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乾川順著喬曼滴落在瀝青路麵上的血跡,一路往前搜尋。


    穿街拐巷,最後追到一條兩三丈寬的河流,河水翻滾,川流不息。


    喬曼卻消失得無聲無息,杳無蹤跡。


    朱乾川狠狠咬緊牙關,轉身掉頭就走。


    招了輛黃包車,去往中央飯店,找上了厲梟。


    “喬曼跑了?”厲梟麵無表情道。


    “對。”朱乾川抿緊薄唇,開口認罪,“督軍,這件事,是我辦事不力。”


    “全城各大醫院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挖出喬曼。”厲梟冷眉厲目,神色烏雲密布。


    “喬曼不知行蹤,那就是個不可估量的炸彈,誰也不知道,她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爆炸。”


    “我剛接到戴隊長讓人送來的十萬火急情報,安安與顧斯銘已經混入到被抓捕的女郎當中,今晚就會押往南城郊區的日國軍事基地。”


    “我交代了顧大總統的副官馬成,準備率軍作戰,我將親自指揮這場攻打日國軍事基地的戰役,徹底剿殺佐藤大佐。”


    厲梟眯起狹長的眸子,淡漠地看向朱乾川,“這種敏感時刻,一點火星就會引起戰爭爆發,血流成河,你卻放任喬曼亡命逃生,簡直罪不可赦。”


    朱乾川頂了頂上顎,麵色窘迫,帶著一絲忿怒,“督軍,喬曼逃跑了,我也不想!我當時對著她心髒下麵兩寸位置,連開兩槍,她癱倒在床榻上像一灘爛泥,沒想到還能跳窗而逃。”


    “你再狡辯,又能如何?”厲梟臉繃如鐵,寒涼的眸子剜了眼他,“事情辦砸了,就馬上去彌補。一定要抓到喬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這就去辦。”


    朱乾川忍氣吞聲,眯著陰冷的眸子,疾步往外走。


    “等等。”


    厲梟喊住他,從桌上拿出一串車鑰匙遞了過去,“飯店前院那輛停靠在左邊梧桐樹下的黑色汽車,是戴隊長的車,你先拿去用,大大小小的醫院都排查一遍,絕不能讓喬曼逃脫……”


    “好。”


    朱乾川沒等他說完,就轉過身,走出了房間。


    厲梟打開剛收到一盒子精致小巧的車把式刀,拎在手裏,找到在正堂吃飯的沈逸風。


    “時間緊急,馬上把這些東西轉交到戴小姐手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紅色組織那邊,肯定是以戴小姐為首,安排的人手混入大華戲院,混進那群被抓捕的女郎當中。”


    沈逸風咽下最後一口飯菜,翻出車把式刀看了看。


    造型可愛,像條活蹦亂跳的小魚,首尾兩端用紅色絲線纏繞成絡子。


    戴在手上,就是一件特別漂亮的手鏈子。


    誰也想不到,拔開刀刃,它就是殺人利器,一刀封喉。


    女郎們利用它,瞅準時機就可消滅日國鬼子,救己救人。


    “厲哥,交給小騙子嘛,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沈逸風痞笑著拍打胸膛,砰砰作響,又接著道,“厲哥,馬成讓我轉告你,化整為零進入南城沒問題,但將近一萬的兵力,不管放在哪裏都太紮眼。”


    “他最後敲定了南城郊區的死人堆亂葬崗,除了死人,就再也沒有活人會在那裏逗留徘徊,日國鬼子就更不可能去。”


    “他的意思,一萬兵士都裝成死人躺在亂葬崗,等待厲哥你去統帥。”


    “厲哥你這搖身一變,變成統領無數鬼魂的閻王爺老子。”


    厲梟,“……”


    沈逸風笑眯眯起身,邁開大長腿,旋風般刮走了。


    厲梟也跟著步出飯店,忙得連軸轉。


    按照顧大總統給出的清單,四處聯絡中央軍政府那些忍辱負重的愛國軍官,聚集在南城的玄武湖湖心一艘雕梁畫棟的樓船。


    厲梟當仁不讓,坐在主位上。


    十幾位年齡各異的軍官,表情正氣凜然,分別坐在左右兩邊。


    商討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敲定了最完善的計劃,和各項小細節。


    眾人兵分兩路。


    一路跟隨厲梟去往距離南城百裏開外的日國軍事基地。


    另一路穩住中央軍政府,調遣所有能調遣的兵士,假扮紅色組織隊伍,夜襲特高科,爭取一鼓作氣把顧大總統從監牢裏撈出來。


    厲梟離開玄武湖,前腳返迴中央飯店,沈逸風後腳就跟進門,擦了把額頭黏涔涔的汗水。


    “厲哥,你可真神啊!確實就是你說的那樣,小騙子剛接了那箱子小魚刀,她的組織就吩咐她帶了幾個作戰勇敢的女郎,和傅小姐一樣,也混進了大華戲院。”


    “現在隻剩下我和你了,我們什麽時候開火,剿滅狗日的小鬼子?”沈逸風搓了搓手,一副躍躍欲試的興奮樣。


    “等戴隊長傳來了消息再說。”厲梟淡聲道。


    晚上八點半,街道兩旁的路燈依次亮起,華燈初上。


    本該熱鬧的仲夏夜,卻行人稀少,小攤小販都見不著。


    這兩天日國鬼子到處遊蕩,見女郎就抓,孕婦也不放過,不配合就槍殺。


    大街小巷的地麵上,枉死的前人鮮血未幹透,又被後來者的鮮血染紅。


    酷熱的空氣中,彌漫死寂的氣息。


    厲梟把南城地圖鋪在桌上,仔細看著一寸寸的山丘河流標記。


    沈逸風歪躺在座椅裏,端了杯咖啡,左等右等,等得實在不耐煩。


    戴容洲的最新情報,終於送來了。


    隻有六個字,“淩晨時分,押運。”


    厲梟收了地圖,看了眼懸掛在床頭的懷表,十一點整,可以出發了。


    “逸風,走。”厲梟言簡意賅道。


    沈逸風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筆直站好,“是,厲哥。”


    打完福廣戰役那場勝仗,他就再也沒有痛痛快快摸過槍,殺過敵,早就憋了口氣,想要痛痛快快幹一仗。


    飯店外麵,燈光葳蕤,籠罩住厲梟寒冽的身軀。


    長臂霍然打開車門,上了車,朝駕駛位上的沈逸風沉聲說道,“先去亂葬崗找馬成。”


    沈逸風愕然迴頭,“一萬兵士啊厲哥,人多動靜大,老子真心害怕還沒有摸到佐藤大佐的老巢,就被狗日的小鬼子發現給一鍋端了。”


    “我自有辦法。”厲梟神色沉靜。


    沈逸風怪叫一聲,“啊?什麽辦法能把一萬兵士神不知鬼不覺地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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