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陸行淵被琅煌丟進獸群,四年來,除了短暫的休息外,他的時間都被用來和獸群戰鬥。每一隻妖獸死亡,關於妖獸的信息就會流入他的腦海,從低階妖獸到高階妖獸,荒獸,靈獸,準神獸……


    獸群的等級越來越高,陸行淵對付起來也就越困難。他不斷地受傷,修煉,再受傷再修煉,如此循環往複,直到他可以獨自麵對那些被琅煌複刻出來的不可戰勝的存在。


    絕對封閉的空間,戰鬥和鮮血成了陸行淵這四年來的全部,身上的煞氣和血氣過於濃鬱,心性也受到一些影響。那雙比任何時候都要璀璨的赤瞳,是他壓不住體內戾氣的結果。


    突然被琅煌從獸群中放出來,他的眼前依舊是纏|繞不散的血霧。他讓謝陵不要靠過去,是因為自己一身血汙,不想嚇到謝陵。


    狼的嗅覺如此敏銳,他不願看見謝陵皺眉。


    可是謝陵誤以為那是他的血,顫|抖地握著他的手,因為恐懼而不敢出聲。


    四年未見,竟是這樣糟糕的重逢。陸行淵擦去謝陵的眼淚,下一刻就被謝陵抱了個滿懷。熟悉的氣息纏|繞過來,是濃濃的眷戀和不安。


    陸行淵抬手落在他的後背,不忍推開,終究還是把人摟在懷裏。


    風雨無邊樓的後院有一個天然的靈泉,水流從山穀上流淌下來,在低窪處匯聚成池。因為靈力的滋養,四周生長了不少藥草,繁花似錦,團簇雍容。


    陸行淵和謝陵還沒說上兩句話,就被琅煌扔進水池子裏,水流溫熱,霧氣氤氳,清澈的水麵很快就被鮮血染紅。


    按照琅煌的意思,他是想讓陸行淵能夠控製自身血氣和煞氣後才把人放出來,如此一來陸行淵至少還要在獸群裏待半年。


    但是沒想到謝陵這邊出了狀況,來的比琅煌預計的早。麵對一心隻想見陸行淵的謝陵,琅煌自認沒有堅持的立場,權衡之下他選擇放陸行淵出來。


    收斂血色和煞氣並不是什麽麻煩事,就算在外麵也可以做的很好。比如眼前這片靈池的藥力,就可以剝離陸行淵身上濃鬱的血氣。


    陸行淵不著寸縷,任由水流衝刷身體的每一寸肌肉,流動的活水更換一池的鮮血,熱氣讓陸行淵白皙的麵容染上兩分緋色。


    他靠著石壁,放鬆姿態,長發垂落在水中,濃烈的黑色,耀眼的白皙,在朦朧的視線下顯得格外的誘|人。


    謝陵坐在水池邊的竹椅上,手裏拿著古籍,視線卻完全落在陸行淵的身上,沒有辦法移開雙眼。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陸行淵,從上一次的分別到現在,因為遺落了很多記憶,大腦裏的那塊空白承載了不安,這讓他更加思念陸行淵。因為看見陸行淵後,他會變得很安心。


    “小狼,你的眼神讓我有些吃不消。”陸行淵難以無視那樣赤|裸的熱切,抬頭看向謝陵。他們之間隻隔著一個過道,距離並不遠,這讓臉上細微的神情都能被輕易捕捉。


    謝陵幹脆地放下手裏的古籍,專心致誌地欣賞眼前人:“師尊怎麽會在這裏?”


