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旦說出口,東皇鍾就會再度隱匿。


    “夠了,都別吵了!”顧訣製止了那些七嘴八舌的議論,“東皇鍾已在眼前,諸位有什麽疑惑,自己去查看不是更好?”


    聖人的威壓蓋過眾人的聲音,他沒有把東皇鍾當成天衍宗之物,完全是一副退讓的姿態。


    眾人麵麵相覷,在他一反常態的相邀下,反而沒人願意做這個出頭鳥。


    顧訣先是看向雲棠,然後又看向陸行淵,道:“你父親當年因它隕落,你不好奇?”


    “好奇心會害死貓。”陸行淵平靜地迴道。


    他確實想弄清楚東皇鍾上還有沒有白飛龍留下的消息,但不是現在。


    顧訣看似大度,實則是要找一個人去探路,因為他們對東皇鍾一無所知,莽撞隻會步入迷局。


    其他人顯然也知道,所以他們不搭話。


    顧訣輕笑,他看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古三身上。


    剛才事發突然,文長老順手救下他。他蜷縮在雲端上,眼睛時不時地掃向東皇鍾,眼底有掩蓋不住的貪婪。


    在這之前,這寶貝可是獨屬於他一人。


    可是一想到東皇鍾的器靈沒了,古三的神情就有些陰鷙,隱晦地看向陸行淵,壓製不住內心的恨意。


    他始終覺得是陸行淵的出現讓他失了器靈。


    顧訣沒有錯過古三的眼神,他不清楚古三和陸行淵之間的恩怨,隻是直覺告訴他,這個人還沒有完全說實話。


    他實在是太了解這種亡命之徒,不到命懸一線之際,他們都會覺得自己還有翻盤的機會,藏著自己的底牌,不輕易透露。


    而且從剛才起,顧決就有一個疑問沒有解答。


    “東皇鍾尚未認主,諸位不試一試?”


    顧訣笑著拋出更大的誘餌,他剛才用靈力包裹東皇鍾時,發現它可以被任何人操控。


    雲端上的古三麵色微變,在眾人逐漸炙熱的視線下,他硬著頭皮道:“東皇鍾無法認主……”


    這種事古三不是沒有嚐試過,但無疑都以失敗告終。


    謝陵想起無論他對那塊碎片做什麽,碎片都沒有反應。


    “之前不能認主,是因為東皇鍾殘缺,現在不是已經修好了?”有人被這巨大的利益誘惑,看向東皇鍾的眼底滿是垂涎。


    古三心中冷笑,罵了一句蠢貨。在場高人無數,要是真有這種好事,顧訣怎麽會假借他人之手?


    他分明是有心試探,又不願意髒了自己的手。


    “你們一個個婆婆媽媽,有完沒完?既然都不想做這個出頭鳥,我來。”魔將嫌眾人磨磨唧唧,大步而出。


    陸行淵沒有阻止:“量力而行。”


    魔將嘿嘿一笑,周身魔氣環繞。他抬手朝著東皇鍾揮出一股靈氣,可是那靈氣還沒到東皇鍾身邊,另一股力量就撞過來將它衝散。


    “這種事我皇城也想分一杯羹。”謝道義皮笑肉不笑道:“看來要你們忍痛割愛了。”


    魔將對東皇鍾不感興趣,他出手純粹是看不過這些名門正派,明明一個個都把野心寫在臉上,還在這裏虛以委蛇。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魔將對著謝道義淬了一口,猛地朝著東皇鍾衝去。謝道義不甘示弱,緊跟而上。他們二人在半空中幾次交手,誰也沒討著好,最後更是同時將靈力揮入東皇鍾。


    東皇鍾身如山嶽,他們的靈力一入其中就如同水入大海,沒有掀起絲毫的波瀾。


    二人麵色微變,齊齊從東皇鍾旁邊退開。


    魔將退迴到陸行淵身邊,他對陸行淵沒有隱瞞,如實道:“感覺不到靈氣的存在,像個死物。”


