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具人打開手上的圖,畫上是一位白衣如雪,冰冷如玉的道長,他麵白無須,長發束冠,猶如山巔白雪,看一眼就叫人過目難忘。


    謝遲問道:“可曾見過這人?”


    程修瞳孔驟縮,他極力地克製自己的表情,下垂的手緊握成拳。他認真地打量這張畫,麵對上麵那張熟悉的臉,平靜道:“沒見過。”


    謝遲瞥了他一眼,目光掃過他身後垂首不語的程書禮:“閣下可知這是何人?”


    程修搖頭:“不知。”


    謝遲道:“他是被天衍宗和皇朝通緝的犯人,殺人屠宗,還和魔族勾結,掠走十七皇子謝陵。他很危險,閣下當真沒有見過?”


    謝遲的聲音有種玉石碰撞的清脆感,他說話時靈力擴散,給人施加威壓。


    程修額上滲出冷汗,謝遲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敲在他心上,他的內心有所動搖,但最終還是堅定道:“沒見過。”


    程書禮躲在父親身後,微微發抖,他也看見了畫,但畫上的人和陸行淵除了臉一樣外,氣質方麵截然不同。


    畫上的人冰冷,但陸行淵鮮活,他很難相信這是同一個人,也不願意相信。


    謝遲輕敲桌麵,程修的反應沒什麽問題,看起來確實像是沒見過。但他身後的程書禮有一瞬的慌亂,謝遲看了看畫,又看了看程書禮,別有深意道:“我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人麵對這張臉不被吸引。”


    程書禮心裏一慌,垂首不語。


    謝遲起身道:“既然閣下沒見過,我就不叨擾了,我們走。”


    程修禮數周全,冷靜地把這群人送出門。當大門合上,他才驚覺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程書禮扶著椅子坐下,父子二人隔空對望。


    “爹……”程書禮欲言又止。


    程修深吸口氣,當機立斷道:“通知他,趕緊走。”


    程書禮聞言仿佛多了主心骨,身體裏的恐懼散了不少,連忙站起來朝著陸行淵的院子跑去。


    可是他還沒跑兩步,就撞上前來的李圓,他手裏的東西灑了一地。


    “你慌慌張張的做什麽?”李圓蹲下身去撿,程書禮卻沒理他,嘴裏念叨著:“白大哥……”


    李圓拉住他,揉著額角道:“出什麽事了嗎?白大哥出門了。”


    程書禮一驚,他迴頭看向程修,全身的力氣仿佛被人抽掉,癱坐在地。


    長街上,陸行淵出來幫忙采辦需要的丹藥,順便給銀狼買了點生肉。他這段時間體能消耗很快,需要大量的補充。


    陸行淵一心想著今後的事,全然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人流慢慢地減少,等到察覺到不對勁時,一位手持折扇的青年已經擋在他麵前。


    謝遲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眸光幽暗:“原來深色如此襯你,我差點沒認出來。”


    陸行淵瞬間警覺,他正欲後退,身旁又多出幾道身影。身披白色鬥篷的人封堵了他所有的退路,他們氣息深厚,顯然有備而來。


    別說陸行淵力量不足,就是陸隱川在這裏,恐怕也很難逃走。


    意識到差距,陸行淵沒有輕舉妄動。


    謝遲用扇子抵在陸行淵的胸膛上,威脅道:“陸隱川,娘親很生氣。你是忘了狼肉羹是什麽味道,想再迴憶一次嗎?”


