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石板在衝擊下有了裂痕,有人不滿地嚷嚷起來,質問師無為是什麽意思。眼下情況複雜不明,師無為此舉實在容易落人口舌。


    師無為沒有把那些聲音放在心上,他驚疑不定地盯著陸隱川,他在陸隱川的身上施加了封印,限製了他的靈力。可剛才那一擊,陸隱川分明就沒被控製。


    麵對一個修為尚在,已經反水的陸隱川,師無為心生不安,他再一次對陸隱川出手,隻是這次是光明正大,不留後手。


    “等我解決此子,今日之事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師無為傳音四周,抬手往前落下一指。天空中風雲巨變,萬裏晴空驟然漆黑,一根巨大的手指浮現在蒼穹上,狂風肆虐,四周的靈氣被攪動,修為微末的弟子被吹的東倒西歪。


    這是師無為的絕技寂滅指,一指之下萬物生機消亡,不複存在。


    陸隱川早就料到這一出,他握住破厄,眼神堅定。


    “師宗主,老朽心中還有疑惑未解,此子你不能殺!”


    禦獸宗的小老頭甩出腕間的蜥蜴,蜥蜴迎風而長,很快就高過樓閣,它張開大口甩出一條猩紅的舌|頭,舌尖的吸盤牢牢地抓住師無為的寂滅指,一口吞下。


    充滿毀滅的氣息把蜥蜴的肚子撐的鼓起來,它打了個飽嗝,像是懷胎十月一般,邁著蹣跚的步子慢慢地縮小,一點點挪到小老頭身邊,趴在他的手臂上昏睡過去。


    這極具戲劇性的一幕看傻了眾人,陸隱川鬆開手上的劍。


    師無為怒火攻心,狠狠地瞪了小老頭一眼:“紅尺素,你是什麽意思?”


    紅尺素沒有理會師無為,今日這事有著諸多疑點,他們放下手上的事趕來,可不是為了稀裏糊塗地迴去。


    “破厄劍尊,要論年紀你和我們的孫子輩相差無幾,但論修為,你足以和我們平起平坐。你天賦異稟,修為深厚,肯定不想折在這裏。今天當著天下人的麵,你把這件事說個明白。隻要確定最後錯不在你,老朽保你一命。”


    紅長老話音剛落,不等陸隱川有反應,師無為就截斷他的話,斬釘截鐵道: “紅尺素,今天這事你少管,他必須死。我說過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絕對不是在誑你們。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大家好,如果今日|你們真的放過他,來日死的就是我們。”


    師無為麵色難看至極,早知道禦獸宗的人喜歡多管閑事,他當時就不該送信過去。


    紅尺素大為不解,一旁的淩玉塵幫腔道:“憑什麽?”


    陸隱川嗤笑道:“憑我姓陸!”


    “姓陸有什麽問題……”淩玉塵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師無為已經急急地打斷他的話,飽含威脅地看著陸隱川:“陸隱川,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陸隱川大笑道:“我想的很清楚,沒想清楚的是你。師宗主,你那麽憤怒驚慌做什麽?你圖窮匕見,想要殺我滅口,還指望我閉口不言,把你的秘密帶進墳墓?我該說你天真還是該說你自負,自以為我依舊是任你擺布的棋子?”


    師無為握緊了手上的拂塵,陸隱川拂袖起身,拍落身上的塵土,抬手喚出深入地麵的破厄。他站在高台之上,長身玉立,冰冷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後落在雲棠身上。


    雲棠和他隔空對視,謝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抓著雲棠的胳膊不敢出聲。


    謝道義看了雲棠一眼,他知道陸隱川對雲棠很是恭敬,但此刻他們間的氣氛卻有些古怪。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散發的陸隱川讓他覺得和某個人非常的相似。


    “我真的是你們撿迴來的孤兒嗎?還是被你們抓迴來的棋子?”陸隱川厲聲質問:“這個謊言你們說了兩百多年,還想再說多久?”


    雲棠對上他的眼神,無悲無喜,一片淡漠。她今日旁觀,沒有給師無為解圍,也沒有給陸隱川辯解,仿佛是看一場毫不相關的爭吵。


    陸隱川隻想要一個答案,也被她拒之門外。他有些難過,千夫所指,眾口鑠金,也不及雲棠無動於衷。


    他曾經真的在乎過,因為他覺得這是他在世上僅有的親人。就算沒有那些雪中送炭的虛情假意,他也會站在雲棠這邊。


    可是終究隻有他在乎。


    血親這份情從來就不屬於他,他執著的是虛幻的妄念,貪婪的泡影。


    這個道理,早在前世他就該明白了。


    陸隱川輕笑一聲,此時此刻他內心一片平靜,他握緊手上的破厄,麵向眾人,朗聲道:“我來告訴你們,為什麽師無為非殺我不可。因為我姓陸,魔君陸晚夜的陸!”