    謝陵進入秘境沒多久,陸行淵就被琅煌綁架,謝陵可不認為這是巧合。琅煌那邊支支吾吾不肯多言,謝陵就隻好來問另一個當事人。


    “我是為了蠻荒秘境。”


    陸行淵沒有隱瞞謝陵,把他從佛宗手上得到第二張地圖的事娓娓道來,從妖獸到雙魚異變,以及他爹和無塵之間的關係,隻不過這個部分說的比較含糊。


    對於無塵而言,非他所願的降生也是一種痛苦。他被陸晚夜帶出那個囚籠,在他幼小的心裏,陸晚夜是神佛一般的存在。


    他讓出地圖時,除了沒錢,也有陸晚夜的原因在裏麵。


    陸行淵還沒有拆開那半張地圖,他原本的打算是來妖族尋找關於荒獸的線索,為五年後的秘境之行做準備,誰曾想琅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我也算是得償所願,就是這個方法……”


    琅煌囚禁陸行淵,讓他和妖獸戰鬥。這個方法簡單粗暴,而且非常有效,不斷的征戰殺伐讓陸行淵記住每一隻妖獸的弱點,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


    而且因為佩劍被取走,道法封存,利用魔軀戰鬥讓陸行淵有種無限接近妖獸的錯覺,他在一段時間內也仿佛是隻有戰鬥本能的妖獸,那種狀態其實十分危險,但好在最後他有驚無險地度過。


    他有種直覺,琅煌對他的行蹤早已了然於心,這一切都是有意而為。


    “先生不似其他聖人,比起聖人不絕對的中立,他更遵循本心。”謝陵起身靠近陸行淵,在水池邊席地而坐,目光落在陸行淵布滿傷痕的胸膛上,平靜道:“先生是選擇了師尊。”


    謝陵了解琅煌,正因為了解,他才敢和琅煌談條件。許是厭倦看不到盡頭的飛升,琅煌更傾向死亡。但他又不甘心自己的衣缽無人繼承,一心隻想拐謝陵當徒弟。


    外界的風雲詭譎琅煌不感興趣,他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願意幫助陸行淵,看的不是誰的麵子,也不是站在任何族群的立場上,而是更深遠的考慮。


    “是選擇了我,還是選擇了我爹?”陸行淵低聲輕語,之前琅煌也提到陸晚夜,看的出來他們關係不差。


    而且當年那場戰爭,琅煌沒有參與,就像是有意的迴避。


    陸行淵越是深入就越會發現他爹的布局無處不在,他走在父親安排好的道路上。可笑的是他不覺得那是壓力和束縛,反而很輕鬆,似乎一切就該是這個樣子。


    那種被父親庇佑的感覺很好也很糟糕,陸行淵的心情有點奇怪。他仰頭看向謝陵,伸出手沾濕了他肩上垂落的長發。


    謝陵溫順地俯身,讓陸行淵能夠更好地觸碰到他。陸行淵的手指穿過長發撫|摸上謝陵的耳朵,不同於獸耳毛茸茸的感覺,指尖的觸感細膩,能夠感覺到熱度一點點上來,然後染紅了耳垂。


    謝陵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陸行淵,非但沒有迴避這份親昵,還歪頭在陸行淵的掌心蹭了蹭。


    “師尊喜歡什麽?狼耳朵還是狼尾巴?”謝陵麵露狡黠之色,久違的這個模樣褪|去年少的青澀,散發著朝氣,明媚而耀眼。


    他用這幅模樣誘|惑陸行淵,眼底一片深情。


    陸行淵撫上他的後頸,壓得人不得不低下頭來,他仰頭靠過去,輕聲道:“你。”


    謝陵瞳孔驟縮,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近在咫尺的唿吸被熱氣渲染,變得灼熱。他有些難以唿吸,依然舍不得移開自己的視線,固執描繪眼前這張沾了霧氣的臉,怎麽也看不夠。


    陸行淵側身把人拉下水,跳動的心髒在訴說著無處安放的思念,他扣住謝陵的後頸,把人壓向自己,吻了上去。


    吻是熱的,滾燙灼人。


    肺裏的空氣被壓榨,唿吸的節奏也被掌控,仿佛要融化在水裏。


    謝陵閉上眼,手掌劃過水流,擁抱眼前人。他不想放開,哪怕覺得自己的心快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他也隻想沉溺在此刻的溫柔中。


