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你知不知道你都幹了什麽?”白飛龍剛落地,聽到這聲音,頓時沒好氣道:“知道他身染惡業,你還非得打一掌?”


    “我那是沒收住。”一開始說話的人見自己不占理,頓時賣了個乖。視線越過白飛龍落在陸行淵身上,輕咦一聲,道:“什麽情況?”


    白飛龍這次出去是為了找陸行淵,但帶迴來的卻不止陸行淵一個人,也難怪他的友人詫異不解。


    白飛龍領著陸行淵往前走,高聲道:“先別問那麽多,江望,你趕緊救人。”


    棋桌上的另一人抬頭,嘴角含笑,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盤上一扔,道:“我看他的惡業控製的很好,應該不需要我出手。”


    隨著江望話音落下,陸行淵和白飛龍也到了二人跟前。


    剛才還笑嘻嘻不當迴事的兩人看清陸行淵和陸行淵懷裏的人時,不由地一愣。


    最開始搭話的魔族站起身,詫異道:“兩個傳承者?”


    第一百八十章


    蠻荒秘境內,陸行淵見過最多的就是雨,灰蒙的天色陰鬱不詳,粘稠潮濕的空氣沉悶地讓人喘不過氣來。那仿佛是秘境的警告,預示著前路的危險。


    但在秘境的深處,桃花林內,春風明媚,它和秘境格格不入。停留這這裏的那三個人代表不同的種族,他們各有千秋,不管怎麽看都應該是端坐高堂的類型,而不是沉寂在此、


    “你現在看見的是我們用秘法保存的神識,真正的我們並不在此。”


    麵對陸行淵的戒備和不解,同為魔族的陸澤負責給他解答。


    許是接受過他的傳承,附身他的視角,體會過他孤寂的內心,和他一起親手埋葬了故人,陸行淵對他的感情很複雜。


    饒河傳承之地是他們的初遇,但從未想過那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傳承不止一處,同樣秘密也不止一個。


    江望將謝陵帶走醫治,他如今的狀態確實很危險,幸運的是他此前在謝家手中的秘境裏得到了江望的傳承。那份傳承很特殊,算是江望留給後人的保命手段,不破不立。


    謝陵此刻已經是觸底狀態,沒有比這更適合激活傳承的時機。


    知道謝陵無恙,陸行淵緊繃的那根神經徹底放鬆,他在院子裏怔怔地站了許久。痛苦悔恨的情緒沒有完全消失,夢裏的記憶過於斑駁,太多的感情混雜在一起。


    那是一場美夢,夢醒了之後,剝離那些虛幻,留下的是看不清的迷霧。


    陸行淵頭痛欲裂,深陷輪迴,被惡業纏身的痛苦無法言說。他仿佛被人分成了很多份,每一份都有不同的思緒。


    陸澤見他狀態不佳,和身側的白飛龍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在說這個也需要救治。


    白飛龍倚靠著門框,用看傻子的眼神盯著他,仿佛再說這不是應該的嗎?


    沒有人比陸澤更清楚陸行淵會經曆什麽,因為那個把他和謝陵逼入絕境的死寂之地就是陸澤的手筆,沒有靈力,沒有希望,沒有光明,到處充斥著絕望和死亡的囚籠,是陸澤的精心布局,精密籌劃。


    陸澤理虧,起身走到陸行淵身邊:“我看你也需要好好休息,有什麽我們等你醒來再說。”


    陸行淵還來不及拒絕,陸澤的魔息就籠罩下來,徹底地將他拖入睡夢中。


    意外的是這一覺格外的平靜,陸行淵什麽都沒夢到,他睡得很踏實。夢裏暖洋洋的,那些覆蓋在他身上的負麵情緒像是被什麽東西安撫了一般,完全察覺不到。


    等陸行淵醒來,他躺在房間的竹床上,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暗,晚霞透過撐開的窗戶照射進來,屋子裏一片暖橘色,溫暖舒適。


    陸行淵清醒許多,頭痛欲裂的症狀有所緩解,之前靈力被封印,大量揮動業障造成的空虛感也得以彌補。


    窗戶外麵,交談聲時有時無,陸行淵起身出門。


    陸澤和白飛龍坐在院子裏乘涼,麵前的石桌上還是一開始的那副棋盤。隻是棋子已經被人收起來,陸澤和白飛龍在憑空說棋。


    大概是剛剛輸了一局,陸澤這次格外較真,但最後還是不敵白飛龍,


    “啊啊啊,為什麽又是我!”陸澤不服氣,倘若用的是棋盤,他此刻隻怕已經準備悔棋重來了。


    白飛龍揉了揉眉心,不堪其擾:“你沒這個天賦,趁早放棄吧。”


    陸澤對下棋是七竅通六竅,偏偏還癮大,江望寵著他,每次都願意拿時間給他講解,然後陸澤會記下他的棋路,再用他的棋路對付白飛龍。?


