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霽老老實實應了一聲轉頭就要迴馬車上,結果剛走兩步就被拽著衣領給拖了迴來。


    “去哪裏?上本王的車。”


    樓時巍嫌棄地看了一眼韓星霽那輛車,畢竟為了少走幾步路,這輛馬車也跟著鑽了山,車比人也沒幹淨多少,至少在樓時巍眼裏是這樣的。


    韓星霽小心說道:“屬下身上比較髒,怕弄髒您的車。”


    樓時巍懶得跟他廢話,揚了揚下巴說道:“上車。”


    行吧,這可是樓時巍自己要求的,到時候可別嫌他踩髒了車。


    雖然這麽想,但在進入車架內部之前韓星霽還是把鞋子脫在了外麵。


    那雙鞋鞋底沾了許多泥,他是真不好意思穿進來。


    進去之後,樓時巍重新坐下來一邊讓人給他取水一邊問道:“在宮裏讀書感覺如何?”


    韓星霽捧著水盞說道:“挺好的。”


    樓時巍又問道:“有沒有聽不懂的地方?”


    韓星霽眨了眨眼:“沒有。”


    “本王講的也能聽懂?”


    韓星霽瘋狂點頭:“能聽懂,能聽懂!”


    樓時巍聽後笑得意味深長,他講的課可不算簡單,如果韓星霽真的隻是認識一點字沒怎麽讀過書,完全聽不懂都是正常。


    韓星霽被他笑的渾身發毛,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又想不明白哪裏不對,下意識的就想遠離樓時巍。


    樓時巍看著他小幅度地蹭蹭蹭,再蹭兩下就要出去了這才不得不開口問道:“去山裏做什麽?”


    韓星霽認真說道:“找甜菜,春天了,甜菜應該也開始長了。”


    樓時巍心念一動,他記憶力很好還記得白糖的重要性便問道:“可有找到?”


    韓星霽搖了搖頭:“目前還沒看到,現在還有點早,屬下準備休沐日都過去看看。”


    需要過去是真的,不過他是需要過去看甜菜種子到底能不能發芽,正好可以用這個借口合理化他每個休沐日都往山裏跑的行為。


    樓時巍問道:“為何不多帶些人?”


    韓星霽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別人也不認得啊,甜菜葉子很普通,需要細細辨認才行。”


    樓時巍沒有找到什麽破綻,隻是點頭說道:“那也多帶一些人,山中草木繁盛,讓他們幫你開路也是好的。”


    韓星霽歎氣說道:“屬下也沒想到。”


    他說完牛車就停了下來,車外郭甸說道:“大王,已至郡主府。”


    韓星霽聽後心說這可不是郡主府而是薛府,不過,舒雲來跟薛輕舟兩個人顯然是女強男弱,無論舒雲來住在哪裏,她在的地方就是郡主府。


    他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迅速下車,然後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舒雲來夫婦。


    這對夫婦看到韓星霽的造型之後也都驚了,舒雲來瞪大眼睛問道:“這是怎麽了?你被人打劫了嗎?”


    這個髒猴是誰?她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兒子呢?


    韓星霽:……


    整挺好,這姐弟倆的猜測還能連起來被打劫之後在地上滾了一圈。


    什麽跟什麽啊都是。


    他尷尬說道:“山上植被茂盛,就……”


    舒雲來見樓時巍從車上下來便揮手說道:“去去去,好好收拾一下。”


    韓星霽轉頭就要溜,結果剛轉身就聽到樓時巍說道:“等等。”


    他隻好老老實實轉過身來看攝政王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樓時巍示意身旁的小侍從:“把藥給蒼梧子。”


    小侍從立刻獻上了一個小陶瓶。


    韓星霽接過來之後連忙躬身行禮說道:“多謝大王。”


    說完他就轉身迅速溜走,等迴到他院子的時候正好看到偷偷摸摸往他這裏跑的薛翼。


    在看到薛翼驚訝地瞪大眼之後,沒等他開口韓星霽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問道:“跑我這做什麽?”


    薛翼扭頭躲開說道:“大哥,你去幹嘛了?”


    韓星霽擺擺手:“去去去,自己玩去,我得先去收拾一下。”


    別的不說至少要先洗個澡才行。


    他剛走了兩步忽然轉過頭問道:“今天什麽日子,怎麽感覺府上這麽多人?”


    剛剛進府他就發現了,侍女們往來穿梭好像在忙什麽,門口還停著一些車架。


    薛翼一臉淡定說道:“沒什麽,休沐日阿娘開個宴而已。”


    韓星霽看他這一臉平常的樣子便問道:“每次休沐日都這樣嗎?”


    薛翼搖頭:“那倒不是,有的時候是在自己家開,有的時候是去別人家,不過咱們家開宴總是人最多的。”


    韓星霽一邊往院子裏走一邊問道:“為什麽?”


    不是說舒雲來在朝中過的比較艱難嗎?他還以為沒什麽人願意搭理她。


    薛翼笑嘻嘻說道:“因為每次攝政王都會來啊,別人家也就丞相和其他兩三位設宴的時候能請動攝政王。”


    韓星霽了然,這樣看的確會人多。


    不過他有些奇怪:“今早我怎麽沒聽說?”


