地想到了陸晚夜。


    當年陸晚夜也有一個時期,突然一言不發地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誰勸都沒用。而等他肯出來後,他就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原本是個很少出門的煉器狂魔,開始頻頻外出,一走就是好幾個月。


    每次迴來不是麵色凝重,像是裝了很多心事,就是一身的傷,笑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梅洛雪勸過,威脅過。陸晚夜對她十分忍讓,被問的煩了也不生氣,而是揉亂她的頭發,讓她好好修煉。


    現在同樣的情況出現在陸行淵身上,梅洛雪坐不住了。


    她站在陸行淵的院子外,看著覆蓋整個院子的防禦陣法,手幾次抬起來又放下,她對著裏麵喊話,可是無人迴應。


    “臭小子,你真以為我不敢進去嗎?”梅洛雪氣的跺腳,五彩披帛亂飄。


    “小姑,你這樣師尊會生氣的。”謝陵的聲音從梅洛雪身後傳來,他依著院中的一顆老樹,狼尾巴染了點陽光,閃爍著細碎的光。


    梅洛雪聞言朝著他走過去,伸手捧著他的臉,看著他那雙湛藍的眼睛,心裏的不安稍稍撫平了一些。


    “有你這樣一個可愛的道侶,他一定不會亂來的。”陸行淵的反常讓梅洛雪不安,也就看到謝陵時能得到一點安慰。


    陸行淵那麽在乎謝陵,他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會為謝陵著想。


    “小姑別擔心,師尊說不定真的是在閉關。你貿然進去,他會受傷。”謝陵把自己的臉從梅洛雪的手中解救出來,他嘴上說的輕鬆,可心裏不斷地往下沉。


    其他人不清楚,可他那天就站在陸行淵身邊,他明顯感覺到,陸行淵的變化和東皇鍾有關。


    東皇鍾丟失器靈已經不是什麽秘密,陸行淵也是和古三確認器靈後才神情恍惚。


    “但願吧……”梅洛雪心裏沒底,“好在還有你陪著我。”


    謝陵麵色微僵,尷尬笑道:“小姑,我要走了。”


    梅洛雪一驚,先是想到陸行淵,然後再想到妖族,正色道:“可是琅煌那邊找的急?”


    謝陵見瞞不過去,坦誠道:“先生幾次阻攔墨祁,他早就心生不滿,東皇鍾一事更是把矛盾完全激化。墨祁膽大包天,竟然帶人圍攻先生,雖然墨流光和曲無憂及時阻止,但撕開的裂痕無法修複,妖族要亂了。我身負古妖血脈,不能對妖族置之不理。”


    妖族的消息傳來有兩天了,梅洛雪擔心陸行淵,看的不仔細。


    謝陵也是穩了兩天,見事態越發嚴重,才不得不來辭行。


    “妖族現在不安全,我讓遊風陪你迴去。”梅洛雪揉了揉眉心,掃了眼陸行淵的院子道:“你別急著拒絕,原本該讓阿淵陪你迴去,可他現在這個情況……”


    梅洛雪歎了口氣,想了想有些不甘心,衝著陸行淵的院子道:“你家小狼就要走了,你也不肯出來嗎?”


    謝陵一愣,怕梅洛雪的聲音影響道陸行淵,連忙拉住她,安撫道:“風叔戰力超群,他願意去定是我的一大助力,多謝小姑。”


    “你是阿淵認定的孩子,就是魔族的一份子,我們一家人可不興說兩家話。”


    魔族最擅長的就是護短,梅洛雪得守著魔族和陸行淵,抽不開身,不然一定去會會妖族的大能。不過她不能去,不妨礙她給謝陵準備東西。


    她帶著謝陵去寶庫選了一堆丹藥和法器,告訴他受傷就吃,打不過就扔法器,能炸一個是一個。


    謝陵看著梅洛雪財大氣粗的樣子,不由地想起去秘境前,陸行淵也是這樣給他準備,他心裏發酸,眼眶微紅。


    為了不讓梅洛雪看出來,他背過身深吸口氣,再轉過來時恢複如常。


    遊風聽到要去打妖族,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同他一道的魔將聽了也想去,梅洛雪想了想,準了。


    謝陵當天就帶著二人出發,同時懷竹派出一支精銳駐守在妖族邊境,一旦他們三人在妖族有調遣,這支精銳一定不惜一切代價衝到他們麵前。


    送走謝陵後,陸行淵的院子就更空了。


    梅洛雪坐在門口的樹上,想了想讓懷竹給遠在天衍宗的雲棠去封信。


    梅洛雪相信,此時此刻沒有人比雲棠更清楚一切。


    而在梅洛雪牽腸掛肚這期間,陸行淵在做什麽呢?