    深諳此道的白飛龍有感到被冒犯:“棋路是活的。”


    白飛龍不止說過一次,但陸澤就是喜歡用下過的套路對付他。


    白飛龍越下越心累,直接不玩了。


    陸澤一臉遺憾,轉頭看見陸行淵,笑道:“你醒了?要不要過來聊聊?”


    陸行淵的心裏有很多疑惑,巧的是陸澤的心裏也有。


    混亂冷靜後,陸行淵認真觀察坐在自己麵前的兩個人。他們看起來都還很年輕,魔族豐神俊朗,還生了一雙笑眼,笑起來風流多情。在他麵前,道人顯得沉穩多了,他性格好,人溫潤,從外表上看,誰能想到他修的無情道?


    “這裏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進來了,我還以為我等不到傳承者。”陸澤慵懶地靠著,像隻沒有骨頭的貓:“讓我猜猜,你得到的是第幾個傳承?”


    陸澤三人留下的傳承均有小小的聯係,為了讓傳承不會斷,也是為了讓後人能跟上他們的腳步,他們往往會在前一個傳承中留下後一個傳承的啟示。


    在這個傳承之前最近的就是謝家手裏的秘境,陸澤的答案自然也是這一個。他信心滿滿,一臉期待地看著陸行淵。


    按照正常的故事發展,他這個思維沒有錯,但他們不知道,滄海幾度輪迴,世間早已模樣大變。


    陸行淵搖了搖頭,沉吟道:“我得到的傳承應該是最後一個。”


    陸澤的笑意僵在臉上,白飛龍也側目而視,問道:“你如何確定是最後一個?”


    晚霞鋪滿庭院,桃花在二人身後盛開,在這輕柔的春光裏,陸澤和白飛龍顯得是那麽的鮮活。他們不像一道神識,倒像是活生生的人,在這裏安居樂業。


    或許此刻的他們並不會想到那樣的將來,被困死在懸崖底下,眼睜睜地看著故人離去,自己也走到末路,被孤獨和絕望包圍。


    “我……”陸行淵微頓,沒有把殘酷的事實完全送到二人眼前,委婉道:“我祭拜過你們。”


    二人麵色微變,顯然陸行淵所言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桃林裏暮色四合,陸澤的麵容籠罩在陰影中,他白皙的手指間多了顆黑色的棋子,棋子在指尖翻飛,黑與白的強烈反差反應了他內心此刻翻滾的情緒。


    白飛龍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朋友胸懷大誌,從他們遠遊開始就一點點布局,眼下的桃林隻是計劃的一半,他沒有想過自己會失敗,卻遇上了從計劃尾端到來的人。


    良久之後,陸澤似自言自語般嘟囔了一句:“失敗了嗎?”


    他抬頭看向陸行淵,暗紅的瞳孔內閃爍著意味不明的情緒,聲音低啞道:“外界現在是什麽狀況?”


    “上古消亡,仙界破碎,如今的人世輪迴不全,靈氣已有枯竭的征兆,天地間僅存三位聖人。”


    陸行淵語速不快,聽起來更讓人心驚。在他平靜的麵容下,描述的是重重困境。


    盡管有所預料,但真正聽來還是讓人震撼不已。陸澤的麵容完全藏在陰影下,眼底笑意微斂,蹙眉不語。


    白飛龍深吸口氣,其實在淩玉塵提到無塵身份時,他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完全沒料到如此嚴重。


    雖然陸行淵沒有明說,但他還是猜的出來他提到的上古應該是他們生活的時代。


    從古至今,對於他們而言是轉瞬之間,對於其他人而言卻是滄海桑田。故人親友已成過去,他們成了遊蕩在這世間的浮萍。


    白飛龍輕歎一聲,正想安撫陸澤兩句,就看見他從黑暗之中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陸行淵,道:“是誰把你從輪迴裏拉迴來的?”