    薛翼說道:“他們大人吃席跟我們沒關係啦,除非是大宴,會有人帶著妻兒一起來才需要我們也出場,否則我們在自己院子裏玩就好啦。”


    韓星霽看著他小小年紀說這些說的頭頭是道,不得不感慨耳濡目染的好處。


    他拍了拍薛翼的頭說道:“你先自己玩,我去更衣。”


    更衣在這個時代是比較文雅的說法,去衛生間之類的都可以說成是更衣。


    不過韓星霽這次是真的要更衣。


    等沐浴更衣完畢,他對著鏡子將臉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然後就趕忙將自己之前寫的策論翻出來又看了一遍。


    實際上這份策論他已經小心謹慎的檢查了很多遍都沒看出問題,現在再看一遍不過是為了心安而已。


    他將策論放好,腦子裏思索著樓時巍既然是來參加宴席的,那麽或許就想不起來這份策論。


    結果他剛這麽想就聽到有人在院子外麵說話,過不多時馬少前過來說道:“大郎,攝政王派人來取您寫的策論。”


    韓星霽也是萬萬沒想到樓時巍百忙之中居然還記得這件事情,開始思索對方是不是懷疑他並沒有寫完。


    他一邊想著這些一邊拿了一個小漆匣將策論放進去,對過來的小侍從說道:“勞煩侍官呈於大王。”


    小侍從躬身行禮而後抱著漆匣一路小跑迴去複命。


    樓時巍的確還記得,隻是現在他也沒時間看,拿到手之後打開漆匣確認裏麵的宣紙的確寫滿了字就交給了小侍從說道:“好好保管,若有遺失本王唯你是問。”


    小侍從立刻提起了心,這一晚上抱著漆匣跟防賊一樣的躲在角落愣是不敢把漆匣放下去。


    等到晚宴結束的時候,樓時巍迴到王府處理完公務想起了那份策論便說道:“蒼梧子的那個漆匣給本王拿過來。”


    他身邊的管家小心說道:“大王,時間不早,您還是先休息吧。”


    樓時巍隨口說了一句:“小孩子寫的一份策論而已,看看用不了多長時間。”


    他倒是很好奇韓星霽用那麽短的時間到底寫出了什麽。


    將那份宣紙拿出來之後,他一看上麵的字略一挑眉,迴想了一下之前韓星霽在書館抄書時那筆字……這是又進步了?


    而且進步的比較明顯,如今已經能看出些筆力,哪怕字體依舊稚嫩,但這麽短的時間這個進步幅度是不是也大了一點?


    樓時巍身處在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見過的天才不知凡幾,但是天才成這副模樣的還是第一個。


    他將疑問放在心裏開始閱讀韓星霽寫的那份策論。


    原本他的確以為看一份策論不需要多長時間,然而這一看就看到了淩晨時分。


    第70章


    王府管家忍不住再三提醒樓時巍該休息之後,樓時巍這才小心放下了那一份宣紙。


    管家很有些納悶:這看上去寫得也不多,怎麽大王看了這麽久?難道是因為這宣紙?但也不像啊?


    樓時巍放下之後卻沒有其他動靜而是閉上了眼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一份小小的策論裏麵可是隱藏著不少信息。


    尤其是那個所謂的地緣政治,之前從來沒有人提起過這個說法,但是不得不說韓星霽所寫的都十分貼切。


    樓時巍一瞬間就能想起很多事情,國與國之間的交鋒有的時候很複雜,有的時候卻是三言兩語就能概括。


    策論很好,唯一讓他不明白的是一個少年人經曆過什麽才能有這樣的見解?


    韓星霽看上去也不像是曆盡千帆洞悉世事的樣子,所以很可能是有人教過他這些。


    隻是不知道教他的人是誰?如此才華,若能招攬自是最好,如果對方不願出仕,最好也要保證不被別國得到。


    樓時巍睜開眼睛,幽深的眸子看著那份策論,最後他起身點了點那份宣紙笑著罵了句:“小兔崽子還跟本王藏拙。”


    在他看來韓星霽寫的十分克製,其實有很多地方可以深入去寫,可他偏偏停筆轉到了其他地方。


    這種轉移別人或許看不出什麽,但在樓時巍看來卻是十分刻意。


    實際上若是韓星霽知道他在想什麽肯定要喊冤他是真的不了解當下政治形態啊。


    他能寫出這些純粹是因為站在巨人肩膀上,有幾千年的曆史作為參考,還有政治課作為引導。


    簡單來說,他現在這點水平放到鍵政圈可能都不夠看。


    正因為這一份信息差,所以韓星霽壓根沒覺得他這份策論有什麽問題。


    唯一可能有問題的就是地緣政治四個字,但這個說白了就是把如今國與國之間的往來交鋒給歸納了一下,或許讓人覺得亮眼,但也沒那麽突出。


    該表現的時候還是要表現一下,什麽都藏著掖著隻會讓人覺得平庸,這不符合他的性格,最主要的是太平庸就不會被人放在眼裏了。


    壓根沒覺得自己有問題的韓星霽在第二天上課時就察覺到了不對,還沒上課的時候樓時巍目光時不時就往他這裏看一眼,難道是他策論寫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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