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釉吃著那份沒什麽味道的原麥麵包,“沒有。”許嘉言又問:“那我有沒有擠到你?”沈青釉說:“沒有。”“這麽厲害?!”許嘉言似乎對於自己昨晚的表現十分吃驚,開心地說:“那就好,看來我超水平發揮了!”沈青釉沒有說話,隻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暗暗揉了揉眉心。兩人吃完早飯,按照計劃好地路線,前往距離酒店500米左右的森林公園。估計住在這裏的遊客大部分都會去森林公園轉悠一圈,酒店特意在房間裏麵準備了一些去公園裏麵遊玩的必備物品,比如雨衣、雨靴、登山杖等。森林裏麵的濕度較大,即便沒有下雨,穿行在叢林之中也會弄濕衣服。許嘉將兩件一次性雨衣裝到背包裏以備不時之需,又看了看自己穿來的帆布鞋,坐在門口的鞋凳上麵,找了一雙鞋套,套上一雙經過高溫消毒的黃色雨靴。沈青釉穿著防雨防滑的登山鞋,倒是不用再特意換雨靴,他站在門口等了許嘉言一會兒,等他換好鞋子,抬手將掛在門口的那頂他送給許嘉言漁夫帽摘了下來,戴在了許嘉言的頭上。許嘉言還坐在鞋凳上麵整理褲腿,察覺到沈青釉幫他戴了帽子,抬起頭對他笑了笑。沈青釉盯著他的笑臉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酒會那天晚上,你是為了我才去兼職模特的?”許嘉言明顯一怔,遲疑了半晌才說:“不是啊,我就是為了賺錢。”沈青釉說:“賺錢是為了什麽?”“賺錢當然是為了……”許嘉言瞬間有些卡殼,飛快地忽閃了幾下眼睛。他一時不知如何解釋,隻好逃避地將眼睛垂了下去。他想有所隱瞞,可是真相確實如此,一個小時的費用對他有著極大的誘惑,但是當眾穿裙子的那種羞怯感,也讓他的十分掙紮,兩廂拉扯,想要好好迴報沈青釉的那份心情還是占了上風,甚至在他還沒有拿到工資之前,他就開始設想這筆錢應該怎麽用了。沈青釉在他麵前蹲下,幫他整理著帽子上的係繩,沉聲說道:“許嘉言,我們認識快半個月了吧。”許嘉言想了想來時的日期,如果四舍五入一下,確實有半個月,他應了一聲,又聽沈青釉說:“那能不能不要再跟我這樣見外了?”許嘉言還未出聲,沈青釉又說:“你以這樣的盛情款待我,我又要以什麽樣方式迴報你?”許嘉言急忙擺手:“話不是這樣說的,明明是你先對我好的,我才……我才想要迴報你。”沈青釉說:“那迴報之後呢?”“之後……?”“你要跟我斷絕往來嗎?”許嘉言忙說:“不是不是,我沒想要跟你斷絕往來,我就是覺得,我不能單方麵接受你的付出,雖然我們兩個有婚約在身,但那隻是長輩們的口頭約定,你不需要……”沈青釉似乎並不想從他口中聽到關於婚約的事情,直接略過這個話茬,繼續剛剛的話題,“人情往來,都是有往有來,我不認為我對你淺薄的付出,可以得到你如此盛大的迴報。既然你之前想要跟我清算清楚,那現在我也要將這份溢出來的迴報還給你。”沈青釉明明是蹲在他麵前跟他說話,可眼睛裏的那份篤定精明,像是直接將他拉到了談判桌上。許嘉言覺得自己可能是哪一步走錯了,他好像不應該跟一個商人算得這麽明白,“真的不用。”沈青釉沒有理他,從鞋凳旁邊的一個小櫃子上拿下來幾張紙。許嘉言微微一瞥,第一眼就瞧見那白紙黑字上麵寫著四個大字“租賃合同”。第17章 許嘉言眨了眨眼,問道:“這是什麽?”沈青釉抽出其中的幾張紙遞給他,“租賃合同。”許嘉言略顯疑惑地接過那份合同,慢半拍地說:“我知道是租賃合同……是租哪裏的合同?”沈青釉說:“我家。”許嘉言震驚:“你家?你要出租房子?”沈青釉說:“有什麽不妥嗎?”許嘉言說:“沒有沒有。”那一個月得多貴啊?他剛想翻開合同看看沈青釉的房租定價,就發現這份合同上麵的甲乙雙方都已經就位了。甲方當然是房主沈青釉,而乙方則是房客許……許嘉言?!許嘉言猛地一怔,不可思議地將合同拿到距離眼睛5公分的地方仔細查看,確認內容沒有看錯之後,詫異道:“我是乙方?”沈青釉點了點頭。許嘉言說:“可是你家房子我租不起啊!”