    這話沒頭沒尾,陸行淵聽的有些茫然。他被惡業纏身時,思緒並不清明,但還記得是無塵解開了自己身上的輪迴,拖著他進入了夢中。


    而這一情況在白飛龍帶著他迴來,身上已無惡業時,就已經說過了。他從死寂之地帶走的不是一般的東西,陸澤是打算親自動手,不曾想被人截胡了。


    陸行淵有種直覺,陸澤想問的不是這個,在言語的刺激下,那個仿佛重活一世的夢再度清晰。


    “ 你在夢裏看見了什麽?”陸澤又問,他壓低了聲音,聽起來像黏糊的低語,帶著蠱惑的意味。


    夢是根據陸行淵第一世的記憶開始的,看似完整,出現了陸行淵不曾見過的人,仔細想來卻依舊殘缺。


    以兩歲這個時間點為起始點,陸行淵擁有的東西完全消失,不管是破厄還是長命鎖,他被道骨魔魂所束縛,命運截然不同。


    而同入輪迴的謝陵命運卻大同小異,他沒有了傳承依舊能夠覺醒血脈,被當做棋子,拜琅煌為師,除了從徒弟變成了弟弟,他的命運還是在原本的那條線上。


    一開始陸行淵以為是輪迴怕出現太具有特性的東西會讓他想起來,從而打破一切,但清醒後陸行淵再去想,發現失去的是陸晚夜特別準備的禮物。


    輪迴在排斥陸晚夜,聽上去荒唐,但卻是事實。


    而且輪迴裏的夢也很有意思,在輪迴裏沒有察覺,現在迴想陸行淵才發現那三場夢有一個共同的主角,天熾。


    他是最先點醒陸行淵的人,讓陸行淵趕緊醒來。在最後一個夢裏,他給陸行淵看的是支撐荒域的龍骨,他留下的那句話也十分地耐人尋味。


    而等陸行淵迴到輪迴中,麵對身受重傷的謝陵,走到他麵前的人是雲棠。


    很奇怪,雲棠的表現不像是夢裏冷漠但不失溫情的母親,倒像是外界那個早已和他分道揚鑣,不再重逢的娘。


    她說讓陸行淵救他爹,還有一句騙局,可尾聲像是被什麽遮掩了一般,陸行淵肯定自己聽見了,可此刻完全想不起來了。


    麵對陸澤的詢問,陸行淵沒有隱瞞。他也是滿頭霧水,需要有人來解答。


    “還好,也不算是一無所獲。”陸澤鬆了口氣,臉上重新蕩漾出笑意。他的傳承者得到了最後一個傳承,一步步走到他麵前,和他隔著遙遠的時空相望。


    他處在計劃破碎的邊緣,傳承者站在計劃開始的邊緣。


    “我想知道的差不多了,你有什麽想問的?我一定知無不言。”陸澤目光斜斜地看向陸行淵,笑意氤氳在眼底。那樣的態度是鼓勵,也是試探,他想知道眼前的傳承者知道多少內容。


    問題拋到手上,陸行淵沒有立刻提問。晚霞淡去後,院子籠罩在黃昏中,沒有靈燈照耀,周圍的一切看上去並不真切。


    暮色讓人寧靜,平和的情緒有利於追尋答案。


    陸澤沒有催促,白飛龍慢騰騰地點燃了廊下的靈燈,米色的光暈散開,黑暗被逼退了。


    屋子裏,江望還在救治謝陵,對外界的一切一無所知。


    陸行淵思索了很久,目光聚焦在二人身上,問道:“我想知道你們留下的傳承有什麽意義?”


    饒河懸崖下的秘境是最後一個傳承,不管是附身陸澤還是陸澤留下的信都透露出一個消息,他們被困住了。


    那個時候,陸行淵以為困住他們的隻是那個懸崖,當接觸的事情變得更多後,陸行淵發現陸澤指的走出去不隻是離開懸崖。


    他們似乎是有目的的,想要離開某個更大的地方。


    陸行淵的問題可大可小,它能囊括的東西太多了。


    “首先你得先知道一件事,我們三個隻是某一個時段的神識,我們知道的東西不全,甚至不包括未來。我現在能告訴你的事情,有事實,也有一些隻是我的猜測。”


    這一點陸行淵有所預料,並不驚訝。


    陸澤放鬆身體,把自己的窩在椅子裏,十指交叉搭在腹部,思索應該從什麽地方開始給陸行淵講解。


    白飛龍見他們二人一時半會嘮嗑不完,轉身進了院子裏的偏屋。


    “我選擇留下傳承是對自己做的事沒有十足的把握,希望在我之後,還能有人發現問題,跟隨我的腳步,完成我沒有完成的事。”


    陸澤緩緩開口,他一邊說一邊迴憶,語速不快。


    陸行淵沒有打斷他,靜靜地聽著。


    “天地不全,這個問題自古就有。隻不過在我的時代,這個問題很小很小,就像是空氣中的一粒塵埃,在充沛靈氣的包裹下,微不足道。”


    陸行淵心底一驚,天地自古不全這句話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夢裏雲棠那句天地是個騙局再一次在腦海中迴響。


    陸行淵暗暗心驚,克製地收緊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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