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等到失去了才知道有多重要。


    我知道小靈在我心目中的重要的一刻同時也失去了她,蘇小靈的離去,我消沉了半年多才恢複過來。


    生活還得繼續。


    我依舊開著我的紙紮鋪,遵循著奶奶留下的規矩,晚上掛上白燈籠開門迎客。


    兩年過去,我也成年了,不知道是不是陰陽人的關係,我的外貌和身材一直維持在十七八歲的樣子,這讓我很鬱悶。


    這兩年以來,我幾乎沒怎麽休息,所以攢下了點錢,於是我就琢磨著離開村裏,去鎮上發展。


    在我收拾東西的時候意外發現奶奶留下的一本書,叫《彩紮秘術》。奶奶的紙紮術我已經學了七八成,但沒曾想到書的後半部記載的竟是以紙紮溝通鬼神、辟邪驅魔的異術,奶奶生前並不願我繼承她衣缽,因此並沒有傳授給我。


    在她死後我才意外獲得,也算一種機緣吧。起碼有了這個,我也不用怕被惡鬼欺負,於是收拾東西的時候也捎上了。


    辛辛苦苦攢了兩年的錢以為能租個好鋪位,但城市的物價超乎我的想象,隻能找些便宜的鋪位來做。


    我找到的新鋪是在西京舊城,俗稱白事一條街,因街上還有不少殯葬習俗行業的賣店而得名。


    謹慎起見,我還先出城看了房子。


    房子是九十年代的筒子樓,底下一層開發成商鋪,二樓以上是租戶的房間,雖然寒摻了點,但一分價錢一分貨,能找到這樣的房子我已經很滿足了。


    不過也是在這裏,我發現了一件怪事——門口的兩邊擺放著兩座石獸,半人高,四足踏實,眼珠圓瞪,密齒微露,嘴長須張,兩角後仰,可謂威風凜凜,我看了幾眼,認出來是叫貔貅的石獸。


    貔貅是傳說中一張兇猛的瑞獸,很少有人拿來放門口,更加奇怪的是貔貅的嘴裏銜著一根紅色的繩子,人們進進出出都得跨過這條紅線。


    帶我看樓的是個保安大叔,五十多歲,又高又瘦,腋下夾著一根棍子,腰間吊著一大串鑰匙,走起路來啷啷響。


    這裏的人都叫他文叔。


    “這你就不懂了吧,貔貅雖然是兇獸,但能吞萬物而不泄,故有納四方之財的寓意。傳說貔貅觸犯天條,玉皇大帝懲罰它隻能以四麵八方之財為十,而且隻進不出,後來人們就把它當作招財聚寶的象征。我們這對貔貅是大師請迴來設的風水局,目的就是希望大家多賺點錢。”文叔笑嗬嗬道。


    原來如此,我心想‘入鄉隨俗’,就跟別的住戶一樣從上麵跨過去了。


    上到房子,文叔又是一番天花亂墜的吹噓。


    我沒理他,隻是自顧自地查看,小了點……但也算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采光什麽的都ok,最重要的是比較安靜。


    “對了文叔,房東呢,為什麽是你陪我上來看房子?”我隨口問道。


    文叔:“哦,房東太太不住這裏,平時都是交由我打理的,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就帶你上來看看咯。怎麽樣,你看合適嗎?”


    “嗯,不錯,我決定搬進來住。”