哪怕隻是把二樓的那間客房單獨租給他,以沈家的居住條件以及地理位置,他都租不起。沈青釉說:“當然不是以直接貨幣的形式租給你,你還需要付出一些人工成本。”“人,人工?”“對,我今早搜了搜關於東區的房租價格,確實不在你的心理承受範圍之內,我們暫且不談婚約問題,單從你爺爺和我爺爺的關係來講,足夠讓我以三折的價位租給你。”“三折?!”“你爺爺很小的時候救了我爺爺一命,你不知道嗎?”許嘉言說:“知道,奶奶跟我說過,好像是沈爺爺小時候掉進冰窟窿裏了,是我爺爺把他救上來的。可那是我爺爺做得事情,跟我有什麽關係……”沈青釉說:“我現在所住的那套房子,嚴格來講,是通過我爺爺當年的根基,才促使我如今有能力買到。如果沒有我爺爺,那麽現在住在那套房子裏的人,不知道姓沈,還是姓王。”話是這麽說,可是……“可是,就算打了三折,我也付不起你家的房租啊。”“所以我剛剛提到了人工成本。”許嘉言想了想,“人工的話,我能做什麽?”沈青釉見他略有鬆動,乘勝追擊,“房子那麽大,隻有王姨一個人在負責,她的主要工作是做飯,打掃這方麵不歸她管,平時的打掃都是交給小時工,一個小時800……”沈青釉沒有說完,許嘉言立刻說道:“你騙人,a市的消費水平雖然很高,但隻是負責清潔衛生的小時工一個小時100塊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大部分都是在50塊左右,一個小時800那是我穿著裙子站在戶外兼職模特的錢。”沈青釉眨了一下眼,沒想到眼前這個沒怎麽見過世麵的小木匠,腦子轉得還挺快,他非常嚴肅地考慮了一會兒,“如果你想穿著裙子在家裏打掃,我不介意。”許嘉言聽完他的話,竟然也跟著沉默下來,半晌才偷偷地說:“那會不會有點變態?”沈青釉跟他對視幾秒,掩著鼻子咳了一聲,“我說了,我不介意。”許嘉言衝著他“嘿嘿”笑了一下,低頭翻了翻合同,合同上麵的內容跟沈青釉說得差不多,大概就是以三折的價格把他現在所住的那間房子租給他,支付不起的部分可以按照小時工的計薪方式抵扣,而他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在閑暇的時候打掃房子、清理庭院,雖然以沈家的麵積來講,這些活全部幹下來也並不輕鬆,但是許嘉言還是覺得自己占了便宜。但他和沈青釉這樣來迴來去地互相迴報,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沈青釉看出他在思考,問道:“你現在住在我家,有什麽不方便嗎?”許嘉言搖頭,“沒有。”“那你上次突然想要找房子,確實不是因為我的行為讓你覺得不舒服,隻是單純地不想麻煩我太多?”許嘉言點頭,沈青釉對他向來禮數周全,自身涵養也非常好,他確實隻是單純地覺得太麻煩他了,所以才想盡快搬出去。沈青釉說:“既然如此,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如果平白借住在我家讓你覺得很有壓力,那麽現在你付了房租以及勞動,應該可以抵消掉你內心的不安。反正你都是要找房子,住在熟悉的人這裏,總是要比住在刑案現場或者酒鬼隔壁來得安心。”許嘉言聽他說完,略有些驚喜地問道:“我們現在算熟人了嗎?”沈青釉隔著漁夫帽拍了拍他的腦袋,起身說道:“我不會讓陌生人住在我家這麽久。”兩人在門口聊了將近半個小時,出門的時候太陽已經轉到了九點鍾的方向。山風刺骨,相比山下的溫度低了至少3、4度,許嘉言穿著昨天帶來的那件卡其襯衫,外麵套著行李箱裏的那件夾棉外套,穿著雨鞋,戴著漁帽,手裏拎著一個小桶,一路上興致勃勃地前往他們今天上午要去的第一個目的地。森林公園很大,有樹木盤根錯節的原始部落,也有如油畫一般清新浪漫的泉水小溪。這裏最出名的一處風景要數藏在樹林深處的一口“五彩池”,池子不大,卻清澈見底,水麵上漂浮著色彩繽紛的秋日落葉,數不清的花斑鯉魚在落葉下穿行,打遠處一看,好似一幅飽和度拉滿的風景油畫。