    陸行淵對此並不驚訝,但有幾分困惑。


    以白飛龍的煉器手段,不至於讓東皇鍾毫無靈氣,想必是中間發生了什麽,才會導致這樣的變故。


    謝道義看了魔將一眼,沒有反駁。


    他們二人靈力沉入的一刹那,東皇鍾其實還是有一點反應,但很快就被濃鬱的黑暗氣息吞沒。


    謝家有一點仙府傳承,謝道義見識過頂級的法器,自然知道東皇鍾的這個感覺不對勁,但他沒有說出來。


    一旁的古三聞言就知道是缺少器靈,這是他用來保命的手段,他隱瞞至今,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在眾人對魔將和謝道義帶來的消息陷入沉思時,古三又把自己往文長老的衣擺後方挪了挪,試圖遮住自己的身形。


    可惜事與願違,謝問發現了他的小動作,手持拂塵一掃,直接將古三從文長老身後拖出來。細細長長的拂塵絲直接嵌入他的血肉,勒出一條條血痕。


    “看來有人還沒說實話。”謝問目光狠辣,出手毫不留情,他的臉上帶著笑,目光卻如同毒蛇一般落在古三身上,“我的耐心有限,你是要自己說,還是讓我搜魂?”


    古三打了個哆嗦,若是被搜魂,他後半生就算不死也廢了。他不想變成那個樣子,也不想便宜眾人。討價還價的念頭剛起,謝問就不客氣地加重手上的力道。


    他顯然沒有顧訣那樣好的耐性。


    古三渾身劇痛,頭皮發麻,連忙大叫起來:“我說,我說。”


    謝問沒有鬆手,細絲不斷地往古三的肉裏鑽,古三痛的大叫,不敢再有隱瞞的心思,忙不迭道:“東皇鍾還缺少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是……是器靈。”


    劇痛讓古三冷汗連連,理智有些崩潰,提到這件事時,眼神怨毒地瞪著陸行淵,憤恨道:“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早就找到東皇鍾的器靈了。”


    古三頭腦發昏,細絲不斷瓦解他的心理防線:“當日在秘境內,我和師無為達成協議,我隻要那條龍,他可以得到祭壇的傳承。可是因為你,我們二人空手而歸,最後倒是便宜了你們。”


    古三供出他和師無為的結盟,一個上古傳承,確實值得師無為冒險。


    但器靈一事,對秘境之事有所耳聞者,對此持懷疑態度。


    當日確實有人看見他們捕捉一條黑色的龍,但最後證實那條龍乃是怨氣所化,算不得靈物。


    “東皇鍾的器靈怎麽可能是怨靈?”慈悲見陸行淵沒有反駁,遲疑片刻,開口道,“無塵曾對我說過,你們找的並非靈物,而是怨氣所化的邪物,最後還是他出手度化。”


    “那肯定是你們用的障眼法,傳承不會欺騙我,仙人曾指著天地告訴我,那裏就是東皇鍾器靈所在,那片湖是東皇鍾靈氣所化。隻要找到器靈補全東皇鍾,東皇鍾就可以自成一界。”


    古三被勒成一個血人,越說越激動。他找了那麽多年,曆盡千辛萬苦,方才得到那個消息,可最後全泡湯了。


    他苦心經營,一朝落敗,如今不僅成了階下囚,連東皇鍾也沒了。


    “你說那條龍是器靈?”陸行淵麵色微沉,他緊盯著古三,對古三的失控咆哮充耳不聞。


    他現在隻想要一個答案。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沒了,一切都沒了。我得不到的東西,你們也別想得到。”古三瘋狂大笑,笑著笑著便噴出大口的鮮血,他看著在場的所有人,眼神裏充滿了憐憫和嘲諷。


    “你們一個個道貌岸然,為了個殘次品翻臉,真是有趣的很呢!”


    許是悲痛萬分,古三不在壓抑內心的情緒,笑著罵,罵完又接著笑,完全就像是一個瘋子。


    謝問不想再聽他廢話,手上靈氣一震,拂塵就將古三絞殺成碎片。


    他的血肉從高空中砸落在東皇鍾上,留下斑斑血跡。


    少了他的聲音後,眾人安靜極了,唯有東皇鍾被肉塊撞出的輕鳴,聽的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陸行淵的臉色很不好看,他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東皇鍾,手指緊握成拳,像是在克製什麽。


    謝陵被他的狀態嚇了一跳,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觸手一片冰涼。


    謝陵一驚,輕聲道:“師尊?”