    在水流不斷的衝刷下,池水徹底清澈,霧氣氤氳,兩岸的繁花帶上霧珠,嬌豔欲滴。


    風月無邊樓,梅洛雪開爐為陸行淵煉製祛除煞氣的丹藥,琅煌蹲在一旁的假山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梅洛雪。


    陸行淵被他放出來後,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和梅洛雪說話,二人之間隻有一個簡單的眼神交流。謝陵霸占了陸行淵身邊的位置,而梅洛雪就那樣看著。


    “我以為你會說點什麽。”琅煌沒忍住心裏的疑惑,道:“就這樣放著不管也可以嗎?”


    煉丹爐內丹火耀耀,梅洛雪頭也不抬,道:“四年前讓你放人你不肯放,說要有人來贖才行。怎麽,你等的人就是謝陵?”


    琅煌裝傻道:“不清楚,大概是。畢竟除了魔族和謝陵,不會有第二個人會來贖。”


    魔族贖不走陸行淵,但是謝陵可以,這就是謝陵的不同。


    梅洛雪冷笑,道:“沒看出來你還挺愛多管閑事。”


    琅煌到底把陸行淵關在什麽地方梅洛雪不確定,但從陸行淵的狀態看,他這幾年應該在不斷的修煉中,除了血氣和煞氣,他身上的氣息也穩定增長不少,突破渡劫中期指日可待。


    渡劫期的修行有多難,梅洛雪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靈力枯竭,她曾在渡劫期卡了很久。大乘之後已經不是單純靠天賦或者努力就能提高修為,還需要一點運氣,或者說天道的眷顧。


    陸行淵突破渡劫的時間不長,常人像他這個樣子,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沒有精進都有可能,而他卻在穩定提升,眼看著又要有所收獲。


    琅煌掏了掏耳朵,絲毫不在乎梅洛雪的不悅,道:“他現在還差得遠呢,不是嗎?”


    梅洛雪抬眸,目光幽暗。她清楚琅煌在說什麽,而正是清楚,她反而很不爽。


    陸行淵行走在一條十分艱難的路上,他如果想要撐下去,就必須不斷地變強。渡劫不夠,真君勉強,他的目標是聖人境。


    但如今這環境,想要成為聖人談何容易?


    傳統的修行幫不上忙,他就必須另辟蹊徑。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暖春的尾巴趕上了盛夏的熱潮,綠蔭成林的季節蒼山青翠欲滴。


    琅煌沒有放陸行淵離開,不知不覺陸行淵和謝陵就在風月無邊樓住了兩個多月。這次對於琅煌的決定,梅洛雪表現的很平靜,她煉製好丹藥,確定陸行淵沒有什麽大的問題後就離開了,兩個月來隻露麵了兩次,都隻是為了給陸行淵送藥。


    她一反常態地讓陸行淵待在琅煌身邊,仿佛是和那個男人達成了某種共識。


    “你就當我相信的是你身邊的狼崽子。”


    麵對陸行淵的不解,梅洛雪利用謝陵做了擋箭牌。不管是用眼看,還是用心去感受,在妖族的地界上,最不會傷害陸行淵的人就是謝陵。


    他的記憶沒有找迴,增強的明明是妖族的血脈,身體卻保持人族的模樣,沒有辦法變化。梅洛雪來看陸行淵,也會給他檢查身體,但是毫無異樣。


    他自己看起來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相反他更擔心陸行淵,即便陸行淵比他好太多。


    他的關心和熱切讓梅洛雪說不出拒絕的話,原本應該讓他離陸行淵遠一點,結果卻無法阻止。


    “師尊,你在想什麽?藥浴的時間已經到了。”


