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朱牆黛瓦,坐落在最中間,它巍峨廣闊,壯麗秀美,有粗獷而不拘世俗的布局,也有婉約的樓台亭閣,小橋流水。


    謝遙熱心地給陸行淵介紹皇朝的風土人情,大街小巷,他在這裏長大,在這裏開府。也在這裏沉迷欲望漩渦。他喜歡這裏,也痛恨這裏,他對它抱著很複雜的感情。


    陸行淵耐心的聽著,並沒有因為清楚這裏的一草一木而打斷謝遙的介紹。


    謝陵興致缺缺地站在他們身邊,打著哈欠,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皇朝內有禦獸宗的據點,等我進宮見過父皇,順便把十七弟送迴去後,就帶白師弟過去。”謝遙站在飛舟上,指著下麵的院子給陸行淵介紹。


    皇朝內不允許有宗門勢力開宗立派,但不限製他們安置一個據點用來落腳。謝遙和皇朝的禦獸宗熟悉,陸行淵臨走時又被林宗主塞了一封推薦信,進入這個據點內部並不是難事,但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看向謝遙,道:“我不能住你府上?”


    謝遙眼神一亮,道:“我剛才還在想怎麽樣才能讓白師弟同我一道迴去,不曾想讓白師弟先開了這個口,白師弟願意住我那兒真是太好了。”


    “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當然要跟著你走。”


    陸行淵畢竟不是真的禦獸宗弟子,不想和其他禦獸宗的人有太深的牽扯。而且他有些私事要做,離謝遙太遠也不方便他隱藏。


    “我也想住七哥府上,我不想迴皇宮,七哥可介意多我雙筷子?”


    飛舟緩緩下降,謝陵瞥了眼巍峨的宮牆,一想到迴去之後就要麵對其他兄長的殷切,他就有些反胃。


    有這個時間,他和師尊待在一起不是更好嗎?


    “你也要跟我走?”謝遙並沒有歡喜,反而露出憂慮之色,神情凝重道:“恐怕父皇不會同意你跟著我走。”


    如今宮牆內就隻有兩位皇子,謝遲和謝陵,其他人早早地出宮建府,發展自己的勢力。


    謝遲是雲棠的緣故,頗得喜愛,所以謝道義把他留在身邊。謝陵之前是年紀小,現在是因為孤身一人,又表露出不俗的天賦,謝道義想培養一下遲來二十多年的父子親情。


    謝陵做為家裏唯一沒有後盾的勢力,他可以和任何人都保持友好的關係,但不能有太明顯的傾向。謝道義不反對兒子們爭相鬥狠,但暫時沒有讓謝陵參與的打算。他想把謝陵控製在手中,不會讓他那麽快掙脫。


    謝陵也明白這個禮,剛才的話不過是說說而已。仙皇腳下,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來無數的視線。他離得近,陸行淵暴露的風險就高。


    飛舟落地,金甲衛率先走出。


    兩位皇子在後,謝遙吩咐暗衛把陸行淵送迴府邸,他要和謝陵一起進宮。他話音剛落,忽然耳邊就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


    “七皇子在外真是好大的威風,連我衛家的顏麵都能放在地下踩。不知道我把這件事告訴仙皇,仙皇會不會也誇讚七皇子英明神武?”


    飛行所的人撤走了飛舟,開闊的場地上多出來一群人,他們穿著圓領錦袍,衣擺上用銀線繡了牡丹,看上去富貴雍容。為首的人是位中年人,留著八字胡,尖嘴猴腮,麵相有些刻薄。


    他一雙吊梢眼掃過來,手指撥弄著自己的胡子,道:“七皇子,你急著進宮我們也不攔你,但你身邊這人得跟我們走。”


    吊梢眼惡狠狠地看向陸行淵,道:“我們少爺已經迴來了,家主很生氣,七皇子,你最好掂量一下,到底值不值得。”


    這句話攜裹著威脅之意,謝遙皺了皺眉,甩袖一拂,便將對方說話時凝聚的威嚇之氣散去。


    衛英在禦獸宗吃了虧,衛家接到仇方好的消息後,就趕緊把人接迴來。他們是全力趕路,比慢慢悠悠的謝遙快兩日。


    衛英經骨全碎,禦獸宗吊著他的命,但沒點天材地寶,很難修複到原來的樣子。衛家主動了怒,探清楚謝遙的行程後,直接來抓人。


    謝遙往前一步,把謝陵和陸行淵護在身後,高大的身影比吊梢眼高出一個頭,頗有居高臨下的威懾感。


    吊梢眼沒把他放在眼裏,袖袍鼓動,竟然想要強搶。


    謝遙也不客氣,分毫不讓。


    就在二人僵持時,謝陵發出一聲輕笑,他拍拍謝遙的肩讓他放鬆,目光掃向吊梢眼,冰冷道:“我帶來的人,憑你也敢動?”