    “真的嗎?沒想到這麽快就決定下來了。”文叔有種喜極而泣的誇張感……


    嗯……其實我就是看中這裏比較便宜,而且質量還過得去才打算租的。


    文叔見我肯租,開心得像個猴子似的,說是要給我打掃房子。其實也就隨便收拾一下,豆腐塊大的房子,有什麽好收拾的呢。


    不過我見他這麽熱情,也就任他了……交付押金房租,文叔開了單據之後,我就一個人先走了。


    人倒黴起來,喝水都塞牙縫,上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下去的時候電梯壞了。


    沒辦法,我隻能開動我的11號車。


    這樓梯也不知道多少年沒人走過了,扶手地麵滿是灰塵,黑漆漆的,等也壞了,我隻能借著暗光小心翼翼地走著。


    閣洛閣洛。


    黑暗中傳來高跟鞋的聲音,一點火星慢慢浮上來,伴隨女人的喘息。


    我心想不會這麽倒黴吧,看個房子也能碰到鬼呀。


    “累死老娘了,靠!”女人走到近前,按住膝蓋大口喘氣。


    這時候我才看清楚是個濃妝豔抹的女人,黑色長靴,漁網絲襪,迷你裙,因為身體前傾胸前展露深不可測的溝壑,剛才的那一點火星原來是她在抽煙。


    我承認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她的胸。


    她也看到我在看她了,款款走到我的麵前,往我臉上吐了一口煙輕佻道:“看什麽呀?小屁孩。”


    這口煙嗆得我咳嗽起來,我擺擺手抽走煙氣,她已經走遠了,在我出來的樓層進去了。


    我心想糟了,她和我同一層,搞不好和我是鄰居,雖然她樣貌身材什麽都不錯,但看她扭著屁股花姿招展的樣子,的確不像是什麽良家婦女……


    我管這閑事幹嘛?我還是走我的路吧。


    就在此時,我突然覺得後背寒意湧動,迴頭一看,差點沒嚇個半死。


    牆角處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因為他太蒼白的緣故,黑暗中隻看見一張臉。


    雖然是初秋時節,他身上還是穿著一件髒髒的薄衣,赤著腳,右手拖著一個濕了的棕色毛毛熊。


    乍眼一看,真能嚇死個人。


    我半蹲,笑道:“小朋友,你在這兒幹嘛呢,這裏這麽黑很危險的,快點迴到爸爸媽媽身邊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長得太抱歉,那小男孩張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表情空洞地看著我,也不搭理我。隻是看我,看得我心裏有點發毛。


    突然,他一語不發地拖著毛毛熊往上走了。


    無論怎樣,他總算是肯離開樓梯了,我也就鬆了一口氣,繼續走我的路。突然我好像意識到什麽,迴頭用手機照了照樓梯,隻見一道紅得發黑的血跡一直拖到樓梯上麵。


    那濕了的毛毛線沾的居然是血?


    我心中咯噔一下,忙沿著血路追上去,直到七樓,血痕沒了。


    抬頭剛好看見文叔從我租的房子出來,便問道:“文叔,有沒有看到一個拖著毛毛熊的六七歲小孩子上來?”


    茫然搖搖頭,文叔道:“沒有啊,這棟樓就沒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孩。”


    “怎麽會沒有,你再想想。”


    文叔拍著胸口道,“我在這兒看更看了二十年,家家戶戶的底細都清楚得很,我說沒有就沒有。”


    我急道:“剛才他拖了一道血痕上來,你看看。”


    我想指給他看,才發現血痕好像人間蒸發似的,不見了!


    文叔一臉鄙視地看著我,“很好玩嗎?”


    我真是百口莫辯,不過有一樣東西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撞鬼了。


    人有善惡,鬼也有好壞,萬一招惹了惡鬼,那就不是鬧得玩的。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這裏的房租會比外麵低三四成,原來這是兇樓……因為我是陰陽人,才看到的那個小男孩。他們是看不見的。


    “話說……文叔,我可以退訂嗎?”我弱弱道。


    一聽到我這句話,文叔和氣的臉頓時黑了下來,“什麽?你當這裏是公園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要退訂可以,訂金扣下。”


    付一押二,壓在文叔身上的有兩個月的訂金,我這一退訂,兩月的房租和鋪租就打了水漂了。


    我果然還是太年輕了,以至於現在進退唯穀。


    我咬咬牙,還是決定不退了。所謂鬼不犯我,我不犯鬼,他要犯我,哼!那我也沒辦法……但本著河水不犯井水的原則,它應該不會犯我吧。我如是安慰自己。


    下得樓來,突見幾個工人從電梯出來,搬著家具往外走。


    原來不是電梯壞了,而是有人要搬家,把電梯給占用了。我一來就有人搬走,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我走出一段距離,迴頭看這筒子樓,隻覺籠罩一片陰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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