    氤氳的霧氣遮掩了陸行淵的麵容,謝陵遞過來疊放整齊的衣服,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今天是最後一次藥浴,兩個月的時間裏,陸行淵完美的收斂了身上的煞氣,那雙赤色的眼睛恢複如常,暗紅而深邃。整個人明顯的脫胎換骨,不似他剛從獸群出來那般,讓人肝膽戰栗。


    陸行淵迴眸,思緒還有點飄,視線沒有完全聚焦。他從水中起身,接過謝陵手上的衣服。謝陵愣了一下,目光掃過水珠滾落的胸膛,默默地移開視線。


    “最近挺熱鬧。”陸行淵換上衣服,思緒逐漸迴籠。


    這兩個月風月無邊樓很安靜,但外麵快要吵翻天了。


    先是謝陵從秘境出來後,打傷了在場的所有人,一路直奔妖族而來,直到被琅煌攔下。謝道義派人前來交涉,希望琅煌能把謝陵送迴去,因為發生了很多事,謝道義很擔心謝陵的安危,但琅煌拒絕了。


    他以聖人的身份留下謝陵,揚言他能把謝陵照顧的更好。


    謝道義並沒有就此罷休,之後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當說客謝家老祖,謝問。


    當然他們二人沒有在妖族見麵,而是在邊境,在魔族占領的地區。兩大聖人會麵,就算努力地收斂了自身的氣息,那個氛圍也不怎麽好。


    謝家突然對謝陵格外的執著,但即便謝問出麵,琅煌還是沒有放人。他態度堅決,絲毫不把謝問明裏暗裏的威脅放在眼裏。


    二人的談話不歡而散後,墨祁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不懼人族勢力,但他憎恨琅煌為了謝陵我行我素的性子。加上謝陵出現那天,在妖族上空出現的威壓讓他很不安。雖然琅煌解釋是他的緣故,但墨祁心裏始終有個疙瘩。


    墨祁找過琅煌幾次,最後一次看見了陸行淵和謝陵在風月無邊樓。這對他而言是個不小的衝擊,風雨無邊樓沒有主人的邀請不能進入,他和琅煌談事都是在外麵的庭院,陸行淵身為一個魔族卻可以光明正大地住進去。


    那一天墨祁和琅煌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之後妖族就變得不太平,邊境上的魔族也受到了衝擊。


    好在墨祁還有點理智,沒有把這些消息完完全全地透露給人族。


    這兩個月算得上是雞飛狗跳,一天都沒得消停。


    “墨祁那個蠢貨,大概是王位坐到頭了,開始想要挑戰先生的權威。”謝陵下意識地抬手替陸行淵整理衣襟,他有妖族的耳目,消息比陸行淵靈通。


    本來妖族就有不少人對墨祁心存不滿,他一鬧起來,無疑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當然,為了促成這樣的局麵,謝陵小小地使了點手段。妖族的其他部落他不敢輕舉妄動,狼族卻是牢牢地握在手中。


    “王位更替是大事,如今這個局麵,聖尊不會坐視不理。”


    琅煌也有自己的原則,從他隱藏謝陵的情況來看,不難發現他還沒有讓墨祁下台的打算。所以就算隻是一個傀儡,他也會讓墨祁在那個位置上坐著。


    陸行淵沒有插手妖族事務的想法,他垂眸俯視謝陵的麵容,描繪那張帶著笑意的臉,突然覺得有些心癢,問道:“那個位置你想要嗎?”


    謝陵上輩子做過仙皇,在殺死自己的兄弟後,從謝道義的手裏接過染血的王座。他其實並不喜歡那些事,做那一切的目的是為了囚禁陸行淵。


    這輩子他不需要再囚禁這個人,權利的虛名反而成了阻礙。


    “不要,如果做了妖王,我就不能和師尊在一起了。”謝陵環過陸行淵的腰,熟悉的氣息讓他變得安心。


    陸行淵是魔尊,魔族和妖族有著不小的血仇,謝陵不想走到對立的位置上,即便那個位置掌握了生殺大權,可以隨意丟棄用來討好人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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