    第八十六章


    謝陵,皇城內唯一一個沒有自立門戶,又能依附各方勢力的皇子。


    衛家的人可以不把謝遙放在眼裏,卻不能不把謝陵放在眼裏。剛才還趾高氣揚的衛中德遇上他,氣勢上就先矮了三分,沒有咄咄逼人的強勢,諂媚道:“給十七殿下請安,還請十七殿下不要為難我們。”


    “什麽叫為難你們?你說的好像是我在蠻不講理。等迴了宮拜見過父皇,我倒要找三哥評評理。這塊地到底是你們衛家說了算,還是我們謝家說了算?”


    謝陵往前一步和謝遙並肩而立,把陸行淵牢牢地護在身後。過去他沒有那個實力,隻能給陸行淵添麻煩,現在他有這個能力,斷然不會讓旁人動陸行淵一根汗毛。


    保護和被保護的角色忽然顛倒過來,那種陌生的感覺讓陸行淵感到新奇,他凝視著謝陵的背影,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孩子經曆了世俗的磨礪,早已學會獨擋一麵。


    謝陵毫不客氣地搬出謝廉,拿衛家和謝家做對比。


    這話說的重,衛中德哪裏敢這樣想?連忙道:“十七殿下哪裏的話?君是君臣是臣,我們衛家不敢逾矩。隻是我們小公子還在床榻上躺著,還請十七殿下憐我們家主一片愛子之心。”


    謝陵眯了眯眼:“既然你們小公子已經被送迴來了,就該知道當日我也在場,我親耳所聽親眼所見皆是衛英挑事在先。禦獸宗見他吃了教訓就沒有額外懲戒,你們衛家幫親不幫理也得有個限度!”


    謝陵動怒,讓衛家好生思量,不再和他們多做糾纏,拽了拽謝遙的袖子,帶著一群人揚長而去。


    衛中德咬咬牙,沒敢阻攔。


    經過衛家這一鬧,謝遙不敢讓陸行淵先迴去,他在這衛家都敢不給麵子,更別說他不在。萬一他和謝陵前腳剛走,後腳衛家就去王府,縱然時候能告到謝道義麵前,也不可挽迴損失。


    不得以謝遙隻得把陸行淵帶進皇宮,暫時安頓在謝陵的宮裏。


    皇朝的宮牆之內,風格多變,有溫婉簡約,也有粗獷豪放。


    謝陵還是住在老地方,一座半荒廢的院子,裏麵野蠻生長著成片的竹林,青石板鋪成的小道上落滿枯葉,小橋流水,庭院深深。


    以謝陵如今的身份地位,這個院子已經配不上他了。謝道義給他安排了更好的宮殿,但是他喜歡這裏,不願意離開。


    謝道義讓著他,沒有強求,派人前來修葺,想要他住的舒服點。但這也遭到了他的反對,他不許任何人破壞這裏的一草一木。他說了,院子過去是什麽樣,現在就得是什麽樣。


    這座院子充滿了蕭瑟,比不得那些富麗堂皇的地方,謝陵喜歡是因為這裏到處都有陸行淵的氣息。


    他現在還年輕,修為不高,不可能完全不理睬謝道義。宮裏的其他地方對他而言,都充斥著不好的迴憶,隻有這裏是一方淨土。他每每迴到這裏,關上院門,就是迴到自己的世界,不用再和那群人虛以委蛇。


    之前謝道義和各方勢力都想往他的院子塞人,他懶得搪塞,幹脆一個人都不要。院子裏隻有他,也隻能有他,除了他,誰也不能進來。


    外人知道他的脾氣,有事相談也是請他到別的地方,而不是上門拜會。


    謝遙調侃陸行淵是謝陵迴來後,除謝陵外,第一個踏足這裏的人,可見謝陵嘴上不理睬,心裏還是願意。


    “七哥要是能找到別的安全之地,我可以不讓出我的院子。”謝陵打斷了謝遙的話,把陸行淵推進院子。


    他這一解釋,倒像是看在謝遙的麵子上。


    謝遙心花怒放,道:“十七弟的好意哥心領了,迴頭哥讓人把你上次在奇玩閣看中的那幾樣東西給你送來。你別和我推辭,你這一路幫我良多,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奇玩閣是大陸上十分有名的商會,分明暗兩市,他們號稱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謝陵上次是受旁人相邀,隨便逛逛,看沒看中不重要,重要的是謝遙想送。


    如果謝陵接了,他們的關係起碼會進一大步。


    陸行淵還在這裏,謝陵沒有明確表態,叮囑陸行淵不要亂闖就和謝遙離開了。


    陸行淵站在院子裏,環顧四周,察覺到幾股遠去的神識。這個院子不是銅牆鐵壁,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陣法,赤|裸裸地暴露在外界的視線下,並沒有那麽安全。


    陸行淵思索片刻,從儲物空間裏拿出幾塊特殊的石頭,分別放入宮殿的幾個角落。隨後院中閃過一層微光,上空浮現薄薄的一層膜。


    陸行淵做完這些還沒停,他不斷地施法朝著這層薄膜注入法決,直到薄膜不斷凝實,形成一道透明的結界消散在空中,他才收勢調息,一頭鑽進謝陵的房間。


    院子維持著原本的樣子,仿佛陸行淵和謝陵的離開是剛才的事。但實際對於陸行淵而言,已經隔著兩世,數不清的日日夜夜。


    他坐在謝陵常坐的地方,撫摸他手指滑過的花窗和桌椅,擺弄他慣用的茶具,仿佛拾起曾經的那些歲月。不管他做什麽,謝陵都會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著,陪著。


