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前邊走,快些,直往師弟住處”,寒食老人在荊葉身後敦促,忽然手中一晃,卻是露出那碧青色的羊頭拐杖來,握在手中,青光奕奕。


    荊葉低頭“哦”了一聲,便往裏走去,雖然時間過去了若幹年,但這狹長的墓道依舊叫荊葉記憶猶新,他往前走著,不禁想起當年那叫‘桑月’的妖族少女來,說起來那少女雖是妖族子弟,心地卻是極好,臨走前更是將三氣蛇紋丹相贈,讓自己憑空得了一份大大的恩情。


    荊葉的思緒漂浮著,尚記得這活死人墓中還住著陰陽老祖的手下漠北七雄,莫老二似乎還叫桑月傷了眼睛。


    荊葉走的十分謹慎,這洞中常年如一,想必他們的到來也並未讓那漠北七雄察覺,不一會兒,便到了那沉棺的巨大道場。


    圓形的道場中,依舊被望不盡的棺材掩蓋,四周的石壁上鑲嵌著零星的火把,燈火昏黃之下,那中央栩栩如生的月神女相便顯得格外醒目。


    荊葉仔細看去,頓時一驚,先前和桑月在洞中時,他並未仔細瞧過,此時再看那月神女相,才恍然醒悟過來,這女相可不就是蒼龍穀古塔上的月神嗎?


    難道在那段人間啟蒙的歲月裏,傳說降臨到人間的神女,在妖族播撒智慧開啟靈根,被妖族奉為月神,最早的時候整個南源的妖族可就都稱為拜月教,莫不是這位月神便是神帝莫翊的妹妹月神?


    可是那月神不是親自被莫翊以雷劫之力處死了麽。


    荊葉心裏疑惑,卻聽身後寒食老人低沉著催促道:“現在走哪一邊?”


    荊葉背後一涼,便覺殺氣襲來,此時寒食老人羊頭拐杖在手,已經開始漸漸醞釀氣勢,若是荊葉安然帶他進去,想來這老毒物定會第一時間殺掉自己。


    荊葉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笑意,隨手一指道:“這邊,這邊直通陰陽老祖的住處”。


    “你先走!”寒食老人沉吟著,用羊頭拐杖一推荊葉說道。


    荊葉走在前邊,此時阡陌縱橫的墓道才顯露出來,左右生出無數條岔路,沒走多少距離,墓道中便生出了陣陣冷風,狹長的墓道兩側石壁上也變得忽明忽暗起來,一道道陣紋流光溢彩,似是一瞬間便要散發出殺力來。


    寒食老人心中驚疑不定,荊葉卻是自顧自的在前邊走著,這一次他走的是一條完全陌生的道路,並非他先前和桑月一起安然出來的墓道,而此時他也走的非常謹慎,左顧右盼,尋找相對安全的墓道進入。


    荊葉心裏知道,自己已經踏入歧途,正真能夠通到陰陽老祖居處的墓道隻有一條,便是自己當年出入的那一條道路,而這條道路,荊葉憑借自己對《大衍天機訣》的認知尋找相對安全的路線,但到最後等待他們的肯定是一場殺陣!


    晦暗的墓道上方透著低沉朦朧的光靄,愈發往裏,便愈發陰暗起來,涼風陣陣說不出的陰森可怖,而走著走著,荊葉忽然停住了腳步。


    根據這墓道的變化,前方不遠處這一條道路當該已然到了盡頭,而所謂的盡頭當該是一處機關與殺陣的起點。


    “怎麽不走了?”寒食老人警惕道。


    荊葉一怔,忽然撓了撓頭說道:“我忘了路了,這邊還是這邊?”


    荊葉說著無奈的指了指擺在眼前的左右岔道,寒食老人顯然沒料到荊葉會忘記路線,頓時微怒道:“你若敢騙我,我便現在將你抹殺,你最好想清楚接下來的路線”。


    荊葉聽寒食老人威脅的口氣,若有所思沉而不決,就在這時,他腳步輕輕向前踏出了一小步,哪知這一小步之後,前方突兀出現了變化,墓道兩邊陡然閃亮起來,一道道陣紋刹那閃爍不定,殺陣的一角仿佛一刹那被激活!


    也就這時候,狹長幽暗的墓道中突兀響起了一道悠揚的笛聲,竹笛清脆悠長,卻是驅鬼夜行的殺人曲子。


    曲聲不斷,寒食老人和鍾離臉色都是一變,而前方的荊葉忽然叫了一句:“當該是這邊!”


    唿喝間,他猛然腳下發力,火雲麒麟步兼幻影神行竟是奇快無比的向著一條岔道衝去。


    荊葉突兀爆發出極致的速度,寒食老人一時竟未反應過來,明明服了自己的毒藥,此人如何還能運轉法決,爆發出這等威力。


    寒食老人沒由來的一怔,卻聽一旁的乖徒兒說道:“師傅稍待,我去追他!”


    說了一句之後,那鍾離竟也走下提速驟然向著荊葉衝去的岔道追了過去,寒食老人猛然覺得不對,索性把心一橫便向著自己徒弟追了上去。


    然而不過幾息之間,前方的洞道卻是岔道連連,幾個拐角,寒食老人便跟丟了兩人身影,就在這時候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猶如萬馬奔騰一般,在幽暗的墓道中響起。


    跟著寒食老人眼前一花,墓道兩邊的殺陣陡然活了過來,一道道殺機畢露的符文陣法閃耀之下,無形的殺力猶如刀槍劍戟一般向著寒食老人襲殺過來!