    第二十六章


    三年前,陸行淵和謝陵進入傳承之地,消息全無。天衍宗和皇朝派出去的人遍尋不到他們的蹤跡,天衍宗懷疑陸行淵帶著謝陵離開了人族。


    他們擴大了尋找的範圍,和妖族取得聯係,在確定妖族境內也沒有二人的行蹤後,天衍宗把目光投向了饒河外的魔族廢墟。


    他們有理由相信陸隱川為了躲避追查,會帶著謝陵逃往魔族。


    如果他真的成功進入魔族的地界,和魔族匯合,對於人妖兩族而言,將是一場難以估量的災難。


    偏偏這個消息天衍宗不能對外宣布,他們甚至不敢說陸隱川失蹤,隻能借口他帶著謝陵遊曆,然後暗中布局,派人搜尋荒域所在,不惜一切代價要將陸隱川找出來。


    所幸陸隱川常年住在天衍宗和皇朝,在天衍宗的監視下,他從來沒有和魔族有過接觸。天衍宗有信心在他找到荒域前,把人攔下來。


    天衍宗的布局可謂是十分周密,隻可惜他們針對的人是正常情況下的陸隱川會思考的路線,而早在墜崖之前,控製身體的人就變成了陸行淵。


    陸行淵對天衍宗知之甚少,天衍宗對陸行淵一無所知。陸行淵並沒有去魔族,他選擇的是就近原則,大隱隱於世。


    但也因為不了解,陸行淵不知道天衍宗盯著魔族的一舉一動,事關魔族,不管是不是和他本人有關,天衍宗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謝遲會參與這次行動,純粹是這三年來等的不耐煩了。他在皇城少了兩個樂趣,自然要出來找點樂子。


    他身邊帶的那群護衛既是為了保護他,也是為了抓捕陸隱川。


    至於跟著陸隱川一起失蹤的謝陵,謝遲並不在意。陸隱川廢了他的修為是事實,就算救迴來了,沒有天材地寶養著,也不過是廢人一個。


    而且負責打探消息的人稱,陸行淵從出現在饒河起,就一直是一個人,他並沒有和謝陵在一起。


    天衍宗和皇朝的目標至始至終隻是陸隱川,謝遲也不會為了謝陵大費周章,他抓到了自己想抓的人,很快就帶著人離開了陽安城。


    他們來去匆匆,沒有過多的停留,除了兩個被盤問的宗門,壓根沒有人注意到。


    禦獸宗,因為謝遲等人的出現一直惴惴不安的程修在院子裏走來走去,謝遲的身份非比尋常,他說的話自然有一定的可信度。


    但程修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他接觸的陸行淵絕對不是濫殺無辜之輩,他相信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他向謝遲隱瞞了陸行淵的行蹤,但沒想到陸行淵並不在宗門內,龍十三托他出門采辦。


    程修放心不下,猶豫再三讓程書禮和李圓出門去找陸行淵,如果能趕在謝遲他們之前找到人,就讓他趕緊逃。如果不能,也得知道謝遲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程書禮和李圓出門半晌,二人迴來時皆是垂頭喪氣,他們沒有找到陸行淵,還打聽到謝遲走時身邊多了個人。


    這個人不用說他們也能猜到是誰。


    程書禮心情複雜,他擔心陸行淵又對謝遲說的話十分在意,這些天的相處讓他在感情上更偏向陸行淵。


    “我不相信白大哥是這樣的人,他隻有金丹期的修為,真的能從天衍宗和皇朝的拘捕下逃脫嗎?”程書禮坐在椅子上,給自己灌了一口茶,堅定道:“那個人肯定是在詐我們。”


    程修沒有開口,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他覺得謝遲手上那張畫上的人有點眼熟。當然,不是那種和陸行淵一樣的眼熟,而是氣場。


    “白大哥被他們帶走了,那他的狼呢?”坐在椅子上緩過氣來,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李圓道:“他今天出門的時候並沒有把狼帶上。”


    程修和程書禮轉頭看過來,父子二人對視一眼,起身朝著陸行淵的院子趕去。


    銀狼還在屋子裏,他今天睡得沉,程修他們進了房間,他也隻是動了動耳朵,沒有爬起來。


    看到銀狼還在屋子裏,他們三個人的神情更加複雜。


    謝遲的目標隻是陸行淵,似乎並不知道他身邊還有一頭狼。


    “現在怎麽辦?”程書禮現在六神無主,看到銀狼反而更加難受。


    程修歎了口氣,道:“等銀狼醒來再說吧。”


    銀狼和陸行淵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現在陸行淵被人帶走了,留下銀狼在禦獸宗,也不知道它醒來後會不會暴怒。


    銀狼安安穩穩地一覺睡到半夜,他醒來時下意識地抬頭去看旁邊的位置,這裏應該躺著陸行淵。但是這一次他的視線撲了個空,銀狼藍色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疑狐之色。


    他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從床榻上爬起來。外間亮著燭光,他從屋子裏跑出去,看見的卻不是陸行淵。


