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朱府。


    傅安安繞到倚梅樓,換了套幹淨清爽的夾棉旗袍,墊上月事帶後,蹲下身從床底的小箱子裏摸出一隻手槍,用手帕包裹住,叮囑春雀守著院子。


    從嫁給朱乾川之後就蒙塵的手槍,該用上了。


    她孤身一人,去了徐老大夫住的迴春堂。


    天色將晚,寒風吹得枯枝嗚咽作響。


    兩個小學徒在堂內翻曬藥材,傅安安走進內室。


    徐老大夫一邊摸著花白的長胡子,一邊眯著眼看醫書,仙風道骨的模樣。


    傅安安走過去,解開手帕,翻出裏麵的手槍,手腕一翻,幹淨利落,對準徐老大夫的太陽穴。


    “徐老,姆媽每天讓你給我開的藥,是滋補的,還是另有用途?”


    徐老大夫抬頭,就看到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自己。


    看那架勢,端然肅穆,不像是不會打槍的人。


    隻要眼前的女郎手指微扣,他這條命就該交代了。


    徐老大夫嚇得,一骨碌從座位上滾下去,跌跪在傅安安腳邊,“夫人,饒命……饒了老夫這條命。”


    “是老夫人,都是老夫人吩咐我這麽做的。如果我不答應,她就要殺害我唯一的孫子,我隻好答應她,把給夫人您喝的滋補藥,換成讓您假孕的藥。”


    “當時我不知道老夫人什麽意思,後來,少帥迴來了,要夫人您下堂,我才知道,老夫人是打算借著您懷了野種的名義,把夫人您趕出門,順便……順便吞了您的嫁妝。”


    好個一石二鳥之計。


    這麽簡單粗暴的方法,偏偏奏效無比。


    枉費她這三年把朱老夫人當自己親生姆媽一樣伺候,噓寒問暖,人家卻隻在乎她的豐厚嫁妝。


    傅安安眸色劃過冷芒,“啪”收了手槍,讓徐老大夫寫好罪狀,簽字畫押,然後吹幹墨跡,折疊得整整齊齊攥在手心。


    “放心,我不會殺你,現在是民國新政府,你謀財害人犯了罪,自有軍政府量刑定罪。”


    徐老大夫聽後,癱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朱老夫人,您害慘我了。”


    傅安安迴到倚梅樓,藏好手槍和徐老大夫的供詞。


    春雀氣鼓鼓跑過來,手裏拿著嫁妝單子。


    “小姐,這段時間我們不在,老夫人叫人砸了庫房,把你的嫁妝賣的賣,當的當,還有一些作為聘禮送到了喬家,真是,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春雀快氣死了,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小姐,她們就是看著老爺夫人還有大少爺都不在了,傅家沒人給你撐腰,才這樣往死裏欺負你。”


    “嗯,我知道。”


    傅安安眼前閃過淒涼落敗的傅府,還有戰死卻被汙蔑為漢奸的父兄,慘死的姆媽,心口疼得厲害。


    不過,眼下,得先處理假孕這件事。


    稍後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管事黃媽笑吟吟,端了碗濃黑的藥送進來。


    “少夫人,老夫人疼愛你,把你當眼珠子一樣疼,盼著你身體健健康康,快點喝吧。”


    “有勞黃媽了,先放著,我等涼了再喝。”


    黃媽仔細端詳了會兒傅安安的臉色,見她毫不知情的樣子,爽快地點了頭,“行,老夫人還有事情找我,那我先走了,少夫人你記得喝藥。”


    等她走後,傅安安端起那碗藥,一滴不剩倒進了窗邊插著臘梅的深口大肚花瓶裏。


    春雀變了臉色,“小姐,老夫人想毒死你嗎?”


    傅安安搖頭,“為了朱府臉麵和少帥前程,她不敢下毒手。”


    但背地裏肮髒下流的手段,少不了。


    “雀兒,明天開始,你去廚房尋個可靠的人,盯緊黃媽,看她找了誰給我煎藥,煎完後的藥渣,全部收攏。”


    “是,小姐。”


    春雀馬上取了幾十個大洋出門去辦事。


    良久,春雀掀開門簾子進來,衝傅安安連連點頭。


    傅安安便知道事情辦妥了,稍微鬆了口氣,草草吃了幾口溫熱的飯菜,洗漱完畢,熄了電燈上床睡覺。


    半夜時分,被一股子燥熱給悶醒了。


    睜開眼,慕然發現床頭立了一道黑色身影,驚得她差點失聲尖叫。


    “朱乾川,大半夜的,你扮鬼呢?”