    謝陵長著一張乖巧的臉,笑起來眼睛像是淬著星光,漂亮極了。


    他從來不嫌棄陸行淵沉悶冷淡,因為在他眼裏,陸行淵和別人說的話加起來還沒有和他說的多。


    他一直是最特別的一個。


    陸行淵不自覺地深陷其中,迴憶是沾了糖的刀,有笑有淚。他離別此地太久,前路太長,迴頭看時,很多東西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雲棠失蹤後,外界眾說紛紜。謝道義一反常態的沒有給出任何的解釋,默默地搬到雲棠以前住的宮殿。


    隻因為雲棠喜歡,這裏栽滿了海棠,這個季節海棠花謝,理應是碩果累累,一片金燦燦的豐收之色。


    偏偏謝道義用術法維持了花期,放眼看去,粉白透紅,繁花似錦,煞是好看。


    不過這樣的美景謝陵和謝遙沒有半分欣賞的意思,他們二人遠遊歸來,恭敬地給謝道義請安。


    謝道義坐在雲棠常坐的廊椅上,拿著魚餌喂食那些沒了主人的靈魚。


    兩年前,天衍宗審判陸行淵時,謝道義看起來還很年輕,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玉樹臨風,君子端方,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郎君好顏色。


    兩年過去了,謝道義竟然長了年歲,他的模樣比之以往多了一分淩厲,雙鬢染了雪色。傳言他是受了傷才壓製不住歲月在身上留下的痕跡,浮現老態。但這個傳言沒有流傳多久,就被他相思難解的情深蓋過去。


    此刻在外人的眼裏,他如此憔悴是因為失了摯愛。


    涼亭周圍隱匿著無數道強悍的氣息,明麵上卻看不見任何人影。


    謝陵和謝遙請安多時,謝道義才像剛發現一樣叫他們起身,他不露聲色,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謝遙想著自己最近的表現,他知道每一件事都逃不過謝道義的眼睛,謝道義故意晾著他們,難道是對最近的事不滿?


    謝遙在心裏嘀咕,他對謝道義有著兩分畏懼。


    相比之下,謝陵完全不在乎,他打了招唿,見謝道義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便道:“父皇好雅興,我和七哥就不叨擾了,我們先行告退。”


    謝道義撒魚餌的動作一僵,謝遙也詫異地看向謝陵。


    “剛見了我這當爹的一麵,話都沒說兩句,你就急著走?你是金屋藏嬌還是要談相好,怕我誤你好事?”謝道義收迴了手上的一把魚餌,扔迴碗裏,把碗往護欄上一放,麵有慍色,不滿地看向謝陵。


    謝遙連忙道:“父皇,十七弟不是那個意思,他是怕……”


    攪了你的雅興。


    謝遙的話還沒說完,謝陵就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道:“我看父皇的心思也不在我身上,多說兩句少說兩句又有什麽關係?我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又不介意。”


    謝陵一遇上謝道義,就像是吃了丹火,本來挺乖巧一孩子,脾氣蹭蹭蹭地往上漲,什麽話紮心窩子就說什麽話。


    謝遙替他捏了把汗,低眉垂眼,不敢去看謝道義的臉色。


    謝陵倒是不怕,頭微揚,直視謝道義的目光,麵無懼色,一雙眼睛透著不服輸的倔性。


    “我這些年是對你疏於照顧,那些欠缺的日子我會補給你。”謝道義深吸口氣,不想把有所緩和的關係鬧僵。謝陵說話不好聽就不好聽吧,總比他一句話都不說,隻看著人冷笑好。


    “父皇言重了,我前麵還有那麽多哥哥,他們都沒說欠缺,我這個當弟弟的,怎麽能說那種話?”謝陵沒給謝道義好臉色,他雖然長的乖巧,但不笑的時候,那股壓下去的狠厲又隱隱浮上來。


    他嘴上是恭敬,卻每一個字都暗諷謝道義曾經獨寵謝遲,對其餘的孩子不管不顧。現在雲棠走了,他的心思不再全部凝聚在謝遲身上,終於想起來其他兒子的好了。


    謝遙聽得一震,心頭多了點苦澀。這些話,他們心裏有數卻也說不得,因為他們還需要謝道義手裏的權勢。


    謝陵孤身一人,倒是無所畏懼。


    修道之人對親情並沒有那麽在乎,謝道義那麽多孩子,除了一對雙子外,其他人都是不同的母親,孩子對他而言,隻是維持權勢的血緣紐帶。


    他現在培養謝陵,看中的也不過是謝陵背後的妖族。縱然他和妖王關係不好,但他背後還藏著一個琅煌,琅煌的重量遠非一個區區的狼王可以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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