    程書禮坐在桌邊,盯著桌子上的燭火發呆。銀狼的動靜驚醒了他,他迴頭視線和銀狼撞了個正著。


    銀狼有所遲疑,往前的步子頓住。


    深更半夜,程書禮不應該在這兒。他駐足審視,沒有輕舉妄動。


    程書禮看見他有些激動,連忙起身走過去。銀狼步步後退,眼神戒備。程書禮見了,隻得停下腳步,心頭百感交集,一時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口。


    “小狼,你以後隻能跟著我們了。白大哥他……”程書禮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沉重地歎了口氣。


    銀狼的眼神一變,怒意一閃而過。


    程書禮是什麽意思?陸行淵丟下他走了嗎?


    銀狼轉頭朝著門外跑去,程書禮一驚,連忙衝過來想要抓住他。


    “小狼,你別衝動,你追不上他們的,白大哥肯定也不希望你追過去。”程書禮急切地喊道,就怕銀狼直接闖出禦獸宗。


    銀狼往前的動作一頓,他停下腳步,迴頭看著程書禮。


    皎皎月色下,銀狼渾身的皮毛像是在發光一般,星月交匯,白光一閃而過,本該站著銀狼的地方,多了一位俊秀的公子哥。


    他白衣如雪,麵如冠玉,長發披散,頭上長著一對狼耳朵,身後還有一條狼尾。


    滿心擔憂的程書禮目瞪口呆,嚇的連連後退,指著謝陵說不出話來。他身在禦獸宗,對妖獸的進階再清楚不過。看到謝陵化形,他腦子裏一團漿糊,完全沒敢往妖族的方向想。


    謝陵攏了攏身上的衣衫,看著程書禮追問道:“你剛剛說的話什麽意思?他們是誰?”


    程書禮迴過神來,驚慌道:“你是誰?你怎麽……怎麽……”


    他有些語無倫次,這實在超出他的想象。


    謝陵沒有耐心慢慢給他解釋,情熱是融合靈力,重新化形的關鍵期,在沉睡之前,他最後一次感覺到陸行淵的氣息已經是上午,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不快點,說不定就來不及了。


    謝遲這一刻,下意識想的是三屍宗又在作妖。


    “你要是真的擔心他,就直接告訴我出了什麽事。”


    提到陸行淵,程書禮心裏的恐懼消了不少,把今天白天的事說了一遍。聽到謝遲帶走了陸行淵,還給他扣上掠奪皇子的罪名,謝陵麵色微變。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們那麽快就找來了。


    “謝遲這個人心狠手辣,想要保全你們宗主,最好一口咬定什麽都不知道,不管是我還是他。”


    謝遲的目標應該是陸隱川,但此刻在那具身體裏的人明顯不是本人,謝陵有些擔心陸行淵被看出來。


    一旦旁人知道他是魔族奪舍了陸隱川,說不定更會順水推舟,有理由一口氣除掉他們二人。


    謝陵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不管是陸行淵還是陸隱川,都應該由他親手處置。


    謝陵警醒程書禮後,直接離開了禦獸宗。以他如今的修為,肯定追不上謝遲等人,而且他此刻知道的消息還太少了。


    為什麽陸隱川會被天衍宗和皇朝通緝?是因為在懸崖上對他動手嗎?


    但上一世同樣如此,也沒見天衍宗和皇朝有什麽表示,反而默認他的死亡。


    還是說是因為這輩子他們兩個人都墜|落懸崖,陸行淵這一舉動,在天衍宗和皇朝看來是一種背叛?


    謝陵越發的覺得在陸隱川的背後,隱藏著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月色茫茫,化身為狼的謝陵站在懸崖之上,仰天嘯月,狼嚎穿透森林,那是頭狼在唿喚自己的族人。


    這一刻,不管狼族是在捕獵,還是在分食獵物,在謝陵的唿喚下,它們紛紛朝著謝陵跑來。


    森林中的狼嚎此起彼伏,林中的妖獸齊齊避讓。一頭狼不可怕,但要是一個森林裏的狼都聚集起來,足以把擋在眼前的獵物全部撕碎。


    謝陵召集來了自己的族人,他要他們去傳遞訊息,一定要找到陸行淵的蹤跡。


    仙門之首,天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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