    傅安安擰亮電燈,橘黃的光芒灑在她白皙的臉上。


    瞳仁漆黑,紅唇嫣然,美得驚心動魄。


    朱乾川看呆了。


    在咖啡廳,因為她,他被督軍一句話就卸了職,心裏窩火得很。


    去喬家打算找喬曼消消火,結果,因為聘禮不夠豐厚沒有讓喬曼父母滿意,左一句右一句刺他。


    最後還是喬曼打圓場,拉著他走進她的房間,邊吻邊撫摸他到處點火。


    為了不傷害肚子裏的孩子,他忍住了。


    半夜迴到家,那團肆意的火壓不住,讓他直接摸上了傅安安的床。


    如今,她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包括遲遲未圓的洞房。


    可想到她這幅嬌媚的身子,他都沒品嚐過,婚前就被別的男人享用了,婚後又懷了野男人的小野種,他的胸膛,就有一團熊熊烈火。


    欺人太甚。


    傅安安欺他太甚。


    傅安安從床上坐起來,迅速找了件流蘇披肩披在肩頭擋住胸口,盯著眼前的男人,眸色冷靜無波。


    朱乾川對上她清冷的瞳孔,質問道,“老實交代,肚子裏的野種是誰的?”


    “去問你的好姆媽吧。”傅安安開口,慢悠悠笑了,“她為了你如願娶到喬曼,不惜潑我髒水,不顧朱家臉麵,甚至給你染了頂綠帽子。”


    朱乾川壓根不信,“我姆媽一身風骨,不是你想汙蔑就能汙蔑的。”


    看著她唇邊毫不在意的笑,他心底的火又旺了,挺拔身軀猛地壓下去,咬住她白玉般的細嫩脖頸。


    “你放手。”


    傅安安雙手推拒他的胸膛,用力掙紮。


    洞房花燭夜,她是做好了準備,要把自己清清白白的的給他。


    而不是像現在,以屈辱的姿勢被他壓在床上強迫著。


    尤其,他已經愛上了喬曼。


    身上此刻還殘留著喬曼的味道。


    真惡心。


    眼看朱乾川的唇又壓了過來,傅安安再也忍受不了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


    她“哇”的一聲吐了。


    吐得朱乾川滿頭滿臉。


    眉眼俊朗的男人,瞬間狼狽又惡臭。


    “傅、安、安!”


    朱乾川氣炸了,眼中閃爍要吃人的光,大手卡緊傅安安的脖頸,一點點收力。


    傅安安被卡的快要喘不過氣,眼前陣陣發黑。


    朱乾川是真的發狠想要掐死她。


    傅安安沒有掙紮,心底最後的那抹不甘,化為灰燼。


    “愛你一場,就讓我們好聚好散的,行嗎?”


    朱乾川聽了,身軀一頓。


    傅安安借機猛地推開他,抬手把鬢邊的亂發挽到耳後,淡聲說道,“少帥明天有空的話,傍晚六點左右,請你看場好戲。”


    “好。”


    他倒要看看她又要耍什麽花樣。


    朱乾川的理智迴籠了,盯著傅安安看了眼,走到隔間洗漱,清理幹淨後轉身出了門。


    傅安安渾身疼痛躺迴到床上。


    春雀驚醒了,匆匆跑進內室,看著傅安安脖子上一片青紫色的掐痕,嗓子眼含著哭腔。


    “拿冰塊給你敷,小姐你先忍忍。”


    傅安安一動不動,等著春雀小心翼翼給她敷完冰塊,問道,“雀兒,兩個月前的那塊玉佩還在不在?”


    “我放在你的首飾盒裏麵了。”


    春雀跑到梳妝台邊,打出首飾盒,取出一塊翡綠色的方形玉佩,正中央雕刻著“永樂長安”四個字。


    傅安安一把接過,仔細地看了看,冷笑了聲。


    為了栽贓陷害她,朱母送了這塊價值連城的玉佩,出手夠大方的。


    明天的那場戲,她要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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