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旌陽嗬嗬一笑,迴過頭來,說道:“這麽巧,觀世音尊者也在這兒?”


    觀音菩薩說道:“五方揭諦說孫悟空被一個凡人給放了,如來佛祖特地差我來看看,是否需要將其擒拿歸案。然後看到孫悟空在天師眼皮子底下駕雲走了,天師未曾阻攔,想來天師一定是奉了玉帝旨意來赦免他的吧?既然如此,我就迴稟佛祖,不須掛懷了。”


    聽了這話,許旌陽氣得夠嗆,但是卻無法反駁,因為孫悟空的確是他眼睜睜看著走的。而且,玉帝的確沒有要求任何人緝拿越獄的孫悟空。沒想到,觀音菩薩竟以此為借口,開脫了五方揭諦擅離職守的罪責。


    許旌陽哼了一聲,說道:“難道觀音菩薩早就有釋放孫悟空的打算嗎?兩界山土地什麽都知道。”


    觀音菩薩笑道:“孫悟空本來就罪不及死,當年如來佛祖鎮壓他時,玉皇大帝也有言在先,待他災愆滿日,自然就會放他出來。所以,我的確想放他,但是也不敢擅自做主啊,凡事還需唯玉帝馬首是瞻。”


    許旌陽冷笑道:“真的難得觀音菩薩有此忠心啊。”


    觀音菩薩說道:“靈山上下無不對玉帝忠心耿耿,玉帝之患一直以來隻在肘腋之間啊。”


    許旌陽怫然變色,說道:“觀世音尊者,這是挑撥玉帝與近臣的關係嗎?”


    觀音菩薩頷首道:“貧僧失言了。”


    許旌陽說道:“老道告辭了!”


    “許天師,山高水長,後會有期啊!”觀音菩薩笑嗬嗬看著許天師走遠了,這才急忙往東而去!


    孫悟空離開陳玄奘之後,卻沒有急於迴花果山水簾洞,而是在天地之間盡情戲耍了一會兒。這讓觀音菩薩有機會趕到了他的前頭,來到了東海。


    東海龍王敖廣見到觀音菩薩突然大駕光臨,慌不迭出來迎接,觀音菩薩說道:“老龍王,貧僧有一事相求啊。”


    敖廣說道:“菩薩盡管吩咐。”


    “你可知道孫悟空已經從五行山下出來了嗎?”


    敖廣說道:“這個闖禍精放出來了,天下又要大亂了。”


    “他如今已經做了取經人的徒弟,”觀音菩薩說道,“隻是這猴子本性頑劣,不服管教,被取經人說了幾句,他就負氣走了。”


    敖廣笑道:“五百年了,這猴子的氣性還這麽大。”


    “但是取經之路艱險異常,取經人離了他寸步難行,”觀音菩薩說道,“所以我想請老龍王去勸勸猴子,讓他迴到取經人身邊。”


    敖廣說道:“我們都是老鄰居,往年也是不打不相識,菩薩放心,我這就去找他。”


    “不急!”觀音菩薩說道,“那猴子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貨,他雖然本性頑劣,但也是講道理重情義的,我這裏有一幅畫,你可以掛在後壁上。”


    敖廣接過畫,展開一看,畫的是圯橋進履的故事。


    秦朝時,張良為報國仇,刺殺秦始皇不中,逃入山中,遇到太白金星指點,來到下坯尋師。仙人黃石公奉旨下凡,在圯橋等候張良以便傳他奇書。見張良走過,黃石公故意脫履,喚張良替他穿上,張良依言為之進履。如此反複了三次,張良略無一毫倨傲怠慢之心,黃石公欣然收徒,令他五日後圯橋等候傳書,張良遲到;又五日,張良三更便開始等候,終得驅兵遁甲、安邦定國之奇書。後來,張良果然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太平後,棄職歸山,從赤鬆子遊,悟成仙道。