許嘉言做攻略的時候看了很多圖片,如今身臨其境,不禁發出一聲聲抑製不住的讚歎。相比海邊,就他自身而言,肯定更喜歡森林,但當時考慮到能讓沈青釉玩得開心,就將自己的喜好排在了後麵,沒想到沈青釉對於去海邊的興致不高,竟然選擇來了山裏。許嘉言感到慶幸的同時,更加賣力地給沈青釉介紹這座森林公園的有趣之處,他提著撈魚的小桶去五彩池附近的小木屋裏買了一包魚糧,分給沈青釉一些,又給自己留了一點。池子裏的魚兒不知餓了多久,隨著魚糧從兩人手中撒出,紛紛從四周圍聚過來,擠走了漂浮在水麵上的樹葉,任樹葉如一支小舟飄蕩到池水中間。沈青釉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安靜地喂了一會兒魚,說道:“水麵這麽淺,這些鯉魚到了冬天怎麽辦?”許嘉言說:“這裏的水不淺的,隻是因為水太清了,所以才能看到底。而且到了冬天,這裏的景色就更好看了,到時這個池子會結冰,漂浮在池水上麵的樹葉和浮萍就會像標本一樣冰封在冰麵裏,非常好看。”許嘉言撒完自己手上的魚食說:“而且關於這個池子,還有一個特別美麗的傳說。”沈青釉見他興致高昂,隨著他的話茬問道:“什麽傳說?”小許木匠瞬間化身小許導遊,假意舉著一個導遊常用的那種麥克風說:“相傳,這片森林裏麵曾經住著一個森林之王,森林之王外出征戰的時候不小心受了重傷,剛好倒在了五彩池的旁邊,碰到了一位正在浣紗的仙女……”許嘉言還沒說完,沈青釉便煞風景地打斷,“仙女還要自己洗衣服?”許嘉言說:“為什麽不能自己洗?”沈青釉說:“竟然已經是仙女了,應該有法術吧。”許嘉言說:“或許她的法術不能洗衣服?”沈青釉認真地跟他探討,“連洗衣服這種日常的事情都解決不了,那這位仙女修煉成仙的目的又是什麽?”“那她可能是……她或許……”許嘉言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既然都是仙女了,為什麽還要自己蹲在池邊洗衣服這種設定。難道是為了體驗生活?或者是有什麽其他的隱情?他剛要幫著這個傳說填補一下漏洞,就見沈青釉站在池子旁邊,微揚著嘴角,似乎是想看看他到底能編排個什麽理由。許嘉言突然意識到他可能是故意的,略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不知從哪一刻開始,始終嚴肅認真、麵無表情的沈青釉在他麵前稍稍地靈動了起來,這種靈動並不是說他的表情變多了,而是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隻是稍微嚴肅了一點的普通人,這個普通人會說、會笑、會跟他談判、會跟他理論。好像跟他剛來a市那天所見到的氣場強大的沈總相比,變得不一樣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變熟了嗎?許嘉言莫名地開心,說道:“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仙女在這裏救了森林之王,不僅為他療傷,還幫他躲過了敵人的追蹤,而森林之王在養傷的過程當中,自然而然地愛上了仙女,仙女也對他暗生情愫,在他對她告白的時候,坦然地接受了他的求愛!”沈青釉說:“就這樣完了?”許嘉言眨了眨眼:“完了。”非常俗套且老掉牙的故事,沈青釉本以為能在這個故事裏麵聽到什麽新意,結果非但沒有,還被他一早猜中了結局。他喂完最後一粒魚食,跟許嘉言問了下一個要去的地點,剛走過那間賣魚糧的木屋,就聽許嘉言跟在後麵念叨,“雖然故事沒什麽新意,但是寓意是美好的啊,森林之王和仙女在一起之後幸福美滿,還在他們定情的地方蓋了一間小木屋,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們的壽命抵達盡頭,一起化作了一對石雕,被後人供奉起來,將他們視為愛情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