    寒食老人猝不及防,給那突兀產生的殺力猛地從一角撕出一道裂縫,他把心一橫,強力揮動羊頭拐杖青芒陣陣一邊阻擋,一邊向後退去。


    這時候,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已然到了他身後。


    寒食老人驟然迴首,卻見洞道中黑壓壓一片屍傀,幾乎望不到盡頭,有的手握大道長劍,有的雙手透著血色,在那無名笛聲的驅使下,如虎狼一般直向著自己撲來!


    寒食老人手段滔天,自然無懼這些沒有智慧的軀體,他手中羊頭拐杖左右開弓,三兩下便將身前屍傀掃飛出去,然而屍傀數量實在驚人,況且這些屍傀除非腦漿迸裂,否則斷無倒下的可能,一昧勇猛衝殺!


    到最後竟是無窮盡的屍傀將寒食老人堵在洞中,糾纏在一處!


    寒食老人心中惱羞成怒,盛怒難平,心裏隻道,若能抓住那雜種,定然第一個將他挫骨揚灰!


    他氣憤之下,出手不留餘力,羊頭拐杖精準無比,直戳迎來屍傀頭顱,一次便爆掉一個,血漿腦髓隻在眼前四濺,惡臭酸腐的氣味迎麵而來,這巨大數量的屍傀縱是傷不了寒食老人,也著實將他惡心的不輕!


    此時荊葉雖然逃走,但距離寒食老人並不遠,他甚至通過縱橫的路線,看到了這血腥的一幕,看著寒食老人狼狽神態,荊葉大大痛快了一把。


    但讓荊葉意外的是,寒食老人那位乖徒兒,此時距離自己不遠,兩人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竟是也冷漠的縮在一腳,靜靜的看著遠處的一幕,冷漠而平靜的臉龐下看出不他情緒有什麽變化,依舊冰冷如初。


    荊葉站在遠處,看著鍾離道:“我說阿三,你師傅被纏住了,你不上去救他!”


    鍾離麵無表情道:“師傅道法高深,不用我去相救,還有我不叫阿三”。


    荊葉一愣果然如自己猜想,不由好奇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鍾離冷聲道:“我的名字關你什麽事,況且你在我眼裏就如死人一般,我遲早會殺了你的”。


    這一下荊葉可就不樂意了,荊葉向前一步,沉聲道:“你他娘的給我再說一遍,看我不削死你個小毛孩子”。


    習慣了冷聲冷氣的鍾離,顯然沒想到荊葉會突兀爆出粗口,看樣子竟是要走過來打自己,微微一愣道:“你中了毒,沒有多少氣力,別以為我會怕你”。


    聽見這話,荊葉完全忍不住了,直接加速向著鍾離衝了過去,一邊喊道:“你先試一試再說!”


    鍾離啞然,沒由來的害怕起來,然而這時候荊葉速度快到了極致,一刹那便到了鍾離麵前,六臂通神拳驟然間直轟鍾離麵門。


    鍾離頓時大驚,微微側身,想要避過這一拳,哪知他動作實在太慢,竟隻是微微避開了清秀的臉頰,而後這一拳穩穩落在了胸口!


    “轟!”


    一聲悶響,鍾離直接被這一拳震飛出去,滾落在地,一時間一口鮮血猝然噴了出來!


    看見這一幕,荊葉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什麽?


    這就是號稱鬼穀天機門的弟子,這便是燕子樓近衛營營長寒食老人的徒弟,怎麽連三境的門檻都沒邁過,竟是如此的不禁打!


    荊葉還愣在原地,這實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原本以為寒食老人曾有屠聖之名,想來他的弟子自然不差,是以荊葉這一拳隻是試探,並未出全力,哪知這少年竟是連這一拳也擋不住。


    鍾離倒在地上,給荊葉一拳傷的不輕,五髒六腑一陣翻騰,他惡狠狠的看著荊葉,身體上的絞痛讓他忍不住滴下淚來。


    荊葉一看這小子居然還哭上了,頓時意興闌珊,完全沒了大幹一場的興趣,不耐煩的看著鍾離喝道:“大老爺們,哭什麽,像個娘們似得!”


    鍾離不答話,踉蹌著站起身來,然後冷聲道:“今日你對我的,我來日定會十倍奉還!”


    荊葉剛剛收了主意,聽見這話,緊了緊拳頭,歪過頭看著鍾離惡狠狠道:“你再說一遍!”


    聞聽荊葉的話,鍾離頓時驚懼起來,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冷聲繼續道:“你等著”。


    說完這句,竟是看也不看荊葉動作,轉過身便向著洞道深處跑去。


    此舉倒是讓荊葉深感意外,這少年居然不怕活死人墓中的殺陣與機關,荊葉哪裏知道,鍾離天算之姿,進了這活死人墓,便如過家家一般,所有的殺陣機關,在他眼裏,本就形同虛設。


    遠處已然沒了鍾離的影子,隻剩下方才那條主幹道中陣陣罡風撕裂的聲音,而洞道中的腳步聲也漸漸稀疏起來,想來寒食老人已將趕來的屍傀陰兵殺的七零八落。


    也便在這個時候,荊葉苦等了許久的變化終於發生,笛聲悠揚間,突兀響起了一陣如鬼魅一般幽幽的叫聲:“自當年別後,一去數十年,師兄,你終於舍得來看師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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