    觀音菩薩說道:“那猴子是個機靈人,你隻去花果山請他到水晶宮做客,看到這幅畫之後,自然會觸動他的心思。到那時候,你再對他說:你若不保唐僧,不盡勤勞,不受教誨,到底是個妖仙,休想得成正果,不可圖自在,誤了前程。”


    敖廣說道:“菩薩放心,我這就去請他。”


    觀音菩薩合十行禮,說道:“老龍王,有勞了,貧僧代取經人謝你了。”


    敖廣立即前往花果山,觀音菩薩則趕往兩界山,遠遠地看到陳玄奘孤孤零零,一隻手柱著錫杖,一隻手揪著韁繩,淒淒涼涼,往西前進。觀音菩薩看在眼裏,心疼至極,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帶著金蟬子飛躍千山萬水,奔赴大雷音寺,取得三藏真經,解脫無數苦難。樂事,作為取經大業的總負責人,她卻不能這麽做。


    觀音菩薩變作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手捧一件綿衣,綿衣上有一頂花帽,向陳玄奘走去。玄奘慌忙牽馬,立於右側讓行,但是眼角處瞥了一眼老太太,然後頓時覺得有幾分親近之意。


    菩薩問道:“你是哪裏來的長老,孤孤淒淒獨行於此?”


    陳玄奘說道:“弟子乃東土大唐人氏,奉聖旨往西天拜活佛求經。”


    菩薩說道:“西方佛乃大雷音寺天竺國界,此去有十萬八千裏路。你這等單人獨馬,又沒個伴侶,又無個徒弟,你如何去得?”


    玄奘禁不住眼圈發紅,竟流下淚來,說道:“弟子日前收得一個徒弟,誰知道他性潑兇頑,我說了他幾句,他就跑了,拋下我一人在此。”


    菩薩笑道:“徒弟跑了就跑了嘛,你哭什麽呀?”


    “老人家,貧僧不是哭徒弟,而是……而是……”陳玄奘說道,“貧僧見到您就說不出的親切,貧僧自出長安以來,餐風露宿,曆盡苦厄,也沒個知心貼己的人說說話,但是今天見到婆婆,就像見到了自己的親人一樣。”


    觀音菩薩的眼圈也不禁紅了,金蟬子曾經說過,不論他輪迴多少次,或許他會忘記觀音姐姐,但是他對觀音姐姐絕對不能改變。


    觀音菩薩說道:“放心吧,那猴子還會迴來的。”


    陳玄奘說道:“那猴子兇頑得很,即使迴來了,也不服我的管教。”


    觀音菩薩說道:“我有這一領綿布直裰,一頂嵌金花帽,我把這衣帽送了你罷,隻要你徒弟戴上這帽子,保管以後對你言聽計從。”


    陳玄奘半信半疑地看著老太太,說道:“老人家,這……這是什麽帽子啊?”


    觀音菩薩說道:”我這裏還有一篇咒兒,喚做定心真言,又名做緊箍兒咒。你可暗暗地念熟,牢記心頭,再莫泄漏一人知道。今後,他若不服你使喚,你就默念此咒,他便任你驅使了。”


    陳玄奘附耳過去,聽老太太傳授他定心真言。


    陳玄奘的身上散發著成年男子的氣味,觀音菩薩離他如此之近,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馬起來,她握住了陳玄奘的手,癡癡呆呆地看著陳玄奘的眼睛,她真想說一句:“你抱抱我。”


    但是,她不敢。


    她隻恨這篇緊箍咒兒太短,一會兒就傳授完了。


    她戀戀不舍地鬆開了陳玄奘的手,陳玄奘說道:“多謝老人家。隻是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觀音菩薩喃喃地說道:“傻孩子。”然後毅然絕然地化作一道金光,走了。陳玄奘這才知道老太太竟然是觀音菩薩,心中十分慌亂,怪自己為何對觀音菩薩竟然有了非分之想。


    他收了衣帽,藏在包袱中間,坐於路旁,誦習定心真言,來迴念了幾遍,念得爛熟,牢記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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