    第四十章


    從複仇到魔君陸晚夜,陸隱川帶給大家太多的‘驚喜’,以至於他們的腦子都有些跟不上這一連串的變故。


    剛想喝口茶壓壓驚的淩玉塵更是被嗆的直咳嗽,他看了看陸隱川,又看了看身旁的長老,露出困惑的神情,詫異道:“他剛剛說什麽?是我聽錯了,還是我理解錯了?”


    長老麵色凝重,沒有說話。


    這一刻,高樓上的勢力出現了明顯的分歧。


    當年參加過狩天計劃的人看陸隱川的眼神完全變了,如果一開始他們是抱著看戲的心態,現在他們就被卷入戲中,無一幸免。就連剛才幫忙說話的紅尺素也麵有寒意,神色驚疑不定。


    而沒參加過狩天計劃,在狩天計劃之後出生的那些人隻是聽聞過這場戰爭,卻從來沒有真正的見識過。他們中甚至有些人連魔族長什麽樣都不知道,隻在書中的隻言片語中曉得他們和人族最大的不同是他們有角。


    他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思緒遊離,不知道宗門內的前輩為何如臨大敵。


    魔族銷聲匿跡兩百餘年,至今依然響亮的就是魔君陸晚夜的名字,他是一個特殊的君王,沒有魔族的戾氣和兇狠,平生最大的喜好就是煉器。


    不可否認,在戰爭開始之前,他在大陸上的風評很好。他性情疏狂灑脫,不拘小節,英俊威武,上至宗門首腦,下至入門弟子,凡是投緣之人,他都能聊上兩句。


    陸隱川之前高冠束發,對誰都是冷冰冰的一張臉,無情無欲,就算麵上有幾分相似,世人也很難把他和陸晚夜聯係起來,可今日他玉冠碎裂,長發披散,和師無為對峙之時條理清晰,露出的那股瘋狂勁,頗有幾分陸晚夜當年的風采。


    此刻再看他的冰冷,不似其父卻似其母。


    “破厄劍尊,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謝道義瞥了一眼氣定神閑的雲棠和稍顯慌張的謝遲,寒聲道:“你別因為一時意氣就自毀前程。”


    陸晚夜不重欲也不風..流,在遇到雲棠之前,他潔身自好,未曾有過紅粉知己。在遇到雲棠後,他也是以人族的規格下聘求娶,並非無媒苟合。他和雲棠成親,天下皆知。


    但他們有孩子這件事,人族和妖族並不知曉,也未曾聽見天衍宗透出什麽風聲。


    謝道義此問是警告也是求證,他和雲棠做了兩百多年的夫妻,他不在乎雲棠和陸晚夜的事,因為在他看來,那就是逢場作戲。


    但如果他們之間有一個孩子,那就完全不一樣了,特別是這個孩子還被天衍宗瞞的嚴嚴實實。


    謝道義一開口,大家的視線必不可免地落到他們身上。探究,好奇,甚至是惡劣。


    謝遲囂張跋扈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被那麽多不懷好意的眼神盯著。他被看的心裏發毛,抓緊了雲棠的手臂。


    這些年,他痛恨謝陵,因為謝陵讓雲棠和謝道義的恩愛變成一場笑話。同樣,陸隱川的存在對於謝道義而言,也是一場笑話。


    謝遲此刻多希望自己的母親說一句解釋,而不是讓陸隱川來左右,可是雲棠沒有開口,她對謝道義的眼神視若無睹,依舊在淡定的品茶。


    陸隱川注意到他們之間暗潮湧動,他沒有畏懼謝道義的威脅,冷靜道:“家父陸晚夜,也曾是稱霸一方的魔君,身為他的兒子,我有什麽不敢認?”


    旁人心存僥幸,陸隱川偏要打破他們的僥幸。他在天衍宗為棋兩百餘年,師無為從未把他當過自己人。


    既然如此,他又何須顧念舊情?師無為不要他說,害怕他說,他就偏要說。


    他是陸晚夜的兒子,從來就不是什麽丟臉的事。


    師無為被陸隱川這句話嚇得癱坐在椅子上,他心中怒火和驚懼交織,已經能預料到接下來的局麵。


    早知陸隱川會魚死網破,他說什麽也不會召集各個門派,而是悄悄解決他,讓他把這個秘密徹底地帶進墳墓。


    在座的各門各派神色精彩,墨流光身為當年狩天計劃的參與者,對陸晚夜印象深刻。


    那位魔君如果不是卷入鬥爭之中,會是一位好父親。


    墨流光歎息一聲,他抬眸看向謝陵。


    狼族少年已經被這個消息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墨流光在他耳邊輕聲道:“看來你對你這位師尊並不了解,要是早知他的身份,你還會為了救他奔波數萬裏?”


    謝陵沉默,他不知道。


    確切說他完全不知道眼前這人到底是誰。


    他身上有陸隱川的影子,也有奪舍者的瘋狂。奪舍者是魔族,他的師尊也是魔族,這是巧合嗎?