    陸行淵過了許久才迴神,他對上謝陵的眼睛,那雙漂亮的藍色眸子如同一汪清泉,清澈見底。


    這讓他毫不費力地從謝陵的眼中看清自己,麵色蒼白,神情緊繃,兩道劍眉緊蹙,平白變得死氣沉沉。


    陸行淵抬手輕撫眉心,聲音沙啞道:“我沒事,我們走。”


    眼前的東皇鍾已經失去價值,陸行淵想要了解的消息全部到手,此刻他心中籠罩著不安的疑雲,他需要一個人靜下心整理思緒。


    魔將組織魔族的弟子撤退,天衍宗看著他們離開敢怒不敢言,紛紛看向顧訣。


    他們今日被魔族打上門,如果就讓魔族這樣大搖大擺地離開,日後很難再在玄門立足。


    顧訣詫異陸行淵對東皇鍾的反應,正欲把人留下,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天際傳來,打斷了他的計劃。


    “天衍宗急需修整,諸位,恕不遠送。”


    雲棠的聲音由遠及近,人也到了東皇鍾旁邊。她一身黑衣從頭籠罩到腳,完全看不清全貌。但她的聲音很有辨識度,看似逐客的話,卻讓參與戰鬥的人全身而退。


    這些浸淫宗門多年的人自然明白這是雲棠給的台階,立刻順梯子下,一個個說著叨擾了,不一會兒功夫就走的不剩半個人影。


    謝家倒是沒動,謝遲盯著雲棠看了好一會兒,才遲疑道:“娘?”


    雲棠含糊地應了一聲,態度十分冷淡:“仙皇和謝前輩不走嗎?”


    謝道義聽見這個稱唿,麵色微不可查地一沉,就連謝遲也是麵色僵硬。


    曾經外人眼裏的神仙眷侶,此刻也隻剩下翻越不過去的冰冷。


    “娘,你真的不要我了嗎?”謝遲深吸口氣,覺得難受極了。


    他和陸行淵不同,他從小就是在雲棠跟前長大,自認為得到了雲棠足夠多的愛。即便後來知道陸行淵的身份後,嫉妒過雲棠為他周旋,可一想到他們不能相認,不能被人承認,又暗自竊喜。


    他一直覺得這是上天對他的偏愛,他甚至毫不猶豫地對著陸行淵炫耀。


    可他所擁有的這些,他驕傲的這一切,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雲棠同樣棄他而去,從此人間不見蹤跡。


    他成了一個尷尬的存在,為了不讓謝道義放棄他,他拚了命去修煉,就為了能幫上謝道義。


    好在謝道義對他的愛還是遠勝其他人,甚至有些時候他忍不住想,雖然都是被雲棠拋棄的孩子,但他比陸行淵多一個疼愛他的爹,每每這個時候,他內心都會有一股扭曲的快感。


    他總是不想被陸行淵比下去。


    可雲棠總是在他自信心膨脹的時候給他一盆冷水,讓他所有的驕傲瞬間化為烏有。


    雲棠可以為了陸行淵出氣,放走那些挑釁天衍宗的人,卻不肯好好地迴答他,甚至再看他一眼。


    謝遲內心愛恨交織,他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雲棠的視線終於掃過來:“你還有爹。”


    謝道義為人不怎麽樣,但隻要謝遲對他有用,他就會一直寵著他。


    而且謝遲那麽大個人了,雲棠覺得他完全可以獨立。


    說什麽要不要,孩子大了不都是要離開父母,獨自成長的嗎?


    謝遲一哽,眼眶瞬間就紅了。他雙手緊握成拳,麵對雲棠的冷血,他第一次學會了忍氣吞聲。


    可他還是太年輕,實在忍不住,幹脆一走了之。


    謝道義攔了一下,但沒有起到效果。


    “你不追?”雲棠問道。


    謝道義沉默了,雲棠現在說話又冷又不給麵子,他預感就算留下來也不會有緩和的餘地,他身為仙皇,陸晚夜還在時就暗搓搓和人較勁,現在依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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