    他在重組道心。


    陸行淵不得不承認,在看破東皇鍾真相的那一刻,他的道心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甚至讓他險些境界不穩,以至於他在第一時間避開眾人進入了小世界。


    為了防止其他人誤闖,被他所傷,他在院子四周布下陣法,就連謝陵也被排斥在外。


    陸行淵不是沒有考慮到謝陵,而是那一刻就算考慮到了,他也顧不過來了。


    白飛龍的確在假東皇鍾身上埋藏了不止一個關於真東皇鍾的訊息,從東皇鍾殘缺,東皇鍾碎片,再到東皇鍾器靈,每一個信息逐步遞增,它們全部解開後,才是真正的真相。


    而這個真相十分殘酷。


    上古流傳始祖身上有三件寶物,器鼎吞天海,蠱雕,以及東皇鍾。這三樣事務中,吞天海和蠱雕一直有流傳,唯有東皇鍾隻聞其名不見其影,那是因為這條傳聞從一開始就錯了。


    始祖天熾的身上隻有兩樣東西,器鼎和蠱雕,至於東皇鍾……


    它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於天熾身上,對於天熾而言,東皇鍾是囚籠,一個把他封印在太一大陸的囚籠。


    陸行淵他們所找的,傳說能夠自成一界的東西,此刻就在他們的腳下,他們的頭頂。


    他們所在的這一界,就是東皇鍾。


    他們是東皇鍾的界內生靈。


    所以白飛龍才會一再提醒,不要驚動東皇鍾,一旦被發現,東皇鍾就會重啟天道,讓所有關於它的正確記憶消失。


    白飛龍為了能夠讓人找到正確的消息,他特意製造了一個假東皇鍾用來擾亂視線,然後把信息藏在上麵。


    陸行淵在天衍宗和古三確認器靈那句話不是一時興起,而是他曾在天熾的記憶裏見過那條龍。


    陸行淵接受始祖之血,不止一次入過天熾的記憶。以前荒誕的幻象,在他想清楚某些節點後,統統可以連起來。


    在夢裏,天熾曾發瘋地尋找碎片,那個時候陸行淵不懂他在找什麽,現在他明白了,天熾在找東皇鍾碎片,他在想辦法補全東皇鍾。


    除了碎片,天熾也找過器靈。


    也就是當日他們在秘境裏所找到器靈怨靈的位置,天熾和疾風曾在哪裏找到死去的器靈,他當時是那麽的絕望。


    東皇鍾和器靈共生,東皇鍾破碎,器靈死亡,這就意味著東皇鍾從靈物變成死物,再也打不開了。


    除了天熾和白飛龍三人,陸晚夜也給陸行淵留下信息,隻是他的信息更隱晦,他把它藏在自己和無塵的交易中。


    陸晚夜請無塵尋找的世間不可見之地極有可能就是東皇鍾裂痕所在,白飛龍說他的死亡是必然,是因為他和白飛龍三人一樣,完全觸及到了核心,所以東皇鍾要殺他。


    他不希望現存的一切被覆滅重演,後人又重新開始摸索,他選擇犧牲自己,把消息控製在極有限的範圍內,留住現有的成果。


    他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無塵和陸行淵的身上,他希望無塵可以看見東皇鍾的裂縫,也希望陸行淵有能力去修複。


    隻是他不知道,陸行淵曆經了兩世,上一世他困在局中,還未來得及跳出來,謝陵就拉著皇朝同歸於盡,而無塵也死在荒誕之中。


    如今看來,無塵的死亡處處透著蹊蹺,陸行淵現在可以確信,所謂的入魔不過是他真的看見了,但那是不能觸及的禁忌,所以他付出了性命。


    所謂天道殘缺,靈力不全,全是因為東皇鍾破碎,它的靈力不能再生。


    不管他們如何爭,如何搶,走不出這片天地,最終都會化為塵埃。


    陸行淵越想越心驚,在離開天衍宗後,他經曆了許多事,處處都有大家給他留下的線索,隻是那個時候他沒看清。


    雲棠也好,天熾也罷,他們都曾隱晦地說過讓他一定要走出去,不要困在這裏。


    那個時候他的思維被局限,以為走出去是從他當時所遇到的困境走出去,但其實他們指的是離開東皇鍾。


    白飛龍三人也不是被困死在懸崖底下,而是被困死在東皇鍾內。


    他們說的走不出去,是走不出東皇鍾。


    陸行淵不敢想象,當時知道真相的他們,在最後的時光裏,是如何清醒又絕望地看著死亡一點點降臨。離開的路看似一步之遙,實則猶如天塹,讓他們難以跨越。


    而在那窒息般的絕望中,他們沒有完全坐以待斃,而是掙紮著又走了一步險棋。


    白飛龍假死脫身,他重迴傳承之地,重新留下簡訊,也親眼見證上古消亡,目睹親人慘死,而他無能為力。


    陸行淵唿吸一滯,心口細細密密地疼起來。大量的信息在他的腦海中匯聚,他好幾次深唿吸穩住心神。


    他此刻並不在房間內,而是小世界中。


    這是東皇鍾世界的一角,擁有最純的靈氣,而陸晚夜安然在此沉睡。


    陸行淵坐在床前,凝視陸晚夜沉睡的麵孔,一動不動。他的心情太過複雜,以至於他選擇了躲避。


    可躲避的這些日子裏,這些消息反反複複地從他的腦海裏閃過,一開始是抽絲剝繭,尋找真相,再然後就是情感上的洗禮,為了打破東皇鍾,每一個人都在努力,他怎麽可以消沉?


    陸晚夜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他用死亡來給他爭取時間,他怎麽可以退縮?


    東皇鍾已經囚禁他們太多年,他是最接近答案的人,如果他在這裏倒下,剩下的人還要走多久?


    屆時,他所珍視的一切都將毀滅,就如同他在秘境中的幻夢一般。


    “你還想不想救你爹?”


    夢裏雲棠罵他的話在腦海裏閃迴,陸行淵瞳孔驟縮,再次看向陸晚夜的魂魄。


    是了,東皇鍾限製了他們,這裏沒有複活之法,不代表離開東皇鍾後,外麵也沒有。


    他的父親還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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