    謝陵不信,他第一次對奪舍者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他看向高台上的陸隱川,低頭問墨流光:“他能逃出去嗎?”


    墨流光挑眉:“你在開什麽玩笑?你看看在座的各門各派,又有誰不是他的敵人?”


    “也包括你?”


    狼崽子的目光黑沉的可怕,他在乎的不是當年的那場大戰,他在乎的隻是眼前這個自己想救的人。


    墨流光對上他的眼神,沒由來的打了個寒顫。他當然也是仇敵之一,但他有種預感,如果他如實相告,謝陵絕對不會放過他。


    一想到因為這句話,將來會起無數的麻煩和紛爭,墨流光就一陣頭疼,他倒迴椅子上,身體軟的像是沒有骨頭一般。


    “太麻煩了,我懶得動。”


    在場那麽多人,就算沒有妖族,陸隱川也插翅難逃,墨流光不介意趁此機會賣個人情給謝陵,他能讓妖族不出手。


    謝陵明白他的意思,道:“謝了,我師尊從來不做沒有準備的事。”


    如果他真的是我師尊,他一定留有退路。


    墨流光看著謝陵的側顏,欲言又止。他想,他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謝陵,當年殺死陸晚夜也有謝道義一份,他和陸隱川之間,有著真正的血海深仇。


    “算了,由他去吧。”墨流光見謝陵全神貫注地觀察眼前的局勢,滿臉擔憂之色,默默地把這些話咽迴肚子裏。


    陸隱川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如果真的把仇恨施加在謝陵身上,謝陵也不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他。


    隨著陸隱川揭開自己的身世,各門各派的聲音就沒停過。


    禦獸宗,紅尺素撫..摸著手上的蜥蜴,看向陸隱川的眼神是忌憚也是讚賞。


    “陸晚夜傲骨錚錚,你身為他的兒子,要是不敢承認我反而會看不起你。但你也該知道,你不點破這重身份,我們會敬你,尊你,甚至幫你在天衍宗之間周旋,保你一命。但現在你是魔子,又有如此天賦,我們斷然不會放虎歸山,你會死。”


    陸隱川頷首:“我知道。”


    “你不後悔?你本該有大好前程。”紅尺素頗有幾分惋惜,如此驚才絕豔之人卻是他們的敵人。


    陸隱川執劍麵向天地:“魔族覆滅之時,我才兩歲,流落山澗十年,與狼為伍,後被天衍宗尋迴。我也曾把這裏當成我的歸宿,但顯然師宗主不這樣認為。他需要的是一柄可供天衍宗驅使的劍,就算我貴為九尊之一,在他眼裏也不過是流著魔族血脈的孽種。”


    陸隱川頓了頓,看向紅尺素,道:“今日多謝紅長老抬愛,但此地已無我的容身之處。不管我說不說出這個身份,我都是死路一條,索性就把話都挑明了,做個明白鬼總好過稀裏糊塗。”


    師無為步步緊逼,不給陸隱川半點生機,陸隱川此舉,確實像是被逼急了,魚死網破。


    紅尺素混跡大陸千載,並非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陸隱川的話也就騙騙那些涉世未深的玄門新人,對付他這種老怪物可就不管用了。


    “你做事一向自有章法,不可能全無退路。你今日當著天下人的麵自爆身份,無非是挑撥我們與天衍宗的關係。”紅尺素直接點出陸隱川的用心,他板著臉,神情嚴肅道:“我承認,你做到了。”


    當年天衍宗發起狩天計劃,這其中的關鍵人物就是雲棠。她在魔族的一舉一動都關乎著計劃的失敗與否,按理天衍宗要事無巨細地和各方勢力交流。


    可是天衍宗瞞下了陸隱川的存在,這一瞞就是兩百多年。兩百年,足以發生很多變故。


    在場和紅尺素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他們不會放過陸隱川,也不會讓天衍宗含糊過去。


    三屍宗的長老早就迫不及待,陰測測地冷笑道:“紅老鬼,別人不知道你,我可清楚的很,但這惜才愛才也得分場合分人。站在你麵前的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你不想動手沒關係,這人我們三屍宗要了。”


    三屍宗的長老祭出一具棺材,看向陸隱川的眼神怨毒。陸隱川從皇城殺到饒河,他們三屍宗的損失比任何一個宗門都要嚴重。其中不乏重點栽培的弟子和用魔族煉製的屍傀,在陸隱川血洗後,統統成了泡影。


    可以說三屍宗恨毒了陸隱川,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們是徹底沒有辦法和解。


    有一個三屍宗站出來,後麵的宗門開始權衡利弊。


    淩玉塵控製住身旁想要出手的長老,那雙桃花眼帶著笑意卻冰冷至極。他沒有開口說半個字,但目的已經很明顯,他管不了其他宗門,但魔情宗不許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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